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肢打造得并不华丽，却可以看得出来很是用心，其制作精细程度极高，走动的动作和小女孩完好的右腿相比，看不出来任何差别。

    “帝国的假肢技术已经这么完美了吗？”菲尔德看向身边的亚尔维斯。

    “这不是帝国的技术，”亚尔维斯笑道，“这是W集团的杰作。”

    菲尔德撇了撇嘴，“又是他们。”

    W集团在最近五年里飞速发展，不仅拥有了远超帝国官方的各类假肢、义眼、人造器官制造技术，还有争议颇大的机械改造人体技术。

    “亚尔，你今天该不会是准备改造自己吧？”菲尔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人体改造？”亚尔维斯指了指自己，“想都不会想。”

    菲尔德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可不希望自己一直以来的追随，帝国的骄傲——亚尔维斯，突然开始沉溺于人体机械改造。虽然帝国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进行这种改造，但是大多数人的主要目的是解决身体残疾问题，完好无损却想要借住机械力量的人，占比不到百分之十。

    主动进行人体机械改造的人大多数在黑市活动，参与黑市里的各类武斗比赛，帝国军队并不会承认这一批人的能力，也并未放开对这类人的招募。

    地砖上三人的脚步声错落有致，小女孩领先两人三米左右，大概过了半分钟，在看到一个胖胖的身影之后，她猛地扑了过去，“桑婆婆，有客人。”

    “哦，是吗？是谁来看我这个老东西了？”名为桑婆婆的老人停止了手里揉面的动作，一边说着话，一边拧开水龙头，冲刷着手上的面粉。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缓缓转身，低着头从镜框外看向身后来人，一双眼睛虽苍老，却不失锐利。

    “亚尔，好久不见，”桑婆婆在一瞬间收了眼里的锐气，慈祥和笑容溢了满脸，她伸出双手握住亚尔维斯伸过来的双手，“你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加帅气。”

    “桑婆婆。”亚尔维斯无奈地笑了。

    菲尔德第一次在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脸上看到这么自然的微笑，一时间有些发愣。

    在两人的寒暄中，菲尔德知道了这位桑婆婆的来历——原帝国虫族研究中心编号071实验组的组长，在十年前苏南那场震惊帝国的事件发生后，辞职离开虫族研究中心，住进了贫民窟，并且致力于救助四周被抛弃和无人领养的弃婴与小孩。

    “实不相瞒，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桑婆婆您。”亚尔维斯放下手里的杯子，右手伸进大衣左胸的内口袋，掏出一个塑料密封袋，里面有淡淡的红色。

    桑婆婆收了脸上的笑容，接过这个袋子，伸手将眼镜往上扶了扶。

    “这是一份血液样品，晚辈想麻烦您做一下检测，看看是否是虫族的血液。”亚尔维斯双手交握，手臂搭在膝盖上。

    桑婆婆拿起塑料袋举了起来，迎着阳光皱眉看了看，“跟我来吧，两位小伙子。”

    亚尔维斯点了点头，“好的。”

    三人从椅子上起身出了餐厅，往一旁的木质楼梯走去，桑婆婆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从腰间拿出了一串钥匙，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两个人，“虽然这玩意儿已经不再流行，但是对我这种老不死的东西来说好用得很，比起什么指纹、刷脸、刷瞳孔，我还是喜欢传统的钥匙。”

    “您一定会长命百岁。”亚尔维斯笑着回应。

    这扇门是通往地下室的门。

    桑婆婆在离开虫族研究中心之后，虽然没有再进行相关的工作，但是她带走了属于她的设备和器材，并且一直存放在地下室里，偶尔会帮亚尔维斯进行一些检测或者是实验。

    木门打开的一瞬间，陈旧的木屑味道从地底冒了出来，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在往下的水泥楼梯上，两边的灯有些旧但是光亮足够，倒是衬得这地底有了些许暖意。

    地下室大概有一百平，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桑婆婆之前用来做实验研究的器材。

    亚尔维斯和菲尔德坐在靠近楼梯的沙发上，看着桑婆婆拿着那个密封袋往一台装满试管的仪器旁边走。

    “大概需要半小时，两位小朋友可以先自己聊聊天。”桑婆婆扭头冲着他们俩笑了一下。

    -

    送走了苏染，尼诺拿出终端看着莫里给自己发来的讯息。

    莫里：“苏染是什么身份？”

    尼诺伸出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屏幕，“目前还无法确认，我之前把她错认为蜂后，详细情况下次见面聊。”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屏幕上显示出“蜂后”两个字的时候，莫里的心里没有来的暖了一下。

    神这一次终于决定眷顾他们了吗？

    “这一次实战课要小心，”莫里想了想，将这个消息传递了出去，“根据左思给到的消息，这次参赛的人里可能会有异类。”

    尼诺：“……异类，帝国终于还是决定要走这条路了吗？”

    开门声打断了尼诺的沉思，西泽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仪表，一边往里走，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苏染的声影，在看到尼诺一个人站在这里后，愣了愣，“苏染呢？”

    “已经走了。”尼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喜乐。

    但是西泽莫名地品出了点不耐的感觉。

    “怎么着？担心我魅力太大，压你一头不成？”西泽依靠在门框上，脸上似笑非笑。

    尼诺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外走，“不要高兴地太早，就现阶段的信息来看，她的身份无法确认。”

    西泽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难道你不希望她是吗？”末了又补了一句，“怎么个不确定法？”

    尼诺挽起袖口，“她可以闻到雄虫信息素的味道，她有异能，她胸前的花纹和历代蜂后的很像，但是她没有信息素，是否有全知之眼待验证，原身是否是昆虫，待验证。”

    面前的尼诺一步步地往外走，西泽眯了眯眼，“这次我去找波浮温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

    尼诺转身看向他，“他又要带领着他的W集团搞什么新研究？”

    “不不不，”西泽伸出手指晃了晃，“他告诉我，帝国造出来的‘异类’可能就要面世了，大概率首批会出现在帝国军事大学。”

    结合莫里刚刚给到的消息，尼诺眉头一皱，“我会注意的。”

    “我想说的是，”西泽往前迈了一步，“苏染会是那个‘异类’吗？”

    -

    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检测分析，桑婆婆从仪器上挪开了视线，她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眼，转身看向乖乖坐在一边的亚尔维斯和菲尔德。

    “亚尔，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这份血液是虫族的。”桑婆婆缓缓走到两人面前。

    “直觉。”亚尔维斯坐直了身体，回答得很迅速。

    桑婆婆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亚尔维斯一眼，“很遗憾，这是一份绝对纯净的人类的血液样本。”

    菲尔德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亚尔维斯，亚尔维斯则显得有些意外。

    “有没有其他表现或者是你看到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她有异能，或者是她有复眼，再或者她曾经有展现过自己身为虫类的构造？”桑婆婆继续发问，试图帮助亚尔维斯回归事情本质，而不只是单单依靠直觉。

    亚尔维斯沉默了一瞬，“她身上有虫的味道。”

    桑婆婆眉梢抬起，点了点头，“这确实也可以算作一个小小的证据，毕竟你不是第一个告诉我虫族身上有虫味的人。”

    桑婆婆将眼镜戴回去，一张脸上再次溢满了笑容，“亚尔，如果这份血液样品显示是虫族，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她，”亚尔维斯毫不犹豫，“灭掉雌虫就相当于灭掉了一只百万雄虫的队伍。”

    菲尔德坐在一边点头，显然在这件事情的认知上，他很赞同亚尔维斯的观点。

    桑婆婆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亚尔，虫族都是坏的吗？”

    亚尔维斯唇角绷紧：“只有欲/望和杀戮，难道不是坏的吗？”

    “虫族是这样的吗？”桑婆婆笑着反问。

    亚尔维斯没有回答。

    “亚尔，人类都是好的吗？人类不会有欲/望和杀戮吗？”桑婆婆追问。

    亚尔维斯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眉头越发紧锁。

    “亚尔，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桑婆婆双手交握，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年轻人，“菲尔德需要回避吗？”

    亚尔维斯摇了摇头，“不需要，他是我绝对信任的人。”

    菲尔德坐在一侧默默挺直了脊背。

    “苏南的死亡，不仅仅是因为爱情，当年她所在的小组编号099，专门负责实验将人和虫的基因结合，帝国试图从虫族的身上得到远超人类本身的力量，”桑婆婆深呼吸一口，“这项实验在当年就成功了，他们称这些得到虫族力量的人类为‘异类’。”

    “虽然你给我的血样检测结果显示对方是纯人类，但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话，请一定要继续调查下去，”桑婆婆的声音有些哽咽，“亚尔，请阻止他们，但也请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和虫族。”

    “十年前的他们，不该是那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