“你是虫族，你为什么要灭掉虫族？”风霖不理解。

    “延续种族这种事，”博德看向宇宙的深处，“实在是太无趣了。”

    “漫长又没有终结的生命，更无趣。”

    博德去处理的第一个虫族就是蜂族，他送给风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年幼的蜂后——苏染。

    苏染还在蛋里的时候就被博德他们带走了，养到刚刚破壳而出，转手就被送给了风霖，目的就是要用来做实验，或者说是关押。

    那时候的苏染刚刚孵化出来，是一只幼年虫族，但是拥有人类3三岁孩童的外表。苏染不仅拥有人形的身体和外貌，还有纯金色柔软的波浪长发，但是身上虫族的特征也非常明显，后背生出三对金色的翅膀，双眼呈现全金色，没有眼白，金色符文覆盖住了全身。

    风霖和苏染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实验基地里，苏染被放置在关押室内。

    小小的苏染跪坐在透明的玻璃柱里，纯白的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极了堕入人间的天使。陌生的地方，无法接触外界和活物，苏染显得异常孤独且行为刻板。

    风霖知道，她是虫族，却又忍不住去想，所谓天使，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她美吗？”博德问风霖。

    风霖心头一颤，皱了眉头，“一只虫，有什么美不美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实验基地。

    但风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虽然嘴上说着虫族不好看，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地到玻璃柱外去看苏染。

    “我想研究一下虫族的雌虫都是怎么生长的。”风霖这样告诉博德。

    博德笑着点了点头，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不信。

    小小的蜂后不爱动，也不怎么吃东西，大多数时候都睁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看得累了，再换个地方继续看。

    风霖看不得到手的猎物这么平淡且无所畏惧，在见苏染的第二十次，走上去敲了敲玻璃柱。

    四周的研究员见他这么莽撞，都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有些人想要制止，但是被博德挥手阻止。

    苏染的视线被成功地吸引了过来，研究人员们愣了一下，下一瞬，苏染就又陷入了呆滞。

    风霖：“……真没意思。”

    依旧是口是心非。

    没意思，但是风霖依旧天天去看，还每次都敲一下玻璃柱，让苏染看向他。

    “她长大了。”风霖和苏染对视之后，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虫族是生长得快一些。”博德点了点头。

    “但是她长得也太快了，”风霖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只雌虫，“才一个月，她好像已经像是五岁的孩子了。”

    风霖和博德站在外面讨论，玻璃柱内的苏染也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了风霖的面前，那双全金色的眼睛看不出喜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风霖鬼使神差地把手掌覆到了玻璃面上。

    苏染眼球动了动，看了看面前风霖的手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轻轻地放了过去，小小的手掌隔着一层玻璃，和风霖的手掌交叠。

    风霖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玻璃内的苏染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双眼睛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掌，歪着头仔细研究，背后三对还稚嫩的翅膀缓缓张开，微微扇动着。

    一旁的研究人员开始疯狂地记录，这是少有的，这只蜂后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兴趣。

    心脏在加速跳动，但是风霖却在内心不断地提醒自己：

    她是虫族，她可是虫族……

    苏染金色绚烂的翅膀在风霖的眼前微微晃动着，风霖卡顿的大脑得到了一瞬间的喘息，他猛地收回了手掌，移开了自己一直落在苏染身上的眼神，调转脚步，略显急促地离开了这里。

    玻璃柱内，年幼的雌虫直愣愣地看着风霖的背影，缓缓收回了自己放在玻璃上的手掌，背后的翅膀耷拉了下来。

    身为初生的虫族，苏染并不理解此时此刻的情况，也无法理解风霖的情绪。

    博德变得越发激进，攻占虫族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带着风霖重创三个虫族，抓走了三只雌虫。

    风霖看着满地断肢残翅，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这些曾经杀掉他母亲的东西，终于死在他的武器之下。

    他贪婪地呼吸着这片废墟上的死亡之气，片刻之后缓缓偏头看向身边的博德，“你不怕被其他虫族报复吗？”

    博德不屑一笑，“他们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风霖没有接话。

    “回去吧，”博德转身上了飞船，“过几天送你几份礼物。”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风霖也不客气，礼物不礼物地不重要，他只是非常好奇博德会送自己什么。

    五天后，风霖收到了一对蓝紫色异常美丽的翅膀。

    博德附言：“这是礼物，更是勋章。”

    勋章……

    风霖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抚摸着面前这对翅膀，笑了，笑意深达眼底。

    没有什么比把自己憎恶的东西杀死并做成标本更快乐，风霖告诉自己：这对翅膀绝对不会是他风霖拥有的唯一一对翅膀。

    要说风霖收集虫族翅膀的爱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

    再次见到苏染的时候，风霖差点儿没认出来，虫族的生长速度着实令人震惊，只不过短短三个月，苏染已经是一个八岁小女孩的样子，外表也变得更加美丽。

    苏染还记得风霖，她直愣愣地盯着风霖，缓缓走上前，像三个月前一样，将手掌放在玻璃柱的面上。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等到风霖将手放上，她看到了从风霖身后缓缓走来的博德。

    “她好像把你当成了玩伴。”博德这么告诉风霖。

    风霖嗤笑一声，“那她可要后悔了。”

    那时候还年幼的苏染确实是把风霖当做了玩伴，从蛋里孵出来就没有接触过一个蜂族同族，日常四周可以接触到的成年人类全都是研究员，他们对她也都只有研究，没有其他的情绪在，她很无助，直到风霖出现，并敲了玻璃。她能感觉到风霖对她的观察很不一样，会试图和她交流，也好像试图在和她玩。

    不过苏染确实是误解了。

    这一次“不愉快”的见面之后，风霖又消失了一阵子。

    年幼的苏染很落寞，但是她获得了一位新的玩伴——苏南。

    这是第一个尝试和她说话的人类。

    所有的研究员都在尽力避免和苏染进行交流，虫族的学习能力过于强大，如果可以，他们希望虫族永远不要听懂人类的语言。

    他们以为他们会成功，毕竟苏染是新孵化出来的虫族，没有接受过任何同类的教育。

    但他们错了。

    在和苏南日常的相处中，苏染已经学会了一些基本的语言意思，甚至学会了人类才拥有的表情。

    苏南看着面前小小的女孩，她正在笨拙的勾起唇角，试图模拟自己的笑。

    当然，这是一次失败的模仿，相比于人类发自内心的微笑，苏染的表情明显过于僵硬，但是苏南内心的某一处却仿佛被击中。

    她也只是一个从诞生起就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孩子啊。

    即使没有恋爱过，没有婚姻，没有孩子，苏南的母性却在和苏染一次次的接触中被激发出来。她越来越频繁地和苏染交流，肢体和动作上的都有。

    虫族的学习能力确实比人类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苏染学的很快，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经可以和苏南进行生活中的大部分对话和交流，也可以模拟出人类拥有的大部分情绪。

    那一天苏南悄悄地告诉苏染：“小家伙，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会说人类的语言。”

    苏染沉默。

    苏南再次强调，表情比刚刚更加严肃。

    这回，苏染点了点头，她表示自己明白了。

    苏南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看着里面小小的雌虫，欣慰又担心。

    观察并研究这一只小小的雌虫，是苏南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又获得了这样一份意义重大的工作，苏染在周围人的眼里，就是最优秀最幸运的那一个。

    是的，她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优秀又善良的孩子，在长大之后，即使经历了很多，依旧不会忘记心里的那一份善良。所以在和苏染的多次接触之后，苏南开始动摇。

    她不再只是单纯地满足于自己现在的研究员身份，不再只是想要做好观察和记录分析的工作，苏南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去做点什么，改变这只弱小的雌虫的现状。

    在基地的这段时间里，苏南翻看了很多资料，一开始只是想要去了解虫族的过去和生活，后来逐渐开始了解到了风霖他们在做的事情，了解到了现如今各个虫族的处境，深挖出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令她震惊的事实。

    如果虫族从未主动伤害过人类，那么人类对它们的围剿，是为了什么？

    人类是否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