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汪汪汪!”小狗在熟悉的树林里狂叫,黑暗中没有半点回应,什么时候出去不好,偏这时候不在,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它急得团团转,李拈花还躺在另一片林子中,昏迷不醒,被这么远丢过来,也不知伤势如何,更不知等转灵潭仪式结束,那些人要如何处置她。

    思及此,小狗撒开腿,向第一峰方向跑去,不管是她母亲吴霖,还是谁,甚或何辛,只要来个人,来个尚算可靠的人救一救她就好。

    草丛间白色的身影飞一般掠过,正在吃草的兔子感受到身后的疾风,慌忙抬头,四下张望,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发现残留的云气。

    树林里有议论传来,小动物才能听懂的议论:

    “那是什么?云气?”

    “妖气?”

    “灵气?”

    “第七峰的灵兽有这样的云气吗?”

    “那些是畜生。”

    “咱们也是畜生。”

    “刚刚跑过去的不是畜生吗?”

    “你跑起来有过云气?”

    “没有。”

    “所以,闭嘴吧,管好咱们自己就好。”

    窸窣的议论声退去,树林再次变得安静。

    回到第一峰,小狗直奔“千劫阶”,半途听闻悠扬的箫声,在这春日月夜,带有一丝沁凉、一丝温柔,连他也不由停住脚步。这箫声,他听过一次,彼时还不懂其中意境,李拈花说箫声如人,那时她双手托腮抵住窗台,赞叹:“真温柔啊,他定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若否,吹不出这般箫声。”

    它想问什么是“温柔”?为什么一段箫声就能听出这许多?还想问,为何她听见箫声,连眼睛也变得光亮。它不知那意味着什么,却有些不高兴,因为李拈花跟它在一起时,眼中就没有那种光。

    李拈花说那个人善良,她多半是对的,李拈花信任那个人。既如此,是否可以向他求助?

    小狗循着箫声过去,在离千劫阶不远的一块崖石上找到对方。崖石向外突出,悬在半空,下方是千丈崖壁,寻常人不会靠近这种危险的地方,那抹湖蓝身影却坐在石块边缘,双脚悬空,轻轻晃荡,视下方黑黢黢的悬崖如无物,颇有几分潇洒出尘。

    谪仙,李拈花说出这两字时,它很不以为然,也不甚明白谪仙两字是怎么个意思,眼下,它脑中却没由来冒出此两字。

    以前棉花糖说仙妖有别,他想能有什么区别?临仙山弟子也就那个样,无甚仙气,此时却觉,仙妖或者当真有别。

    它甩甩脑袋,什么有别,它才不信那种鬼玩意。

    小小的身躯顺着山石跳上去,它走到对方身后:“汪汪!”

    “我以为是谁。”对方转身,月色下的眸子好似藏了万千星辰,“怎么是你这样的小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浅笑,小狗觉得自己的心漏跳半拍。这就是温柔吗?怪不得李拈花提到此人会露出痴傻的表情。

    它应该要像李拈花,没人会不喜欢眼前人吧。但,它不喜欢!它有点后悔来找此人,可李拈花还在林子里躺着,小狗按下心中的不快,朝对方又叫两声。对方不理解,它心想:看,是个呆子,长得不错又怎样,是个呆子。

    小狗上前咬住对方的袖子,对方问:“你希望我跟你走?”

    小狗心里嘀咕:对啊,蠢蛋,不然我咬你的袖子干嘛?

    “有什么事吗?”

    小狗:是的,蠢瓜,别问了,跟我走。

    “很要紧?”

    小狗受不了地点头:是的是的,别墨迹了,蠢瓜,快跟过来。

    好在,蠢瓜不算太蠢,没有耽搁太久,便起身让它带路。

    ***

    李拈花在熟悉的那片林子醒来,她揉揉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最近似乎走背运,这样的场景不久前才发生过?

    “你醒了?”相似的话,不久前也才听过。

    “你是?”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李拈花意外地张大嘴。是谁都有可能,就是没想过会是,君希情!

    她几乎本能地跳起来,整理自己的衣物,手忙脚乱地理理垂下的发丝,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模样,那会儿直愣愣摔下来,不知摔得惨不惨。何辛总随身带一把镜子,说美人得随时保持仪态,她总笑话她,眼下却十分懊悔,没带面镜子。

    没办法,她只能胡乱抹一把脸,朝眼前干净得刺眼、一身贵气的公子挤出一抹尴尬的笑:“抱歉,在这种地方,让你瞧见这么……”“狼狈的我”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她怕说了自己更狼狈。余光瞥见身旁的小身影,了然,人多半是他找来的,她恶狠狠瞪一眼,小狗委屈哼唧。

    “发生何事?你怎么会受伤,怎么会一个人躺在树林里?”

    他的问话,拉回她的理智。

    李拈花整理了一下思绪:“你一个人来的?”对方点头。“是伯齐叫你带我来这里?”眼下所处不是她摔下的林子,而是霜止他们所藏的林子,至少她暂时可以安心。

    “伯齐?”

    “哦,它的名字。”她手指小狗。

    “蛮好听的名字。对了,你还没有回答……”

    李拈花再次将他打断,扯开话题:“来的时候,没有遇见其他人?”

    君希情摇头:“有些意外。”小狗带他往第六峰时,他尚犹豫,因为既来临仙山做客,临仙山的规矩多少有些了解。作为客人不受邀请,是不会前往第六峰的,便是临仙山弟子无事也不来第六峰。第六峰作为内六峰最外一峰,有些特别,具体特别在何处,外人自不能知,但在他们这些外来弟子眼中,第六峰是最为神秘的。第一峰与第四峰的洞天福地、九转阴阳阁他都可以去,却不会想要来第六峰。“守卫?”

    以第六峰的神秘,他本以为峰上会有不少守卫,没想到轻易就进来了,落在林子里,发现了昏迷的小姑娘。

    “守卫在西侧。”第六峰守卫都在西侧,东侧守卫不多,多在转灵潭外围,分布稀疏。以前她不理解,现在明白恐怕有做贼心虚的成分。李拈花打住,君希情也没有继续追问。真是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人,李拈花在心里给他加一分。“你救了我,还没有谢谢你。”

    “该谢谢的是小……伯齐。”

    小东西听到自己的名字蹦蹦跳跳,希望李拈花不要忽视自己的功劳。李拈花伸手将它按住,目光根本没从君希情身上挪开过:“我身上的伤自是公子治好的?”

    “对我门来说,治点外伤举手之劳。”

    “公子谦逊。还没有介绍,我叫李拈花,愿与公子交个朋友。”她伸手。

    君希情握住她的手:“幸会,你是李仙师的女儿?”

    “公子见笑了,身为他的女儿,却这般没本事。”李拈花尴尬一笑,“上回也劳你救我。”

    “是君某的荣幸。”君希情松手,一手置于胸前微微躬身。

    绅士!李拈花心里继续给他加分。想起好似抹了一脸油的桓庄,她感叹,人与人的差距怎就那么大!

    “李姑娘能否行走?若不能,在下去通知……”

    听到通知两字,李拈花警惕起来,连忙道:“不用,我没事。惊扰公子已经很过意不去,怎好再劳烦?”她一把捞过小狗,“都是小东西不懂事,是我没教好。”小狗不服气地挣扎。“时候不早,公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倘明日二哥找公子切磋,公子因为我发挥不好,便是拈花的不是了。”小东西找来君希情的原因她大致已经猜到,多半是小东西回第一峰搬救兵,先撞见了君希情。

    君希情会在第一峰,她不意外,早前便听闻,二哥与君希情一见如故,请他到第一峰小住,两人随时可以切磋。

    “是不早。”君希情抬头望一望月色,“姑娘不回去吗?”

    “我……”李拈花急中生智,“我再看会儿月亮。”

    “深更半夜,在林子里,赏月?”

    “对,对,人嘛,总,总有点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喜好。”她谨慎措辞,想暗示自己有特殊癖好,又不想君希情觉得太奇怪。毕竟,她还打算以后再见呢。

    君希情是个有礼数、有分寸的人,应当不会追问。

    果然,对方道:“那,在下先行一步?”

    李拈花微笑:“公子请。”

    对方走两步回头关切叮嘱:“此番虽治了外伤,就怕仍有隐伤,回头,姑娘若有需要,尽可来找在下。”

    李拈花心里暖乎乎:“到时定还要打扰公子。对了,家里人不甚喜欢我跑出来,所以……”

    君希情善解人意得很:“今晚在下没有见过姑娘。”

    “太感谢了!”她喊,“伯齐,送公子。”

    小狗送了人回来,李拈花一把揪住它耳朵:“你怎能将外人带到这里来?叫霜止知道了非打你屁股!”小狗汪汪。“还回嘴!好吧,看在一来你是为了救我,二来此地有结界的份上,就不向霜止告你状了。”她揉揉发酸的脖子,靠着一棵树坐下,环住膝盖,惆怅起来,“撞见那等事,之后怎么办才好?”

    方才君希情在,她没空细思,眼下,愈发觉得事情难办。

    照老祖宗那个架势,此番恐不能轻易脱身。不会杀了她吧?她立马摇头,但随即没了把握。老祖宗最后那一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劲,还藏着他人都没注意的杀意,只对着她一个人的杀意。

    细想来,她撞见的事非同寻常。

    不论什么原因,仙门圣地养了一池子怨气,且仍在以活生生的婴儿献祭。倘若泄露出去,怕不是会引得各大仙门一同讨伐,到时会发生什么?她不由打一个寒噤。

    真的会杀她灭口吧?

    李拈花有些茫然,未料想,一夜之间,自己陷入了如此境地。对一个年方十五、尚未行及笄之礼的少女来说,要妥善处理此事,实属苛求。

    她不知道该怎样办,不敢将此事捅出去,也不敢回家。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经此一事,本门在她眼中的圣洁荡然无存。她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般理解“藏污纳垢”一词,对本门、对老祖宗那张狠戾的脸、对父亲叔伯那些麻木不仁的脸,她感到害怕、失望与厌恶。

    临仙山仍是临仙山,景仍是四季如春的景,这一瞬却让她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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