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嘴

    “你说,现在的商家也不挑哈。”齐世子自来熟地从容执荷包里掏瓜子,一边嗑一边说:“唱成这样儿都有人请,现在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对于这话,容执不想也不敢发表意见。他觉得好难,真的好难,元祐帝和老四算是什么好老板和好兄弟,自己丢人就算了,还非要带上无辜且柔弱的他。

    容执想不出来该说什么话,他希望台上的元祐帝和老四停止继续丢人,他也希望身旁的齐世子能把那惹是生非的嘴闭上。

    可是容执怎会如愿呢?

    台上的元祐帝和老四就不说了,两父子的脾气比那头整日要跟马儿打架的大青驴还倔,别说容执了,就是先帝突然活过来,都不一定能劝和两父子。

    容执心烦意乱,偏偏齐世子又是个没脑子的,读不懂容执的心思,非要在耳边叨叨叨:“你到底来阳城干啥?真的,我去给你提亲啊。我攒了不少彩礼,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用上,就先便宜你了。”

    齐世子见容执对成亲的话题不为所动,干脆利落地又抱怨起了回荡在集市上的“歌声”。他喋喋不休:“这到底是哪家缺心眼儿的,从哪儿请来的唱曲儿的,也不嫌不吉利。那唢呐一响,我还以为谁家办白事呢,这幸好是在白天,要是在晚上,估计街面上都没人了——”

    “你还是说回成亲吧。”听着齐世子越说越不像样,为了保住他的小命儿,容执没忍住打断道:“估计一会儿就不唱了。”

    “哟,你这是终于有兴趣成亲了啊。”齐世子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着容执的神色,只见容执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是多了一点生无可恋。

    往日里,只要家里人催容执成亲,他都会据理力争,辩上一辩,如今倒是没有了反驳的意味。齐世子还以为是陈氏终于将容执磨通了,他兴奋地说道:“这才对嘛,我们催你成亲又不是在害你,你看我,想成亲还没人愿意嫁呢。”

    这话倒是不假。

    京师里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名号——“黄金单身汉三人组”,这说的就是至今尚未成亲的老四、容执和齐世子。

    这三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家世好,自身也有能力,长得好,身边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相亲市场上的香饽饽,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成亲呢?

    老四和容执当然是自我放弃。从之前那么多次的被他俩蓄意破坏的无效相亲中,就可以看出,老四和容执是压根儿就不想谈情说爱。

    而齐世子呢?他跟老四和容执完全相反,他想成亲,他从成年起就盼着有个可人的小媳妇,只是他的遭遇太奇葩了些。

    眉清目秀、战功赫赫的齐世子至今仍然保持单身的秘诀是,他找不到媳妇。

    是的,齐世子找不到媳妇。这不是空缺来风,而是京师百姓的共识,没看见牌桌上,关于齐世子能找到媳妇这一条,往往赔率都是最高的。

    齐世子比老四小一岁,今年也三十四了。他打从十八岁起就开始赞彩礼,积极地去相亲,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彩礼箱子上的锁都生锈了,齐世子都没能顺利地把自己推销出去。

    究其原因,还用多说吗?除了他的那张嘴,别无他想。

    他太能说了。一天的相亲下来,齐世子能从朝阳初现说到月明星稀。关键是,他不止与相亲对象说话,他也跟端茶送菜的店小二说话,跟路边拉车的车夫说话,跟忙得焦头烂额的菜贩子说话。

    齐世子的话又多又密,毫无章法,天南海北,无论何事他都能说上一通。有时候,那相亲对象甚至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不少慕名而来与他相亲的女娘,最终都会被他吓跑。

    难道就没有一心崇拜齐世子的女娘主动追求齐世子吗?怎么可能没有?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可望而不可即的偶像答应了女娘的追求,最开始女娘是欣喜若狂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娘发现,她的偶像跟平常人一样,吃饱了会打嗝,肠胃不舒服的时候也要放屁。

    如果说,以上这些事情女娘还都能忍耐,那么无休止的呱噪,没日没夜的唠叨,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再加上,偶像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给女娘机会插嘴,这样的生活,女娘能承受一天两天,那一年两年呢?

    反正,那些年里,女娘们总是欢天喜地地来,骂骂咧咧地走,没有一个例外。

    曾经也有媒人给齐世子介绍了一个聋哑的女娘,两人交往的过程外人不知道,不过后来人们打听到,那女娘后来嫁给了一个同样口不能言的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齐世子给人家留下的阴影过于大了。

    久而久之,齐世子从相亲场上的白月光变成了蚊子血,现在找遍整个京师就没有一个媒人愿意接齐家的单子。

    对于这种窘境,齐国公从最开始的紧追不舍变成放任自流,就连爱操心的陈氏也逐渐放弃了齐世子,转而将相亲大业寄托在容执身上。大家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也都做好了齐世子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谁让好好的人偏偏长了一张嘴呢?

    容执看着对自己婚事异常上心的齐世子问道:“你只关心我成不成亲,怎么就不着急你自己呢?”

    “我当然着急了,可是着急又有什么用?”齐世子长舒一口气后淡然地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东西强求是求不来的,倒不如不动声色地等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媳妇就随风飘来了呢。”

    不动“声”色?齐世子能做到吗?容执暗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哎,这破锣嗓子终于停了,我的耳朵终于清净了。”齐世子撞了撞容执的肩膀,欣喜地说道。

    容执也终于舒展开紧皱的眉毛,他挑眉对着齐世子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唱得吗?咱们过去看看。”

    “这、这不太好吧,唱成那样已经让我很为难了,万一我再对着人家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那唱曲儿的从此不唱了可怎么成啊?”齐世子看似为难地说道,可是他那仰着脖子四处探寻的身影,眼中浮现的好奇全都显示出了这个人的口是心非。

    容执憋笑着说:“他们换个行当不是更好吗?”

    齐世子夸张地点点头:“还是大侄子说得对,鼓励他们换个谋生方式,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兴致勃勃地拽着容执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嚷嚷着:“快,咱们快过去,我舌头都歇了好久了。”

    容执不紧不慢地将齐世子引向街口,在那里,“唱曲儿”的已经等待了好久。

    老四远远地就看见了容执,他后面还跟了个熟悉的尾巴。老四刚想伸出手打招呼,就听见容执喊道:“四少爷,你跟老爷唱得真好。”

    齐世子已经有一年多没回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迷茫地问道:“四少爷,什么少爷?现在唱曲儿的还有这样的艺名?这取得也太不走心了,难怪唱得这么——”

    “这么什么?”元祐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容执和齐世子面前,他只听清了齐世子说的最后两个字,疑惑地问道。

    齐世子这才发现,元祐帝这身白色长衫跟台上老者穿得一模一样,他再抬眼一瞧,刚才台上那个小绿人儿分明就是,现在正冲他打招呼的老四。

    怔愣的齐世子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容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撑着腮帮子说道:“这、么、好、听。”

    元祐帝得意地说道:“还是你有鉴赏力,能听出来我唱得好,他们都不会欣赏。我唱得虽然赶不上百花园的十郎,但至少我应该有他的七分神韵,你详细说说,我唱得好在哪里?又差点儿啥?我好改改,争取能比过十郎。”

    此话一出,齐世子愣在当场,他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才好。

    齐世子现在就是后悔,他今早怎么就非要多看一眼,发现了人群中的容执呢?如果不去捉弄容执,他就不会在这条街上停那么久,他就不会听到如此难以忘记的歌声,他就不会要过来劝唱曲儿的换行当,他就不会被顶头大老板拉着评价歌声。

    容执看着正低着头,绞尽脑汁干巴巴地说着话的齐世子,终于愉快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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