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咱们大楚有个太师父打头，否则现在天下局势还说不定会怎样呢？”阿昴靠在元祐帝的怀里软软地说着话。父子俩此时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玄色龙袍，在马车里坐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正赶着去参加宋谊的寿宴呢。

    听到这话，元祐帝也不禁感叹起来：“是啊。有了先生这个领头羊，后面才有那么多的才俊肯去钻研科学，咱们大楚才有今天的地位。”

    “你们说，要是咱们大楚没有太师父，又或者没有历代开明的贤王们，会变成什么样呢？”老四一身的亲王服制，穿得庄重，说起话来也变得严肃不少。

    众人歪着脑袋，脑海之中顿时开始发散起来。

    如果大楚的某一位皇帝反对开放，阻塞言路，那么百姓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羊似的，只能在既定的范围内走动，何来创新？何来变革？何来聪明绝顶的宋谊呢？

    大楚故步自封，别人却在发展。等到欧罗巴的大船来到大楚的时候，看着大楚的锦绣山河，你说，欧罗巴人会不会动心？大楚人骑着马拿着盔甲，欧罗巴人却端着□□，架着火炮，这种情况下大楚人的江山能被保住吗？

    在欧罗人的炮火摧残之下，即使大楚人能侥幸活下来，可等着他们的又是怎样艰辛的复兴之路呢？

    “还好还好，一切都是瞎想，咱大楚好着呢。”容执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费力地将自己拉回现实。

    众人猛地一个激灵，容执掀开车窗，窗外的景色透了进来，人们神采飞扬，街面上熙熙攘攘。看着一个个浑身上下都写着“精气神”三个字的百姓们，大家这才不约而同地轻抚胸口，将那郁气给顺了下去。

    欧罗巴的炮火什么的，在这个大楚是决计不可能有的。即使欧罗巴人有那个野心，也要看看坚韧的大楚人同不同意。

    “话说回来，爹爹，你怎么就没有给太师父封王呢？至少封个国公也行啊。”阿昴揉了揉眼睛，边说话边打哈欠，嘟嘟囔囔的，可爱极了。为了穿这件大礼服，天还没亮，阿昴就被他哥从被窝里给拽出来了，为了保持精神阿昴只得不停地说起话来。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小声地说道：“先生他，他有点儿嫌弃爵位。”

    “这倒是个稀奇事。凡是朝廷官员，哪个不想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太师父倒是与众不同，把爵位看得跟带着屎一样，生怕沾上那么一丁点儿。 ”老四开口，话就是糙。哪怕他穿着礼服，装得人模狗样的，也不妨碍人们透过那庄重的衣服看清他的本质。

    不过，老四说的也是实话。宋谊确实是对爵位避之不及。

    最早先帝明宗大胜回朝，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就想给宋谊封侯，后来，元祐帝登基，元祐帝更是打算给他封国公。但这两次都被宋谊给断然拒绝了。

    宋谊不接受爵位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是，他不想平白占一个爵位又不办事，白拿朝廷俸禄。

    要知道，明宗时期，虽然宋谊是内阁首辅，但他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教导元祐帝和后来的老平王郭均，至于朝廷诸事，自有勤劳的明宗处理。用宋谊自己的话来说：“做首辅就已经够荣耀的了，若是再来一个侯爵，那我怎么好意思吃白饭呢？可若是一心一意谋划朝政，那我的书又该怎么办呢？”

    等到元祐帝即位，宋谊的《科学论》已经在市面上风行了，他拒绝国公爵位的底气更足了：“我都退休了，又不替朝廷办事，给我一个国公爵位也是浪费，还不如留着给后来的年轻人们。”

    宋谊连着拒绝两位帝王，却也没有人说他不知好歹，反而他在士林中的口碑愈加好了，而这也是宋谊拒绝爵位的第二个原因。

    “所以，太师父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不与皇权同流合污’的名声？这炒作，可真够高级的。”老四说起话来，可真是不讨喜，好在宋谊此时是不在他身边，否则，老四伏案抄书这件事是肯定免不了的。

    元祐帝瞅了瞅老四，挠了挠头，颇为尴尬地说：“这也只是一方面。本来那次我把诏书都写好了，结果临接旨前，先生给自己卜了一卦，然后说什么他都不接旨了。”

    “太师父到底算出了些什么啊？”阿昴窝在元祐帝的怀里，好奇地问道。

    面对这么朝气蓬勃，却又软糯糯的阿昴，元祐帝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神神秘秘地说：“先生卜出来，说咱们老楚家是天生的帝命，运气好得不得了，福气旺到不行，而且越是跟咱老楚家皇帝关系好的人，能蹭上的福气也就越多。”

    “这不是好事吗？先生有啥可担心的？”老四疑惑地问道。

    元祐帝看了看容执，看得人心里都快发毛了，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吧，这气运有个很小很小的漏洞。”

    迎着众人八卦的目光，元祐帝也不多废话了：“就是现在这样。跟咱家越是亲近，就越八卦。”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八卦吗？”老四斜靠在座椅上，吊儿郎当地说道。

    谁知，老四话音刚落便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三人说：“等等！咱都是史书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爱八卦可不是什么好评价啊！”

    “哥，不然你觉得为啥太师父硬扛着都不接受爵位呢？”阿昴托着腮说话，语气中多充满了无可奈何。

    想想看吧，原本人家宋谊都已经成圣了，结果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变得八卦起来，以至于史官在评语结尾加了句：“好奇心重，偶尔拨弄是非。”在这不就相当于在纯洁无瑕的白袍上甩上两滴屎吗？搁谁谁受得了啊？

    “可是，既然太师父知道这个小瑕疵，又为啥不阻止宋国公和猪崽跟咱们亲近呢？”阿昴对这个问题莫名地在意，许是因为不想一个人独享“爱八卦”这个名号吧，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拉更多的人下水。

    容执倒是率先给出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气，凝重地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看着容执脸上一派义愤填膺的模样，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同样是宋谊的亲传弟子，元祐帝都知道的事，老平王怎会不知道？这师徒三人合起伙来不往外说，无非就是想看自己子孙们的笑话。

    这可真是好肮脏的心啊！

    “我只有一个问题。”老四慢悠悠地举起手来，愤恨地问道：“南先生知不知道这事儿？他不会也是你们的同伙吧？”

    元祐帝的脸上写满了“遗憾”二字，说话时的语气却是再雀跃不过了：“南求问总是天南海北地转悠，我们寻常都找不到他人，哪里有机会告诉他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啊？”

    这话倒是让大家的脸色由阴转晴，阳光灿烂起来，毕竟他们还有一个未来的文坛领袖兜底呢。任大家谁的评价后头加上“八卦”二字，都没有南求问，这个文坛巨匠爱八卦，来得震撼呢！

    这可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大家说说笑笑的，当然主要就是嘲笑南求问，很快就到了宋府门口。

    阿昴远远地就看见，猪崽正跟在他爹、他祖父身后，恭敬地招待客人呢。还没等车停下，阿昴就跳下车，呼喊着朝猪崽狂奔过去：“猪崽、猪崽、我都一天没见着你了，我好想你啊！”

    猪崽也张开双臂，兴高采烈地迎接着阿昴的怀抱：“阿昴你可算来了，我娘亲炖了猪肘子，我专门让厨房给你留在灶上热着呢，咱俩一会儿一起去吃。”

    听到这话的阿昴，也没理会还在后面的老父亲，拉着猪崽就往后院跑去，显然是去寻他心尖尖上的猪肘子了。

    元祐帝看着两个小小少年相携而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想着：“看来当初把猪崽留在宫里这件事，还真没做错。虽然猪崽将来也会留下‘爱八卦’的评价，但好歹，两个小豆丁这辈子都不会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