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

    “咱俩再回厨房看看!”土豆拉了把晓颖。两人疾奔到厨房,此刻厨房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一个水缸一个酸菜缸,上边的盖子都压得死死的,盖子上边的一摞盆儿也还整整齐齐。灶洞里边,再看一遍,土豆又蹲下来,里边确实是空的;晓颖把柜子里看遍了,连米袋子、面袋子都摸到了。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发现灶台上的木质大锅盖轻轻挪动了一点。

    “啊?!”晓颖发出尖叫。土豆手疾眼快,先一步提起锅盖,我的天,糖瓜竟然在锅里!

    锅盖掀开的一刻,糖瓜一双惺忪的眼睛想向外看着。漆黑的大锅、一只滚圆的猫——要是再有点汤,这场面简直就靓瞎双眼了。

    晓颖又惊又喜,一把抱出了糖瓜,糖瓜“喵呜喵呜”地向晓颖撒着娇。再看看那大锅里,幸好是干净的,呃,就是锅底横七竖八粘了些猫毛。

    “妈,糖瓜找到了!姥姥、爸爸,糖瓜找到了!”晓颖搂着糖瓜往卧室狂奔,糖瓜在晓颖怀里被颠了个七荤八素。

    “竟然在锅台上那口大锅里!”晓颖抱着糖瓜开始讲述目击现场,“它可能是顶不动那个盖子,顶了一下然后那盖子就不动了。”

    “幸亏炉子封了,要不猫子不得烫着啊?”孙佩香说。

    “它是找个暖和地方睡觉,顺便躲鞭炮吧?”李卫国说。

    “找到了就好!”傅美华说。

    此时,电视上的春晚传来了倒计时声音。就在整点钟声响起的时候,全家人喜气洋洋地互道“过年好”。土豆向太姥鞠了个躬,又向姥姥、姥爷鞠了个躬,又向晓颖也鞠了个躬。

    “总算让我妈高兴地过了这个年。”土豆如释重负。

    “你怎么跑锅里去了?”土豆带着嗔怪问糖瓜。

    “我刚开始是躲鞭炮声,钻进去之后觉得那地儿睡觉也不错,就睡过去了。说也挺奇怪的,进了锅里就想睡觉。”糖瓜不好意思地说。

    “你那是缺氧了吧,”土豆哭笑不得,“以后可别往那钻了。”

    “喵。”糖瓜不好意思地回了个声。

    晓颖这回抱住糖瓜可就不撒手了,连糖瓜自己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晓颖搂着糖瓜又亲又抱,把糖瓜腻歪得勾着晓颖的蝙蝠衫就想爬到她肩膀上挣脱那怀抱。谁承想,晓颖把双臂一松,糖瓜的后腿没了支撑点,它一下子掉下来,又被晓颖抱在了怀里。

    “晓颖,你当心有跳蚤啊!”孙佩香说。

    “都洗澡了啊!”

    “万一有呢?”

    “没有,就没有!”

    糖瓜听了太姥说自己,有点委屈,“我天天都用嘴洗澡,再说现在我出门见朋友还帮他们咬身上的跳蚤呢!”

    “嗷……”别人听不懂,全家唯一听得懂这句话的土豆差点吐了。糖瓜冲土豆来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土豆捂着嘴用手指撸了它腮帮子两下。

    “快放下猫睡觉吧,”李卫国的声音传来,“明天一大早你爸还得去厂里团拜呢!”李卫国看了眼晓颖,又隔着窗玻璃向外望,“天气预报说明天下暴雪,要是雪大到骑不了车,就只能走路去了!”

    “啊?又要下雪啦!”土豆和晓颖开心起来。

    借着对暴雪的憧憬,晓颖美滋滋地搂着糖瓜上炕了,一副有猫万事足的样子。“我就搂着猫睡觉!怎么地?”晓颖搂着糖瓜匍匐后退,暖和和地钻进炕上焐好的被窝里。

    糖瓜平日爱上炕爱得紧,今天真被李晓颖这么手都不撒地在炕上抱着,反而不安起来。就跟刚来这屋时不愿睡炕洞一样,这回它是一次次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却一次次被晓颖按住了。

    “这就没规矩了。”太姥打了个呵欠,摇摇头,把灯绳拉下来了。黑暗中,炕上的三人很快入睡,只有糖瓜睁着发光的眼睛辗转难眠。

    清晨,晓颖睁开眼睛时,糖瓜早已不在被窝。太姥早已叠好被子下炕了。土豆的被窝还在,但是,人没在被窝里。

    “李晓颖!”土豆从屋外跑进来,“外面下老大老大的雪了!”

    “真的啊!”晓颖兴奋地直接从被窝里跳起来,顾不上穿外衣就踩着拖鞋往客厅跑。

    在客厅的窗前,李晓颖惊异地看到,街道对面房檐上的雪她竟从未见过那么厚!那排小房子前有一个矮矮的花坛,花坛的围边石上是五六厘米高的积雪,它们把花坛的形状钝化成了萌萌的一个圆儿。

    “这么大的雪,我爸能骑车吗?”

    “姥爷走路去厂里了。”

    “我妈呢?”

    “出去拜年了。”

    “糖瓜呢?”

    “又不知哪去了。”

    大年初一,家里来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糖瓜见到陌生人,又躲进了家里不知哪个角落。

    “小闺女儿,跟姥姥去楼下周姥家拜年!”晓颖正大口咬着太姥刚蒸好的黏豆包,听孙佩香喊她,立即答应了声,“好嘞!”

    晓颖和姥姥收拾妥当,穿着过年的衣服下到一楼正要出门,大门外却传来周姥的声音:“过年好啊!老姊妹儿!”

    晓颖赶紧拉开门,一看正是周姥和她的小儿子周永本站在门口。永本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青年儿,他两手端着个双提手的小铝锅,看样子铝锅里装的东西还挺沉。

    “过年好,周姥!过年好,永本叔叔!”晓颖赶紧把娘俩往门里请。

    孙佩香热情地把他们往楼上请:“老姊妹过年好啊!我们这正要去给你们家拜年呢!”

    “哎呀,我和永本说了,应该是我们家来给你家拜年!平常我家老周身体不好,永本单位离得远,有时候一星期都回不来一趟,我们没少麻烦你家。”周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永本年三十儿拿来家的‘艇巴肘’,我们今天早晨包的饺子,刚出锅,你们别嫌弃,吃个新鲜。”

    “哎呀老姊妹儿,远亲不如近邻,你这整的就见外了。”孙佩香赶紧说。

    “见外就拿不出手这点东西了,尝个鲜吧,别客气了!”

    周姥和永本一脸诚意,孙佩香却不过,就让土豆去厨房拿来搪瓷觚,把周姥锅里的饺子倒进搪瓷觚。满满一觚估计有三四十个饺子,晶莹发亮。

    “晓颖她爸她妈没在家?”

    “都出去拜年去了。”

    “你真是摊上好闺女、好女婿了!”周姥由衷地说,“我家今年的煤是晓颖她爸帮买的,酸菜是晓颖她妈过来帮我渍的,平常买米买面也没少麻烦晓颖她爸跑腿。我们老两口真是都实在过意不去。”

    “哎,老姊妹快别这么说,远亲不如近邻,谁家没有点大事小情啊,互相帮忙就是了。”

    周姥满脸都是感激,她和孙佩香坐在沙发上又唠了会儿家常,便欲起身走。

    “你家老周最近身体可好?”孙佩香拉住周姥问。

    “还行吧,天天吃药。”

    “老周是哪的病?”孙佩香问。

    “肾病。”

    “那你让老周平常泡脚的时候多揉揉脚心,脚心那有个涌泉穴。”孙佩香边说边比划了一下脚心。

    “啊,好,永刚你快帮我记着。”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永本点着头。

    “平常吃点炒熟的黑芝麻也好,别吃多,每天吃点就行。”孙佩香又说。

    “好,阿姨,我记下了。”永本点着头。

    这对母子走到楼下,周姥还不住地说着“谢谢”。

    晓颖在窗上翘着脚见他们走远,便转过头问孙佩香:“姥姥,‘艇巴肘’是什么?”土豆也没听过这词儿,就竖着耳朵听。

    “就是河豚。”孙佩香笑着说。

    “啊?河豚也能包饺子啊!”土豆惊呆了。他在心里犯合计,30年前这么奢侈吗?拿轮两卖的鱼包饺子?

    晓颖急不可耐地跑去厨房拿筷子,想要尝一个。“喂,河豚有毒啊!”土豆叫住晓颖。

    “那万一没处理干净呢?”土豆还是不放心,毕竟在30年后,他几乎每年都听妈妈说起过有食用河豚中毒死亡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糖瓜不知从哪钻出来了。它慢慢走到桌下,用鼻子不停地嗅着,然后淡定地说:“土豆,我来帮你们尝吧。”

    “那可不行。”土豆冲它摆着手。

    “给糖瓜吃有什么不行?”晓颖不乐意地说。显然,晓颖没弄明白土豆是在跟糖瓜说话。

    孙佩香也并不明白土豆和糖瓜的对话,她对晓颖说:“猫子闻着鲜味儿了,你放几个饺子进猫钵里。”

    晓颖端着搪瓷觚往糖瓜的饭钵里塞了五六个饺子。糖瓜快速走到饭钵前,狼吞虎咽地把饺子都吃光了。

    “我真不是想吃这么快的,确实是太太太太太好吃了!”糖瓜风卷残云之后,转过来对土豆说。

    “你这只小猫啊,再别干这种事了,我们不需要你这么伟大!”土豆走过去,与糖瓜交颈抱起它。

    “大哥,我就是吃口鲜的,我没那么伟大。”糖瓜被土豆腻歪到了,用爪子去推他,“内啥,我吃得太多了,你别压我肚子!”

    “土豆,哎嘛,这饺子,绝了!”土豆听见晓颖嘴里边嚼东西边说话的声音。只见晓颖站在桌前拿着筷子,嘴里不断回味着余香,满脸都是异常惊讶的表情。

    “太姥吃了吗,你就抢着吃!”土豆立眉道。

    “唉,你不是说怕有毒吗?所以我才先尝的呀。”

    “你拉倒吧!糖瓜都替你先尝了,你搁那装什么好人?”土豆站到糖瓜旁边。

    “呃,是哈?还真是糖瓜先尝的。”晓颖哈哈笑道。

    孙佩香在一旁看着这俩孩子,心下欢喜:“土豆,你快尝尝这艇巴肘饺子。”

    “好。”土豆拿起筷子,心中竟有一丝丝激动。长这么大,他只吃过一次河豚,是在一家以烹饪河豚闻名的餐厅里。爸爸当时也曾开玩笑地说他替他们先尝尝。

    哎,爸爸,感觉好久没见到爸爸了。你快出场吧!你再不出场,我都怕情况有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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