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棉花

    关于文首辅退休这件事,除了平王以外的其他人都觉得是情理之中。

    文首辅年纪其实也不小了,跟元祐帝也差不了几岁,但可能是这些年太过忙碌和操心的缘故,文首辅看起来就跟元祐帝是两辈人似的,让人不自觉地,就替他担忧起身体来。当然,人家身体壮硕着呢,能健步如飞,随时暴走的那种好。

    况且这两年,有了阿昴和老四在统筹,文首辅的主要工作就变成了培养以平王和南求问打头的新人们。如今眼看着新人们都能上手了,人家回家养老也不过分。

    至于平王,他那是纯属不忿。为啥别的同僚就能直接退休,撒手不管?只有他,退休退到一半,还要被喊回来学习,去内阁工作。他一个打仗的,当个什么首辅哟?

    不过,平王也不想想,虽说他是阿昴的舅舅,可他爹老平王与元祐帝一同长大,从那里论起,他算是元祐帝的子侄辈。元祐帝都还在皇位上挣扎呢,他难道会甘心看着平王就这么去逍遥自在?

    所以,在元祐帝的强硬命令下,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平王和接受良好的南求问还是坐上了首辅和次辅的位置,这对大楚历史上有名的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欢喜冤家,也逐渐开始走入人们的视线。

    无论是文首辅的退休,还是郭南二人的上位,都没太能引起多大的波澜,毕竟人们对这两件事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真正让人们,或者说是朝臣们摸不着头脑的,还是五王的“死而复生”。

    文首辅前脚刚被“吓走”,元祐帝封“齐王”的诏令就到了宫门口。

    这可不是厚此薄彼啊。六王早就已经出家了,他又没有还俗的打算,再给人家王位也不合适啊,因此元祐帝只给了“惠山大师”的称号。

    诏令来得太快,人们根本就没有啥反应的时间,对于这个新鲜出炉的老齐王,大多数人还懵着呢。不过,虽然反应不过来的大有人在,但向来机敏的御史们,可就跃跃欲试了。

    宗室那边给一个亲王的位置,又不授朝廷官职,每月给点儿俸禄粮食,逢年过节的,元祐帝再从私库里拨点儿赏赐,按理说,这也碍不着御史们什么事啊,为啥他们的反应这么大呢?

    这当然是有缘故的。

    自阿昴出生以后,元祐帝对御史们的容忍度就没有以前那么高了。最起码,以前,元祐帝还愿意在朝会的时候听一听御史们的长篇大论,也会在他们的弹劾折子上写批语。可这几年,但凡是有关阿昴和老四的弹劾,元祐帝是一句话不听,一个字不看。

    这番操作,弄得御史们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往往都是他们还没说话,就被元祐帝派人给怼了个遍。这样下去,他们青史留名的愿望还怎么实现啊?

    御史们想出名想疯魔了,五王,不,老齐王重出江湖这种大热点,他们怎么可能不蹭呢?

    况且,他们私下商量的时候,都觉得,此次封王,是元祐帝在暗中给他们传信号呢。元祐帝的弟弟们,才两个亲王爵位,他的儿子们虽说都已经被封王了,可只有老二,老三和老四有封号 。对比起来,他的叔叔们,如今可是有三个有名有份的亲王了。

    一向护犊子的元祐帝能忍?御史们猜测着,元祐帝估计是想把老秦王,老燕王和老齐王一网打尽,给自己的儿子们腾封号呢。至于元祐帝怎么出手才算名正言顺,这不就依靠他们御史了吗?

    凭借着自己那“完美”的猜测,御史们开始摩拳擦掌了。

    这不,大朝会刚开始,御史们就发难了。

    “陛下,先帝明宗早就已经处决了老齐王,如今此人再次出现,定是他当年糊弄了明宗。陛下可要擦亮眼睛,看清这歹人的目的。”

    “什么老齐王?我看就是有人冒充。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定要谨慎啊。”

    “明宗当年登基之时,马肥兵壮,老齐王势弱,他都敢谋逆。如今,天子老迈,太子年幼,此等野心勃勃之人,难道还会不行动吗?

    “把这个伍月初带回来的老秦王和老燕王可真是居心叵测,不知从哪里就找来这么一个人。陛下,臣看,此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还请陛下决断。”

    “说得不错。臣也觉得老秦王和老燕王不安分,陛下可要彻查一番啊。”

    ……

    乾泰殿里吵吵嚷嚷的,久违的菜市场感觉又回来了。

    御史们说起话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个人话音刚落,那个人就立马无缝衔接上了,压根儿就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要知道,为了能成功地把老齐王打倒,御史们可是私下演练了好几次,就为了出个连环招,一刀捅不死,那就所有人连续来,直到把人给耗倒。

    阿昴听着耳畔的嘈杂,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老四。后者正在默默地搓棉花,准备往耳朵眼儿里塞。

    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的老四不仅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在嘀嘀咕咕:“说谁不好,说他干啥啊?肯定又赶不及回去啃肘子了,神啊,请宽恕我吧,阿门。”

    “唉——”阿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扯了扯老四的袖子,又给对面的容执一个眼色,这才悄没声息地往后殿挪去。老四和容执也默契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阿昴的步伐,一同往后殿去。

    正朝会呢,往后殿去干啥?上茅厕啊。

    三人陆陆续续地刚回来站好,接到消息的老燕王就拽着老秦王和新封的老齐王一同来了。

    只见老燕王默不作声地把背上的牌位卸下来,一个个地摆正,顺便还把他哥明宗,他爹兴宗的那两个放在正中间。老燕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之后,这才躺在地上开始嚎起来。

    “爹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有人欺负你儿子啊。我五哥漂泊了大半生,如今回来了,我大侄子想要给他一个王位,这些人都不同意啊。爹,你快把他们全都带走吧。”

    “大哥啊,你当年保下五哥,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让他光明正大地回来吧。现在五哥回来了,你可以笑出来了。大哥,你要记得,就往这些人枕头边儿笑。不然,我怕他们睡不着觉。”

    “祖宗们啊,我五哥苦啊。都成了糟老头子了,无儿无女的,还有人说他要谋反啊。他咋反啊?扛着铁锅,拎着菜刀吗?他又不是失心疯,咋有人能这么说他啊?”

    ……

    比起御史们字正腔圆的叙说,自然是老燕王的唱念做打更加刺激,毕竟,老燕王的魔音可是能从乾泰殿一直传到宫门口的。

    老楚家的人们作壁上观,毕竟他们一个个地,早就轮流去过茅厕,也搓好棉花球了,就是御史们和老齐王自己有些难受。

    御史们难受是肯定的。一大早地,他们就开始高谈阔论,元祐帝又一句话都不说,口干舌燥是肯定的。好在元祐帝宽容,他是准许朝臣们带着水囊上朝的,现在御史们的水囊早就空了大半。所以,真正令他们觉得不适的,自然是那鼓鼓囊囊的膀胱。

    而老齐王呢?比起难受,他更多的,还是尴尬吧。他实在是没想到,这都过去了大半辈子了,老燕王还是能干出来这种事儿。当年才十几岁的时候,老齐王都已经坐立难安了,就更别提现在了。

    老燕王一旦嚎起来是没个尽头的。他那还带着转音的高亢唱腔,感情充沛,愈演愈烈,一直到了日头高高挂起,还没个停歇的时候。

    他啥时候能停下来呢?老规矩,御史们按捺不住开始求饶的时候。

    在全部御史给这老楚家辈分最高的三人道完歉之后,老燕王瞬间闭嘴。他一声不吭地把牌位给装进背篓里,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老秦王和老齐王又走了。不带走一点尘埃,反而留下仿佛还在人们耳边环绕的嚎叫。

    众人对着三人的背影行注目礼。中午的日头,把他们的影子压得极短。可隐隐约约地,人们就是觉得,老燕王的背影十分的高大。

    这时,元祐帝终于说出了,从天刚蒙蒙亮时,大朝会叽叽喳喳地开始,到现在,中饭都凉了,才终于恢复安静的,第一句话:“你说你们,非得惹他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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