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年戴着面具，余清清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凭白觉得周遭的温度都降下好几个度。
有点冷场。
“公子？”余清清试探性地叫了叫沈何年。
“嗯？”沈何年回过神来，敛去外放的气场，“姑娘刚刚说什么？”
原来是没听清。
余清清笑了笑，十分关切道：“我是说，公子快回家吧。你的手一直在流血，回家中好好处理一番。”
沈何年却抬头遥望远方，语气低沉：“不是每个人，都有家的。”
余清清有些吃惊。
只因她观此人，虽带着面具，不知真容。但器宇轩昂，武艺高强。用度上，连个面具都是用的玉石一类，以为他家中必然富贵。
却没有想到……
“那我带你到就近的医馆包扎一下吧。”余清清轻轻地说。
“姑娘不好奇我家中的事吗？”沈何年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一双眼睛直直看向余清清。很少有人不对他的家世感兴趣的。
余清清却偏了偏头，疑惑地问道：“你的家事，与我何干？”
沈何年讶异了一瞬，又笑起来，疏狂道：“是啊，我的家事，与人何关！”
余清清却见沈何年的衣袖上的红似乎又扩大了一圈，这人还在笑，余清清悄悄翻了个白眼：怪人！
“有什么好笑的？”余清清忍不住问道。
沈何年却摇了摇头，突然凑近余清清，灿然一笑道：“秘密。”
他靠近得太快太急，余清清有一瞬间的怔楞。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轻轻眨了眨眼，翘翘的睫毛也随之扑闪扑闪的。
沈何年本来是想逗逗余清清，她太会气人了。好几次自己给她搭的梯子她也不往上搭，可看着她扑闪扑闪的清澈眼睛，沈何年却突然不生气了，甚至眼底隐隐有些笑意，只是他自己还没发觉。
余清清下意识地躲开了沈何年的目光，“切，谁稀罕知道啊。”又往前走，“走吧，去医馆。”
沈何年没再说什么，跟在余清清身后静静地走。
却在余清清没有留意的地方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沈右抱拳领命而去，沈何年勾了勾嘴角。
“公子！”
“诶！”
“快跟上啊！你腿也受伤了吗？”
沈何年勾起的嘴角变得僵硬起来。
**
医馆。
坐诊的大夫已经是个白胡子花花的老头儿。见
到沈何年的伤急得胡子都在颤抖，道：“王……”
沈何年撇了他一眼，大夫倒是镇定了些，胡子也不颤了，沉着道：“公子的外伤十分严重，这伤口几乎深可见骨！公子快快躺下，切莫用力，老朽给公子包扎！”
余清清在旁边看着，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又见太阳已经顶在头顶上，已到午时，心中有些忧虑余母和小虎。
他们见自己久久不归，肯定有些担心。
何况家中生意此时也应该开始烧锅炉、调馅料了。
余清清正想告辞。那白胡子大夫却对她吹胡子瞪眼地说：“这位姑娘，既然公子是为救你而受伤，你也应该来帮帮忙吧？？”
余清清心下奇怪，她与这位公子进了医馆皆未s出声，这老大夫是如何知道他是为救自己而受伤的？
但余清清看了看躺在塌上的沈何年，那些被染上血迹的衣料都被大夫剪开，散落在他四周。
原本是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此时躺在那里，衣衫褴褛，双眼紧闭，虽带着面具，但汗水仍旧沿着下颌线流下，流进他的颈窝……
余清清不敢再看，也放下心里的怀疑，忙出去打水。
再回屋时，老大夫已经将沈何年衣袖剪短，他有力的臂膀上，刀疤血肉模糊，隐隐往外流血。
余清清看着那些血，脚下像被胶水黏住了，怎么也无法上前。
老大夫看余清清这个样子，没好气地说：“他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怎么？这就看不下去了？！”
余清清敛下眉眼。
“咳咳咳——”沈何年又咳嗽起来，咳得面色潮红，咳得梨花带雨。
见他如此，余清清到底有些不忍，便壮着胆子，迈着小碎步走到沈何年身旁，用清水洗净的毛巾轻轻擦拭他手臂的伤口。
伤口血肉翻滚，像开出一朵血腥的食人花。
余清清擦得十分小心，轻柔地用毛巾擦拭伤口旁的血迹。
她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沈何年的伤口，因此十分专注，还下意识地对伤口轻轻呼气。
很痒。
沈何年本不觉得这点小伤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一丝丝少女气息慢慢钻进他的伤口，像被滑软细腻的丝绸抚过，竟然让他感觉到伤口的痒意。
在无人发现的角落，他的耳朵竟然慢慢地红了。
若是京城那些熟知他的人见了，必会惊诧，什么时候有“玉面獠牙”之称的zhennanyang镇南王竟会耳红？
余清清却全无所觉。
她将血迹擦干后，抬头看向沈何年，见他面色似乎有些微微潮红，紧张地伸手探他的额头：“你脸色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沈何年不自在地缩了缩脑袋。
老大夫见了，吹胡子瞪眼睛地没好气说道：“他要是发烧了，老夫我也不用在这了！”
余清清讪讪地收回手，默默将血水盆端了出去。
再回来时，沈何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老大夫却不知身影。
余清清向对方微微行礼，道：“多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你可以报。”沈何年打断道。
余清清略带讶异地看着对方，这人不会要自己以身相许吧？
见余清清的脸色，沈何年就知道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东西。
撇了一眼一旁的沈右，沈右会意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十分爱吃余记的饼，只是常常不能买到。要是姑娘能多送些吃食来，我家公子恐怕就十分高兴。”
“沈右，不得无理。”沈何年出声道。
“是。”沈右闭嘴，退后两步。
余清清面上微微笑，心里门儿清：要真是觉得自己的下属无礼，为何不在他刚出口时就打断，偏偏要等他说完才轻飘飘地制止？
但……他真有这么喜欢自己做的吃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