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去弥生道,或可保你一时周全。”
尹慕晨自然知道这是魏泽权衡利弊后给到的建议,最可靠安全。可是北棣山此劫本就因她而起,若是她现在走了,北棣山怎么办?
尹慕晨犹豫了,“如果我跟你走了,便是坐实了与弥生道勾结的罪名。到时北棣山怎么办?”
还不等魏泽回答,阮宁先道:“小晨,你不用管我们。做好你要做的事便好,其他的你不要多想。”
杨旭也收起了往日的调笑,一本正经道:“是啊,我们也没你想着的这么脆弱。现在孟总正在山前跟那帮狗崽子周旋呢。你趁现在赶紧走!”
“可万一白卿发起疯来,你们要如何面对?”尹慕晨仍是不放心,毕竟白卿这个疯子的套路实在让常人无法捉摸。
“你的修炼部难道是白成立的?”阮宁抓着尹慕晨的肩膀,温柔笑道,“这段日子你虽然不在,但我们一天都不敢懈怠,日日勤奋修炼。今时不同往日了,要想攻下我北棣山,也没那么容易。”
话虽这么说,但尹慕晨还是不放心。
杨旭见她还磨叽,惨淡一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们就一直都在你的庇护下,如今也是时候尝试独当一面了。”杨旭一边说,一边还推了推她的后背,“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最后尹慕晨是被他们半推半就给赶出的北棣山。
离开的时候,她看了眼被一种仙门包围的山头,眼眶突然湿了。
从前她对这里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一度十分厌恶,总觉得这里和之前的公司没有分别,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压榨她这种社畜。
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北棣山,对这里的每个人产生了感情。她见不得北棣山被人肆意侵占,见不得她的同事们,伙伴们被人随口指摘。
北棣山成了她穿来这个世界后真正的家。
眼睁睁看着家园被人侵占,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看着逐渐远去的熟悉山峦,尹慕晨暗暗下定决心。
她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都还回来!
她的北棣山派,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魏泽带着尹慕晨悄悄从后山离开,为了不被其他宗门的人发现,他们不敢御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行走。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魏泽停了下来,默念口诀竟在半山腰处开了一道传送门,正如当时他在仙门大会的时候在蕴陵宗里设下的那个一样。
尹慕晨被魏泽拉着进入门内。不过转瞬之间,她眼前的场景陡然瞬息万变,再睁眼时,眼前的郁郁葱葱被一片灰暗雾霾所取代。
这里就是….弥生道?
尹慕晨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里与北棣山几乎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即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鸟语花香,她仿佛身处一个被山峰包围的废弃大坑里。
周遭烟雾缭绕,散发着些许刺鼻的气味。
尹慕晨捂着口鼻,问:“这里一股什么味啊?”
“硫磺。”魏泽简单道。
尹慕晨一惊,“这里是火山口?”
这话可把魏泽给逗笑了。
“若是火山口,别说硫磺没把你毒死,热都能把你热死。”魏泽嗤笑,随即指向天空都远端,“那里是火山。”
尹慕晨看着不远处正冒着浓烟的黑色山峰,不甘心地小声嘟囔了句:“这部也挺近的么。”
她随着魏泽往山坑底部走去,一路上不时遇见人和魏泽打招呼。可这些人并非修士,怎么看都不像是弥生道的弟子。
这是迎面走来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宗主你回来啦!”老婆婆半佝偻着身体,目光不时落在尹慕晨身上,“这是带了新人回来?”
魏泽含糊道:“她只是家中有事,临时在这里住几天而已。不会加入我们的。”
“哦哦,是这样啊,….”婆婆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道,“那我赶紧收拾间干净的房间出来。”
魏泽点头示意,“有劳婆婆了。”
老人走后,尹慕晨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这里就是你们弥生道的大本营?”
想不到全仙门都找不到的弥生道老巢,她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进来了。只是….这里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原本她以为弥生道应该是充斥着牛鬼蛇神,看起来极为阴森恐怖才对,可这里别说猛将了,就连个年轻的修士都没有。
尹慕晨不由好奇问:“你这里怎么这么多….”
她本来想用‘老弱病残’几个字来形容谷中看到的,可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换了个说法。“你这里怎么这么多老人家和孩子?”
“为什么不能有老人和孩子?”魏泽反问,语气理所应当到让尹慕晨觉得有问题的是问出这个疑问的她。
尹慕晨语塞。
魏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院子,道:“今天一天你也累了,晚上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
说完也不等尹慕晨反应,转身离去。
主打一个人狠话不多。
尹慕晨的确也撑不下去了,于是也没客气,直接跟着刚才见过的婆婆一起往屋子方向走。
婆婆一路带着她穿过山谷,一路上看见的不是孩子就是妇人,唯一出现的几个年轻男子还都缺胳膊断腿,合着整个山谷里就没一个年轻力壮的。
尹慕晨心里疑云更甚,忍不住问:“婆婆,你们这里的修士是不是在其他地方?”
“修士?”婆婆愣了下,随即笑了,“我们这里哪儿来的什么修士。”
这下换尹慕晨愣了。
堂堂一个宗门竟然没有修士?
那弥生道在外这些名声是怎么来的?全凭魏泽一人?
而且,既然没有修士和弟子,魏泽又为什么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建一座大本营?
老婆婆大概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云,于是慢吞吞解释道:“我们都是被宗主捡回来的可怜人。有的是家中遭逢变故,有的是逃荒逃到这里的,总之是各有各的苦难。”
尹慕晨心底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没想到魏泽创办弥生道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婆婆兀自继续,“宗主心地善良,每次出门都会捡一些可怜人回来,所以我以为姑娘也是….若有冒犯姑娘的地方,真是对不住了。”
尹慕晨赶忙摇头,“无妨。”
“宗主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呐。”婆婆感叹道。
尹慕晨沉默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魏泽这人。
杀人魔头,悯世仙人弟子,身负血债….
他身上有太多标签,太多过往。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第二日一早,尹慕晨刚起床走出屋子便看见魏泽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
见人走出来了,魏泽慢吞吞地打招呼,“休息得如何?”
“还不错。”尹慕晨回答。想起昨晚婆婆说的那些话,她忽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看魏泽,只觉得这人虽然身负血仇,但那些报仇的手段她却不敢苟同,也不觉得魏泽是什么好人。
可如今来了弥生道,看到这些被魏泽收留的老弱病残,尹慕晨的想法又变了。
说他残忍吧,他又收留了这么多可怜人;可说他心善吧,他又能毫不犹豫地血洗和风庄,这人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可想着想着,她忽然又释然了,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全然的恶和善,凡事都有两面性吧。
魏泽并不知道她心里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只觉得今天的尹慕晨有些过分安静。
但魏泽也懒得深想,站起身来道:“休息够了就好。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这么快就要走?”尹慕晨惊讶,“去哪儿?”
“去找曾垚。”
“曾垚?”尹慕晨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曾垚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谁说他们灰飞烟灭了?”魏泽打断。
尹慕晨怔了下,随即恍然大悟,“你也留了后手?”
魏泽笑得狡猾又得意,“不错,我用来撬动普莱谷的封印的不过是曾垚的一缕魂识而已。而人有三魂七魄,白卿毁去的不过是其中之一,曾垚剩余的魂识还在我手里。”
尹慕晨闻言大喜。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她这般佩服此人的城府和谋略。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白卿会如此忌惮他。
不管怎么样,只要曾垚的魂识还在,那便意味着这世上还有亲眼见过普莱谷命案的人,就能为翟致远翻案了!
重燃希望的尹慕晨有些迫不及待,拉着魏泽问道:“曾垚的魂识如今在哪儿?”
“被我藏在了死生渊。”魏泽说。
“死生渊?”尹慕晨眉头蹙起,隐约记得曾经在书籍中见过这个名字。她回忆许久,试探着问,“那里是魔族的地盘。”
魏泽耸耸肩,“所以才足够安全。”
尹慕晨心里一沉,“难道你真与魔族有什么交易?”
魏泽冷笑,“怎么?你后悔了?”
尹慕晨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只要能扳倒白卿,挽救北棣山派和翟肃,别说是魔族的地盘,就是让她上天清门她也愿意!
尹慕晨深吸一口气,问:死生渊在哪里?”
魏泽再次手指昨日指出的方向,“就在那底下。”
尹慕晨望着远处正冒着滚滚浓烟的火山,惊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