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公

    乔公闻言不乐意了,责怪道:“小无良,咱两这交情,你还和老夫打太极?旁人不知道烟雨楼幕后的老板是谁,老夫会不知道吗?”

    戚无良拢了拢袖,绯红唇瓣勾起邪魅的弧度,“好啊,我也不和乔公打太极,只要乔公帮本相一个小忙,莫说是抹零头了,日后您来烟雨楼一概不收银子,想看相疑姑娘跳多少支舞,我便让她跳几支舞。”

    乔公诧异道:“右相这般大方?”

    戚无良笑弯一双琉璃眸,“当然,只要乔公帮我从刑部大牢放一个人出来,本相说到做到。”

    乔公慈眉善目的神仙脸刹那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铁血牢笼般的冷酷和威凛,一双眼眸似断人头颅的巨斧凌厉地“斩向”戚无良。

    “右相,是想让本官徇私枉法。”乔公沉声道。

    戚无良:“岂敢?我这是在低声下气地向乔公求情呢,我请乔公放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得罪了大人物的死囚——花街巷的一个洒扫奴仆,怒砍了谢家大老爷的命根子。一个常年在花街巷受辱、任劳任命的老实人,您说他要攒多久的胆子、凭着多深的愤恨,才能砍下这一刀?乔公,您知道卢旺罪不至死,也知道他为何会断谢家大老爷的子孙。说实话,若是换做本相持刀,谢献文那种人渣早死了。”

    乔公眯起眼睛,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清瘦公子说话间,于佛庭门口毫无形象地将玉手伸向屁股,用力地挠了几下,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但偏偏是这样一个龌龊猥琐又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入朝为官不过三个月,一双玉手搅弄得朝堂狼藉,甚至又将掀起一场狂风骤雨。

    乔公直言道:“得罪谢家,不是什么好事。”

    戴着面具的白衣噗嗤笑出了声,抬眸看向“老神仙”,问道:“乔公怕吗?”

    乔公对上白衣桀骜不逊的目光,拂了拂衣袖,负手而立,一派老神仙之姿,笑眼反问道:“老夫为官四十载,半截入土的人,何惧之有?”

    “那好,谢家如今的中流砥柱是‘献’字辈的老爷们——文,思,泉,涌。谢献文、谢献思、谢献泉、谢献涌,乔公等着,本相会挨个将人送进刑部大牢。”戚无良眼神嚣张至极地说道。

    乔公眼中闪过惊讶,“小无良,你这是想断谢老太师的筋骨啊!你和谢家有仇?”

    “乔公这话说得就差点意思了,本相无良,天生奸骨,从小的志向便是有朝一日能权倾天下,谢家这大梁第一世家碍事了些,却也有资格当本相的垫脚石。”戚无良滴水不漏答道。

    乔公看着侃侃而谈、大放豪言的白衣卿相,他一生阅人无数,却唯独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她比那位亦正亦邪的空桑国师还令人觉得诡异。

    ——因为他在戚无良眼中什么都没看到。

    权势,野心,贪念,杀意,统统没有。

    这种人最是可怕,乔公曾见过一个,少年谢恒,如今的大梁摄政王!

    曾经的谢恒也是这样,少年时一副玩物丧志、逍遥物外的洒脱模样,可乔公每每见他,都会莫名恶寒,因为虚假……

    虚假到仿佛从皮相到内里都是空无一物的,如同一具披着人皮、戴着层层面具的傀儡,言行举止皆是算计,嬉笑怒骂皆是伪装。

    千面多变,诡诈阴狠,是世人对谢恒的评价。

    不过自从三年前那场变故后,乔公倒是能从这位文武无双、惊绝鬼才的摄政王眼中看到一些实质的东西,比如说……悲伤。

    摄政王喜欢竹子,好像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的,乔公想。

    他家就住在摄政王府隔壁,时常能听见摄政王殿下催人尿下的竹笛声。

    “乔公,怎么样?放不放人给个准信。”

    乔公回过神来,看向正一只手挖鼻孔,一只手挠屁股的白衣卿相,又抬头看向庄严佛门,不由问了一句,“右相有痔疮?”

    戚无良:“………………”

    她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有痔疮的?!!

    “准准准!”

    在右相发飙前,乔公又恢复了那副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样,笑口一开,急忙道:“老夫回去就放人,顺便等着右相将谢家儿郎一个个送来刑部。其实,谢家这些年确实有些过了,根烂了,‘献’字辈的儿孙里只有吏部尚书谢献思算个人物,其余……哈哈哈哈哈……不过小一辈里倒是有一个,老夫瞧着不错。看今日右相大人能为卢旺开这个尊口,想来那个小辈如今已是右相麾下了。”

    右相大人鼻孔朝天,像只傲里傲气的大狮子搔首弄姿道:“还行,不出五年,我让他踹掉谢老太师,当上谢家家主。”

    “咳咳咳咳咳!”乔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震惊地看向戚无良。

    他心道:这小奸猾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不过……若是她早有此意,当真是好大一盘棋啊!或者说,早在这小奸猾入梁为相时便已想好……

    乔公对上白衣卿相的笑眼,突觉一寒,像是吓到了,拱手道:“成成成,老夫拭目以待。”

    说完,人麻利地便跑了。

    温寻看着“老神仙”匆匆下山的背影,懵懵道:“公子,怎么说着说着?最后那会儿,乔公的脸色那么差?你不就吹了个牛皮吗?乔公怎么像是被吓到了。”

    没了外人,白衣卿相脊背一塌,懒懒地缩在轮椅上,恹恹道:“装的。”

    温寻:“啊???”

    戚无良:“那老家伙装的。你瞧乔公那和善样儿,再想想兵部尚书吴钩的臭脸,你觉得他两谁的脾气更不好?”

    温寻:“那还用问吗?自然吴大人了。”

    白衣一笑,“是吗?吴钩少年成名,是个脾气火爆的将才,可他杀的人却没有乔弘道多。乔公啊……年轻的时候人称大梁第一酷吏,百官私下里叫他‘血屠夫’。梁惠帝初登大宝时,重新启用年过半百的乔弘道掌管刑部,你知道在他手底下死过多少权贵大臣吗?他曾经杀到令整座皇城都阴暗无光、血腥冲天。盛京城中的垂髫孩童都知道那句民谣——天上老神仙,人间血屠夫。乔公虽老,血心仍在!”

    温寻瞠目结舌,“怎……怎么会?”

    乔老神仙明明看着极为和善,唯一那点荒唐也都用在了诗酒风流、附庸风雅上,虽说有些为老不尊,但怎么瞧也不像一个杀伐果断的酷吏凶官。

    戚无良一手撑着下巴,眸色淡漠到有些冰冷,感慨道:“人世间最狠的还要当属帝王。”

    温寻听了茫然不解,问道:“公子,这话又从何说起?”

    戚无良冷笑,“你以为十三年前的大梁是什么样子?朝政溃败,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梁惠帝继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启用乔弘道为刑部尚书,没有帝王在背后支持,一个刑部尚书能杀光大梁半数朝臣?一把刀而已,还是一把最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刀。”

    温寻挠了挠头,在遇见戚无良之前,他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乡野之人,锄地种田日子过得畅然随心,他不懂这些权谋诡谲、尔虞我诈。

    “公子,朝局如此复杂吗?”温寻问道。

    戚无良:“不是朝局复杂,是人心复杂。”

    温寻不由皱眉。

    他心中隐隐担忧,这么复杂的朝局,他家公子却身陷其中……

    “施主施主,小僧来了!”

    一阵欢快的少年音打断了温寻的思绪。

    此时正值日暮,西方烈火红霞燃了万丈,绚丽夺目,于佛山俯瞰山河本是一件惊艳的事情,温寻却觉得远没有眼前这个人来得“惊艳”。

    温寻记得话本里说过,世间俊杰、容貌瑰丽之人出场都是踩着祥云、踏着晚霞的,他以为像小和尚这种天生一副仙人面孔、超然物外的出家人出场也该是这样的,谁知道见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画面!!!

    以泼天的灿烂晚霞为背影——

    容貌惊艳干净的少年僧人满脸喜气笑容,背着一头比他胖上四五倍、高了足足一头的猪,屁颠屁颠地朝戚无良跑来。

    温寻:“……”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惊叹那只巨猪,还是惊叹这位看似瘦弱的十二皇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狂奔过来的小和尚像是完全看不到温寻般,满眼里只装着轮椅上那袭白衣,讨好地跑到戚无良跟前,笑嘻嘻道:“施主,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右相大人眼皮狂跳,麻木地看了看小和尚胸前挂的破烂包袱,以及身后那只……

    “这就是你偷偷养在后山的小猪仔?”戚无良问道。

    那只传说中比她还重的小猪仔!

    小和尚乖巧点头,“是啊施主,它叫小小乖。”

    戚无良:“……”

    温寻:“……”

    艹,小个屁,乖个屁!

    这个头比老虎都大,分明是只猪精!!

    小和尚站得离戚无良太近了,又特意弯下腰,给戚无良看他背上的小小乖,谁知那原来老实呆傻的小小乖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探出头,一边流哈喇子,一边伸出舌头,呲溜一声,舔了右相大人一口!

    正舔脸上!!!

    差点把戚无良系得死死的银面具舔掉,有不少口水糊在面具上。

    “司徒纯!你给我丢了它!!立刻,马上!!!”

    右相大人当场就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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