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

    老四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说道:“她进宫了。”

    这句话如绳索一般紧紧套住了老三的咽喉,他顿时盯着老四久久不能言语。

    皇后也坐到了老三身边说道:“陛下下旨让你们和离。”

    老三听闻,只是淡然一笑说道:“她不会和离的。”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月亮自言自语:“她就像这月亮,表面上看起来皎洁明亮,实际内里坑坑洼洼的。”

    柯氏是跟老三前后脚到的京师。一进城门,她就被暗卫请进了宫。元祐帝看着这个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儿媳,只好耐心解释起来。

    按理说,当年寿宴上的那一场谋逆,老三远在荆楚,不应该跟在场而无动于衷的老大他们一样被关那么久。可是元祐帝还是那么做了,甚至对老三更狠一些,毕竟老大他们还能待在京师自己的府邸,老三却是被单独关在了人生地不熟的荆楚。

    是元祐帝弄错了吗?不是,元祐帝反而后悔,对老三还是不够狠。

    老大当年无动于衷,想着坐收渔翁之利,老七老八是蠢钝胆小,只想着占便宜,可是老三呢?他竟然有了勾结北戎之心。

    按照老三当年的想法,他人身在荆楚,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第一波争斗,那还不如直接将战线拉长。

    如果老二或者老五老六有一方胜利,那便趁他们还没坐稳皇位的时候,通知北戎佯装发兵北域。到那个时候,郭家军势必会被托在北域,自己也能趁机进京勤王,对付京畿营那群虾兵蟹将,老三的私兵就够了。等郭世子对付完北戎,老三也早就安坐皇位了。

    如果老二和老五老六双方两败俱伤,元祐帝安然无恙,只要北戎趁大楚内乱的时候发兵,无论如何郭世子都不可能回京,那老三无论是选择进京救驾守在元祐帝身边还是做个乱臣贼子,都是有胜算的。

    而老四呢?老三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凭借老三这么多年的观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四对皇位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老四想要的无非就是为令夏伸冤,一旦目标达成,老四肯定是拍拍屁股就走人。到时候,皇位肯定还是归属于在有兵在手里的老二或者老五老六。

    当然,以上皆是老三的想法。

    就在老三用暗语写好密信准备发往北戎的时候,他还是后悔了。为了一个皇位,就要联合大楚的敌人,老三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追回了信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即使老三追回了信使,也在第一时间烧毁了密信,可是一直蹲在房梁上的暗卫是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暗卫默了下来,宋老尚书只是瞟了一眼就成功破译了密信。元祐帝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于是,老三就在荆楚待了七年。

    至于这次的事情,柯氏完全是被老三连累的。

    老三被囚禁起来,柯氏却能自由出入,这还是当年不知内情的皇后求来的。老三就是通过柯氏每次出门拎的菜篮子跟世家沟通的,老三用暗语写下信息藏在柯氏的菜篮子里,再被伪装成菜贩的世家仆人悄悄拿走。

    就这样,世家掌握了原本是老三埋在紫宸殿的宫人,老三也得到了世家扶持他为帝的承诺。

    只是老三还是低估了元祐帝。

    元祐帝在听到那些儒生异口同声地推举老大的时候就起了疑心,虽然老大的母家是建宁世家的嫡女,妻子来自于江宁世家,可为什么连淮安的世家也推举老大?要知道,老二的妻子可是出身淮安世家,淮安那批人根本没必要舍近求远,放弃作为亲家的老二,转为支持一直跟自己不对头的老大。除非,老大是被他们推出来的障眼法。

    元祐帝没想到老三那么多年还是没变。以前他勾结北戎,现在又与世家眉来眼去,要知道,这两者可是元祐帝在这世上最痛恨的。

    柯氏听完元祐帝的解释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不敢相信枕边人竟然瞒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元祐帝看着柯氏心痛的模样,他也不自觉心疼起这个单纯的姑娘:“老三犯得是死罪,不过,朕可以命老三与你和离,你还是可以做回柯娘子。”

    柯氏原本还在游移不定,一听见“和离”二字,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陛下,儿媳不和离。”

    柯氏的心越来越坚定:“陛下,三皇子对儿媳很好,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宠着儿媳的人,即使三皇子犯下了滔天大罪,儿媳也愿意陪着他一起赎罪。就算……就算……就算三皇子活不成,儿媳也要替他赎罪。”

    元祐帝大声喝道:“他罪大恶极,毫无人性。他若是真的爱你,怎么会利用你?他今日能利用你传消息,明日说不准就能为了皇位把你卖了。朕看你就是脑子不清醒!”

    元祐帝的痛骂并没有改变柯氏的心意,他只好让柯氏亲眼瞧瞧,在皇位和妻子面前,老三究竟会选谁?

    皇后和老四带着老三来到紫宸殿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老三看着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的元祐帝沉默不语。

    元祐帝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当年你私通外敌,幸好悔悟过来,朕没要你的命。今日你勾结世家,意图再次谋逆,你认不认?”

    老三知道自打被押上进京的马车之后,他就难逃一死。成王败寇,求情也是无用的,于是干脆地承认。

    “当年老四是事出有因,你呢?你可有什么冤屈?”元祐帝被老三的耿直打得措手不及,干巴巴地问道。

    “没有。”老三心如死灰。

    元祐帝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说道:“朕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可是皇后和老四都在为你求情。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念着你还没惹下什么大祸,朕可以饶你一命。”

    元祐帝看着老三那毫无波动的脸色,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他真的又一次看错了人?他接着说:“柯氏和你只能活一个。今晚,你手刃柯氏,明早朕就当朝宣布放了你,你还能回来朝堂做你的三皇子,朕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老三没有丝毫犹豫:“儿臣罪不容诛,甘愿就死,只求父皇能饶恕柯氏,她是无辜的。”

    “柯氏有什么好?她死了,朕就可以把所有罪名推给她,你还是皇子。”元祐帝劝解道,“你若是真喜欢柯氏那样的,朕再给你找一个一模一样的。”

    老三依旧坚定:“柯氏是儿臣发妻,亦是儿臣此生唯一钟爱之人。求父皇放过柯氏。”说罢,就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朝自己脖颈划去。

    “夫君!”柯氏听见动静,立马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想象中血溅三尺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老三手中的匕首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头打飞。

    元祐帝看着底下相拥而泣的夫妻俩,才算是真正相信了皇后和老四所说的,老三还有的救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日早朝,元祐帝面色凝重,悲痛地宣布了老三突发恶疾不治身亡,老三媳妇殉情而去的消息。原本拥护老三的朝臣还没反应过来,就因元祐帝接下来的话语大惊失色。也不止是老三的属下,每一个臣工此时都目瞪口呆。

    早朝还没散的时候,汪汪队就聚在城门口送别了一对赶着牛车穿着粗布衣服的夫妇。

    老四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回想起,他第一次发现老三偷窥时的场景。

    小小的人儿扒在墙头,入神地听着令夏哼唱的摇篮曲,连雪花飘下来打红了鼻头都不知道。从那往后,老四每天都会在墙头留一颗令夏做的薄荷糖,就是不知道那薄荷糖是被野猫偷吃了,还是小人儿取走了。

    “哥,三哥给的。”阿昴拽了拽老四的衣角,伸出拳头,掌心中一颗薄荷糖赫然立在那里,在朝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原来那小人儿不仅拿走了墙头的糖,还找到了能给他做糖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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