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办法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与蛰伏在山林间的知了一唱一和的,不过,小孩子倒是丝毫不觉得烦躁与吵闹,反而悠闲地坐在石栏杆上,两条腿一前一后地晃荡着,显露在脸上的只有轻松和愉悦。

    与这炎热憋闷的天气不同,众人看着小孩子那笑盈盈的模样,心里的酸涩也消退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多久需要来回县城和村子里一次啊?”老四蹲在小孩子脚边说话,语气罕见地慈爱起来。

    小孩子吞下一口温水,拿着袖口擦了擦嘴角,这才介绍起自己来:“我叫伍正道,是县学的学生,因为我们村学解散了,这才需要去县城读书。县学有月休的,我每隔一个月或是两个月才回家一次。”

    元祐帝一直耐心地等到正道把话说完,这才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村学怎么会解散了呢?村长,里长也都同意吗?朝廷不是说,每个村都必须要有村学吗?”

    这连珠炮似的提问弄得正道一愣一愣的,才九岁的小孩子,哪里来得那么多的心眼儿,能一下子记住那么多东西。

    “你别着急,慢慢回答就是。”老四瞪了元祐帝一眼,又转头笑着安慰正道:“我爹他也是关心你,他不是什么坏人。关于村学,你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不必拘泥于我爹的那些问题。”

    正道对着元祐帝腼腆一笑说:“我知道老先生是在关心我。我老远就听见,老先生在问,热不热,渴不渴,要不要他背一会儿了,这样一个慈父,怎么会是坏人呢?”

    “我就是一下子听到这么多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正道对着元祐帝行礼。虽然他的拱手礼还不太标准,但是,一个才九岁的孩童,在这荒山野岭的,能做到有礼有节便已是十分难得了,不必苛求那么多。

    正道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是在回忆着往事,停顿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向众人解释:“其实,村学解散,去县城里读书,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先生,反倒更方便些。”

    据正道说,他成长的村庄叫靠山村。靠山村,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靠着山脉而建的村落,山脉有多远,村子就有多大。绵延几百里的山脉,养活了靠山村的十余户人家。

    “几百里,怎么才十余户呢?”元祐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原先听正道说,村学解散,他还以为是遇到了欺压百姓的贪官,如今,听了正道的解释,元祐帝才觉得,事情可能根本与他想象的不同。

    正道对元祐帝时不时的打岔根本就不在意,毕竟靠山村的确与普通村落有很大不同:“我们靠山村全都是山民猎户,有山的地方便是我们的家,平日里除了卖山货皮毛几乎都不下山的。最近几年,衙门免费给我们发了新的麦种,也就是为了伺候田地,村民们下山的次数这才多了些。”

    靠山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以打猎为生。打猎嘛,当然是要每日在大山之中转悠着寻找机会,除了霜冻飘雪的时候,猎户们的住所是固定不下来的,山中的石洞,坑道,或是小木屋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落脚点。山有多大,猎户们的轨迹就能走多远,于是,几百里,十余户也就成为了一个无奈的现实。

    “可是靠山村很大与解散村学有什么关系呢?”老四疑惑不解,耿直地问。村子大,那就在中心点建一个村学好了,这也不耽误孩子们每日上学啊。

    容执干脆地给老四来了一个脑瓜崩儿,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那叫大吗?那是太大了好不好?几百里呢,你想让小孩子们什么时辰起床,又什么时候回家?”

    “再说了,这是在深山老林,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啥都有,别说让小孩子们摸黑走路上学了,就是白天也不见得能有十分的安全。”猪崽也紧随其后对着老四解释道,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猪崽的眼中有些嫌弃的意味在里面。

    老四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他才抬起头说:“我这不是觉得热了,脑子短路的吗?你们有没有一些同情心?哥哥我都这样了,还嘲笑嫌弃我呢?”

    正道估计是第一次见到像老四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弟弟们撒娇似的埋怨,“噗嗤”一声,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两位小先生说对了一部分,以前村学在的时候,我只要去上学,我爹娘就在家里忧心,干活也干不好。”正道看着眼前这相处得十分和谐的一家人,继续耐心地解释。

    事实的确就像容执和猪崽说的那样,甚至还略微严重一些。

    元祐帝曾经颁布了一条诏令,他要求大楚的每个村庄都要有免费的村学,而先生的工钱则由朝廷承担。

    靠山村的村民们听到这个诏令,简直是欣喜若狂。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猎户们居无定所的,收入也不固定,如果没有机会读书,那么他们的孩子们也只能像父辈们那样,除了在林中冒着危险穿梭,再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

    在村长的指挥下,村民们热火朝天地干活,很快,一座坚实的木屋就建成了,地点就像老四想的那样,在各家最常停留的居所的中心点。刚开学的头几日,村民们都热情高涨地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可是很快,这份闲情逸致就被骨感的现实所打破。

    开学的时候是在夏末初秋,对于以打猎为生的村民们来说,这是最为忙碌的时间段,各家各户都需要为过冬做好贮藏准备。因此,上下学的路途就只能由孩子们独自经历。

    才几岁的小孩子要在天色幽深的时候起床,独自穿过丛林去往村学,下学之后,又要独自趁着月色踏上归途。丛林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连大人都要打起百分的精神,谨慎应对,小孩子们万一碰到什么危险呢?这样的情况,谁家的家长能放下心?

    至于结伴而行,孩子们也不可能完全同路,村民们本来就住得分散,孩子们势必会有一段路是独自行动。一路上,孩子们战战兢兢地,唯恐触碰到了什么陷阱毒草,家长们在家里也左立不安,生怕孩子们遇到危险,援救不及。

    还有村学的先生,他是县学派下来的,一个人住在大山里的木屋中,夜晚他只能在狼嚎和虫鸣声中躺进被窝,时不时地,还有熊唐突地来做客,没过几天,先生就萎靡了下去,原本的雄心壮志全都被这艰难的环境给消磨没了。

    就这样,才开张了一个多月的村学便在第一场暴风雪来临之前,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只是村学解散的一部分原因,其实,还有些别的缘由在里面。”正道迎着众人疼惜的目光,缓慢地解释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县太爷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帮靠山村,也不只是靠山村,还有靠水村,靠林村,做了一件大事。”

    正道也不卖关子了,他直截了当地揭开了谜底:“修路!”

    “修路?只这一件事?”阿昴皱着眉头发问,他抬头看看元祐帝,后者的脸上倒是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正道十分有耐心:“路修好了,靠山村的人家出这大山就不需要再翻山越岭了,以前,我爹娘去趟县城卖山货,要翻山,要过河,如今山里修了栈道,栈道旁还有荆棘防野兽,还有小木屋可供落脚呢,别提多方便了。”

    “所以,路修好了,你也能一个人去县学上学,那村学也就没必要了?”老四顺着正道的话往下说。

    正道的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看来眼前这个大哥哥也不总是笨笨的:“既要修路,又不能破坏这山林,那路就只能在山边修,不好穿山而过的。修好以后,我们能顺着栈道直接去县学,去原来的村学反而还要绕路呢。”

    “老先生,这样真的很好,不是吗?”正道笑容灿烂,他看向正在眺望远方栈道的元祐帝,真诚地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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