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这话倒是人之常情。若皇位上坐着的不是元祐帝，那以当时老平王手中的军权，郭家能否善始善终还真的是未可知呢。

    “我们也没想到，郭家的老老少少就没一个在乎军权的，而父皇你，也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在乎皇位。”老七淡定地说着话。

    老七的脑海中总有些奇思妙想，所以他也是这群人之中，最早放弃皇位的。毕竟，当了皇帝，有那么多御史盯着，他就是再天马行空也得脚踏实地起来。

    “每天平王世子上早朝就跟上刑似的，拉着一张脸，眼睛都睁不开了。”老六小声地吐槽着，声音中充满怜惜。

    “怪不得，平王世子那么年轻就想着退休，父皇也巴不得阿昴能见风就长。坐高位的人，就跟那拉磨的驴似的，从天亮一口气干到天黑，连个节假日都没有，正常人谁愿意干那玩意儿啊？”老八也跟着老六抱怨起来。

    “好在咱们现在是跟大位说再见了。否则你让我告别外面的世界，天天待在宫里，我非得疯不可。”老七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后怕地说道。

    元祐帝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几个儿子，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说句实话，但凡是个好好的人，谁愿意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脑子一动就是一天，太阳落山了，人家玩去了，你还要坐在紫宸殿里苦哈哈地批奏折，连个宫门都出不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出门逛逛了，御史们对着你，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骂，就好像你放个假，天地就要闭合了似的。

    当个好皇帝，那就是个苦差事。这一点，元祐帝和老大他们的看法是一模一样。

    “行了，朕都知道了。朕会布置下去的，你们就先回去吧。”元祐帝勾起嘴角，轻轻地说着话。

    现下，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老大他们是真的不想再被牵扯进夺位的风波中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跟在老大他们身后的暗卫就会被撤回来了。

    听着元祐帝那温柔的话语，老大他们虽然觉得有些肉麻，可还是没有挪窝。这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老大犹豫着开口了：“父、父皇，那、那京兆尹门口的告示上说，举报、举报有奖。”

    “合着你们就是看上了朕的私库是吧？”听到这话，元祐帝不用想就知道，究竟是哪个不要脸地在后面出主意。他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你们真是，一天天地，净跟老四学，不从朕身上薅些羊毛出来，你们就浑身不痛快是不是？”

    元祐帝嘴上骂骂咧咧地，动作却很迅速。他脱下靴子，从鞋垫子底下挑出一张银票抽出来，扔给老大之后，他捂着心口，痛苦地说：“带上银票，赶紧滚。”

    老大瞅了瞅银票，又瞅了瞅元祐帝那还没穿进靴子里的臭脚，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夹着银票的一角，囔囔地说：“那儿子们走了。”

    “分钱喽！大哥分钱喽！”

    不远处，阿昴和猪崽围着老大他们，兴奋地叫嚷着。老大他们则是在讨论着，是去鼎丰楼搓一顿淮阳菜呢？还是去海鲜市场吃鱼脍呢？还有老二和老三，人家俩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呢。至于容执和老四，则是将银票推来推去的，谁都不愿意触碰这臭烘烘的银票。

    元祐帝看着他的孩子们，心里的结终究是被解开了。

    如今这样便很好。从老大到阿昴，他的这九个孩子虽然做不到相亲相爱，亲密无间，但是像如今这样，孩子们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彼此之间再无什么阴暗龌龊的心思，他便满足了。

    孩子们忙着分钱，元祐帝这个做父亲的则是在忙着为受委屈的孩子们出一口气。

    那些谋士不是想往郭家军里安插眼线吗？那便将计就计好了。反正以陈国公的实力，就是来十个百个眼线，他也不惧。论起搞情报工作，作为暗探头子的陈国公可是祖宗。

    在具体事情上，元祐帝其实并没有过多做部署，他也就是将得来的消息全都转送给了陈国公。

    一来，他了解郭家军，那就是个铁桶，密不透风。要是那群谋士们能把眼线安排进郭家军，那他这个皇帝还真是白做了。二来，对于谋士们的智商，他也是一清二楚的。要是郭家军真的被一群蠢货给击破了，那可真是燕王成为文坛泰斗了，闻所未闻啊。

    顺利地把事情交出去以后，元祐帝是就真的拍拍屁股，甩手不管了，然后，人家就大摇大摆地围观儿子们分钱了。

    这样一大家子人就五百两的归属问题，展开了一轮又一轮，正式的和非正式的谈判，最终大家也没能达成统一，而是就这样僵持着。

    京师这里，元祐帝带着儿子们逍遥自在，鲲城，陈国公那里，也很悠闲。

    话说，自从陈国公接到消息，他就命暗探们将警惕等级提到最高，别说外人的眼线了，就是连一根鸡毛都保证飞不进郭家军。

    陈国公也是高估了那群眼线的能力，他的手下还没出手呢，眼线们便被热心百姓给扭送官衙了。

    等陈国公接到消息赶去的时候，那群眼线已经被揍鼻青脸肿，不成人形了。

    “大将军，您看看这几个人，一大早就在兵营外头转悠，还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头的百姓手里还拎着扁担，他义愤填膺地说。

    有一个眼线似乎是牙被打松了，说话有点漏风，听得人老费劲了：“你服索，我们四来从军的。”

    “从军？从军你不去官衙，去兵营做什么？”陈国公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悠闲地说着话。

    其实自打这几个人进城，他们就被陈国公的人给盯上了。谁让这几个人天天鬼鬼祟祟地跑到兵营附近转悠。拜托，这是大白天，你们穿一身黑，还非要学着连环画里的刺客形象，给自己戴上大面罩。你们是担心自己不被注意到吗？

    反正这几个人都已经自投罗网了，那就陪他们玩玩儿好了。就跟猫捉老鼠似的，逮住了先玩尽兴再说。

    “行了，不是想从军吗？看在你们一心报国的份上，本将军也就不计较了，你们跟我走吧。”陈国公脸上露出贴心的微笑。

    在鲲城，谁人不知，陈国公脸上的微笑弧度越大，敌人受的罪就越多。看着此刻，陈国公的嘴角都快被拉到耳朵眼儿了，想必这几个眼线未来的日子，会十分的“丰富多彩”吧。

    眼线们在百姓和衙役那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安然自得地进入了兵营，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秉持着反正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对敌人的“优良传统”，暗卫们在兵营里受到了汗水的洗礼。

    别人睡觉的时候，他们在练平地摔跤，别人吃饭的时候，他们在练跳高，别人训练的时候，他们也在扛着木头跑。

    反正，那些眼线们就没有个停下来的时候，与他们而言，别说美美地睡上一觉了，就是慢走几步，那都是奢望。

    最终，也不知是谁打的头，在日头第三次升起之时，眼线们跑去求饶了。

    “陈国公，求您饶恕我们吧，我们不从军了，让我们回去吧。”

    “是啊，我们来到这里，无论是哪项训练都跟不上，还是放我们回去，不给郭家军丢脸了。”

    “郭家军训练刻苦，每个士兵都是人中龙凤，实在不是我们这等普通人能仰望的存在啊。”

    ……

    眼线们跪在陈国公面前，痛哭流涕。他们夸奖郭家军的那些话未必是真的，但是他们此刻的眼泪绝对做不了假。

    陈国公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十分冷漠。他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地说：“想走啊，那还不简单？只要立功就行。我们郭家军可从来都没有过，未立功就直着走出去的，都是一动不动被装进麻袋里，士兵们扛着出去的。”

    这话说得颇为惊悚，眼线们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冷汗直流。他们的面部无意识地抽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厥过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是个傻子也明白，他们露馅了。

    “考虑得咋样儿了？如果没想好，就继续去练着吧。”陈国公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