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未亮，项柒就被小武推醒。
项柒揉揉眼睛，这时间，比她练武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要干嘛？
小武黑着一张脸，指指赫潜的房间。
“郎君叫我？”项柒眨眨眼。
“哼！”小武翻个白眼不回答。
项柒盯着他，没有半秒钟就想明白他为何会这个样子，项柒噗嗤一笑，也不理会，摆摆手，穿个衣服洗把脸就跑去赫潜房里。
奇怪的是，赫潜竟然早已经穿戴整齐。
“郎君，您这是？”项柒不明所以。
“你收拾一下，咱们今天还要出去一趟。”赫潜转身拿起披风披上。
“还要出去？去东市？不缓几天？”项柒想起昨日那些小娘的架势，打了个寒战，“要不是跑得快……”
“去西市！”赫潜打断她。
“西市？”项柒更加不解。
赫潜递过去一张残破的纸条。
纸张油乎乎皱巴巴的，像是被丢掉的什么食物的包装纸。
项柒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明日寅时，西市。
字是用熄了火的碳枝写上去的，一抹，糊成一片，勉强可以辨认。
“这是？”项柒抬头，心中一想就知道了，“那个小乞丐给你的？”
“没错。”
“他撞你是想给你这个？”项柒挠挠头，“这次是帮谁传的话？”
赫潜不答，收拾妥当已经抬步走出门外。
“你敢去？万一是陷阱呢？”项柒瞪大眼睛。
“不会。”
“不会？你确定？对方可是想要你命的！”项柒紧跟出来，她要保护赫潜，不得不考虑得多些。
“嘘！”小武示意她小声点。
项柒立刻降低了音量，看他们没有任何要反悔的意思，又换了一个问题： “还有，就算要去，我们就穿这一身吗？”这么招摇？
赫潜脚步不停，边回：“嗯，这是一个好问题。”
“什？什么意思？”项柒更加莫名奇妙。
赫潜不答，已经走得远了。
小武咧嘴一笑，跟着赫潜走得更快了。
项柒皱着眉，一路跟着二人走了出来，却见二人并没有朝城西走，而是直奔武卫府而去。
武卫府很近，拐几个弯就到。
天才蒙蒙亮，门口却站着一人，他一身红衣，姿势吊儿郎当，不用细看就知是尚城。
项柒眨眨眼，这才知，看来是早就有安排了。
一进武卫府，那尚城笑嘻嘻地跟三人打完招呼后，直接走到项柒身边，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问：“听说你昨儿早大闹左相府啊！”
“谣传，谣传！”项柒“呵呵-呵呵”了两声，赶紧扒拉开他的胳膊，转身跑到赫潜的身旁。
赫潜脚步不停，进府之后直接左拐，似乎极其熟悉武卫府的布局，边走边说：“你们金吾卫果然消息灵通！”
“哈哈哈！”尚城大笑，“就问昨日早上，谁没听到宰相府的狗叫吧！之前一直好好的，昨早叫得那么邪乎，肯定就是这个小家伙搞的鬼。”
说完，尚城又绕过去来到项柒身旁，还朝着项柒眨眨眼：“快跟我说说细节，还有，长公主是不是被气坏了？”
项柒瞪他一眼，又绕到另一边，闭紧嘴不说话。
赫潜的脚步更快，几乎完全挡住了尚城的视线，转头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啧啧……，”尚城只能收回视线，无聊地回道，“早就备好了，你们进去选就是了！”
边说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前，房间房门紧闭，门上还落了锁，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
项柒有些好奇。
旁边递上一串钥匙，尚城快速将锁打开，随后吱嘎一声，将门推开。
“化-化妆间？”
这，竟然也是一间化妆间！
里面各色服饰应有尽有，似乎比她自家的服饰还要多些，只是面具有些少，甚至是几乎没有，与她家的完全不成比例。
“我就说得换装，要不然穿这身去西市……”项柒说到这里，抬头看一眼赫潜，恰好他也看过来，那眉眼太过好看，项柒脑子一空，突然想起昨日那些兴奋的众小娘，不自觉又打了个寒战，赶紧移开视线。
这张脸出现在东市尚且那样，要是出现在西……，按照大华的民风，不得直接被绑回家里按头成亲……
一想到这个画面，项柒再次打了个寒战，这种情况，她救是不救，真是个难题。
项柒回过神，又问：“但是我们为啥要来这里化妆？”刚才在府里直接换衣服化妆多省事。
“那你们就甭想出来了。”尚城笑呵呵地率先走进去，随手拿起桌上放好的三件衣服，分别递给三人，“那，别嫌弃，都是新的，没人穿过，不过颜色也只能这样了，平民没事没人穿白衣！”
赫潜默然接过，黑衣虽然低调，但是摸着手感还可。
赫潜：“更衣间？”
“那边，”尚城指向角落，“门没锁。”
小武跟着赫潜走过去，厅中只剩项柒和尚城二人，尚城看向她，眉眼又开始变弯。
项柒慢慢抬头，跟着嘴角一咧，佯装一脸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倒退一步：“我，我也去换衣服啊。”
尚城上前一步：“你这身其实也还好，不换问题也不大！”
项柒又退一步，转身抬腿一溜烟儿也向着更衣间跑过去：“不一样，你们都换我不换，这个料子一看就不对，平民哪有这种衣服……，那我看起来不就格格不入了吗！”
“哎，哎，你跑什么啊！我也不能吃了你……”尚城拿起最后一件衣服直接换，“再说你去什么更衣间，大老爷们就在这儿换呗，跟那赫潜学什么不好，学这一套！”
“……”项柒跑得更快了。
很快，赫潜和小武换好出来。
赫潜一身黑色，原本柔润如玉的长相在黑衣的映衬下，竟然被衬托出了几分锋利！
他的身量最高，黑色显得他的身形更加修长，再加上他虽然体弱，但是身板却一直挺拔，显得他的气势竟然更足！
沉黑的眉眼看过来，气场更加强大。
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尚城到抽一口气，眉头越皱越深，一副担忧模样：“不是我说，就你这个样子，去到西市那种地方，换衣还不如不换！”
赫潜：“……”
尚城接着说道：“你之前那副样子也就是招惹一些小娘罢了，现在这样不但招惹小娘，估计小哥也得多看你几眼吧！”
赫潜抬眼看向尚城，尚城立刻闭嘴，只眉眼还剩揶揄。
赫潜懒得理他，不慌不忙寻了个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正说着，项柒换完也走了过来。
她的衣物颜色稍浅，她穿得干净整齐，刚刚一团乱的头发此时也收拾利索束到发顶，显得她的眉眼也干净整洁。
虽说不像赫潜那样锐气逼人，看着倒也清秀舒服。
“怎么？”项柒刚刚听到他们说话，却没听清细节，“你们在说什么？”
边说着，项柒走过来，看到一身黑衣的赫潜，她忍不住也倒抽了一口气。
赫潜微仰头看过来。
“你这幅样子……”项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还是给你易容试试吧。”
这个化妆间设备很是齐全，项柒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胶泥，油彩，画笔等一应设备，又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到赫潜身前，然后在他的面前坐下。
坐下之后，项柒才发现，这竟然是她第一次正面的，正式的，在赫潜没有任何特殊状态的情况下的，面对面的对视。
项柒看着他，双眼一眨不眨，甚至是忘记了眨眼。
赫潜的骨相极端正完美，颅骨饱满，天庭宽厚，眼窝凹陷，显得眉弓突出、鼻梁更加挺拔，他的下颌线流畅优越，一个干脆利落的转折就到了修长的脖颈，喉结浅浅凸起，随着他的呼吸些微起伏，最后收到黑色的衣领之下。
他的肤色极白，衬得衣服极黑，黑白对比带来极致的、甚至是病态的美。
项柒下意识吞咽一下，收回视线重又看向他的皮相。
他的皮相也毫不逊色，同样极完美，皮肤紧致几乎没有瑕疵，脸部线条流畅，几乎以一种最完美的姿态与骨相相辅相成而成。
项柒的视线一寸寸扫过赫潜脸部的每一个地方，看到他的双眼时，不期然与他的视线相对。
赫潜的瞳孔极黑，一如既往，跟他身上的黑衣一样，甚至比那黑衣还要黑上几分，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带着吸力。
带着压力。
他此时正看着项柒，双眼一眨不眨。
项柒心一抖，他这样的眼神……
是单纯的在回视她吗？还是在观察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是从最开始？还是恰好她看向他的时候他才看过来？
项柒眨眨眼别开视线，下意识咽口口水，手动了动，才想起要先开始化妆。
拿起画笔，拿起胶泥，项柒又停下来。
她搓搓手，这张脸，能怎么画啊？
停顿了半天，项柒犹豫着开口：“嗯，郎，郎君，”项柒询问，“你有什么要求？”
赫潜看着她，片刻，闭了眼：“随意。”
压力陡然一清，项柒眨眨眼，突然就想明白了，一动起手来速度明显加快。
赫潜只觉得，一只手在他的眉骨，眼窝，颧骨，下颌骨之间来回移动，凉凉的胶泥被贴到相应位置，然后她的手指会慢慢塑形，指尖力道很轻，指腹细滑轻柔。
与小武的手不同。
与昨日放在腰间的手，也不同！
赫潜不自觉想起昨晚他放在他腰间的手，虽小，力气却大。
此时那只手在他的脸上，却细腻轻柔！
赫潜莫名觉得脸上有些痒。
片刻，对方又换做手掌，轻轻将涂到脸上的油彩一点点化开，涂匀。
不同于手指，他的手掌到是带上了些厚度，也稍稍有了些温度，涂到脸上竟然还有几分舒适。
赫潜的眼皮微动，最后还是忍住没有睁开。
项柒却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这个人的皮肤太好了，不光光是看着好，摸上去的手感更是细滑软嫩，丝滑柔软。
项柒边涂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最重要的是，涂完了脸，那脖子就显得更加白了……
这脖子……
骨骼和肌肉肌理分明，显得尤其修长，漂亮！
只是这脖子……
项柒的眼快速地眨了几下。
她贸然去碰……
项柒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那手停在了半空中，死活再不敢前进一步。
好像那白皙的、脆弱的、完全暴露在她面前的脖颈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
赫潜半天感受不到任何变化，眉头稍稍皱起，问：“怎么？做完了？”
“没，还没，”项柒回过神来，“马上就好。”
她索性跳过这一步，继续接下来的修饰。
没有片刻，终于画好，项柒赶紧收手，椅子向后移了一步，静静等着大家的看法。
尚城走过来，啧啧称叹：“还真的是厉害，这完全是换了一个人啊！”
小武深吸一口气，黑着一张脸举起一面镜子，等着赫潜亲自检阅。
赫潜睁开眼来，却不是先看向镜中的自己，而是看向项柒。
“你先调整的眉骨和眼窝，然后调整颧骨和下颌骨，先调整骨相，”边说着，赫潜将椅子向前移了一步，更加靠近项柒，“然后才开始调整肤色等其他的东西……，这是易容的基本步骤？”
“嗯？”项柒眼看着那人越靠越近，还说着奇怪的话。
虽然易了容，但是人的双眼却很难改变，那双眼越来越近，压力在跟着靠近。
项柒上半身下意识向后仰，不明所以：“对，对啊，怎么了？”
赫潜却再次倾身上前，手伸过去，轻轻触碰项柒的眼窝：“那你这里做了调整吗？”
手指划过脸颊，指尖冰凉，又经过颧骨，“这里也调整了吗？”
项柒僵住了。
那手指又摸向她的脸颊，顺势滑向下颌骨，“这里呢？”
项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