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肃擦干手里的血迹，紧张道：“沈峰主，不是……”
沈容之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上前查看已是奄奄一息的老庄主。老庄主筋脉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全部震碎，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剑伤。
最深一处便是在胸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身体。不过胸口的伤已经停止流血，想来刚才他们进来看见翟肃捂着对方胸口，应该是在为老庄主治输送灵力，治疗伤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容之忽然问。
翟肃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对他说的，便道：“师父让我来这一带除祟，我刚巧经过和风庄，察觉到里头不对劲就进来看看。等我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样了。”
尹慕晨挑眉，“这么巧？”
翟肃面色一下冷了下去，“尹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慕晨垂眸没有再说话。
翟肃又生气了，她能感觉到！
尹慕晨漠不关心的沉默让翟肃更气恼。他不由握紧双拳，说不清究竟是气她对他的怀疑，还是气她和沈容之一同出现。
沈容之掌心聚气然后慢慢贴向老庄主的额头。不一会儿，老庄主终于睁开了眼，瞳孔里凝聚着浓烈的恐惧。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
沈容之按下对方胡乱挥动的手，问：“庄主，晚辈天清门沈容之，敢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庄主浑身发抖，“是他….是他回来了。”
沈容之追问：“谁？谁回来了？”
老庄主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半空中某一处虚无，“是….篪阎剑！”
几人愣住。
尹慕晨小心翼翼用余光瞥了眼翟肃，只见对方脸色刷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霎时，老庄主‘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屋子里透着诡异的安静，只可闻三人细微的呼吸声。
“立刻回天清门禀报此事。”最后还是沈容之先回过神来，随即又看向尹慕晨，“兹事体大，还请尹姑娘能随我们一起回去，做个见证。”
尹慕晨点头，乖巧地跟在沈容之身后，全程未曾正眼看过翟肃。
翟肃脸色沉得快要掐出水来，不知是因为老庄主的那句话，还是也因为某人对他的视而不见。
三人回到天清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得到消息的一众长老们早早便已在大殿等候，一见到三人，掌门宋沐立刻询问了关于和风庄和北棣山事情的经过。
沈容之依然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仔细叙述，好像什么事都无法叫他慌乱。尹慕晨也配合着一一解答。
沈容之说到白无煞的时候，一众长老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直到他说到‘篪阎剑’，众人彻底慌了。
“什么？是消失了十多年的篪阎剑？”
“难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怎么可能！当年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
“咳咳！”几声冷淡的清咳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大家回头一看，正是面色冷漠看不出喜怒的白卿。
众人当然知道白卿和翟致远的关系，而且此刻翟肃还在，他们竟然当着这二人的面公开讨论翟致远，一时也不由觉得尴尬。
“此事还待细查。”宋沐立刻出声缓和气氛，他目光轻轻柔柔地落在翟肃脸上，“对了，翟肃你为何会出现在和风庄？”
和风庄庄主临死前说出篪阎剑，翟肃不但在事情发生后第一个到达现场，而且又刚好翟致远的儿子，两桩事情揉在一起，很难说是不是巧合。
“是我让他去的。”白卿抢先回答，“那一带狼妖横行，我便让翟肃去那里看看。”
“这么巧？”一长老阴阳怪气道，“你让他去除妖，他刚好经过和风庄，目睹了全庄被灭门。”
“就是这么巧。”白卿不客气地冷冷回视。
“翟致远已经死了，这点毋庸置疑。”另一长老又道，目光居高临下地从翟肃脸上扫过，“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翟致远将篪阎剑法传给了其他人，比如说…..他的儿子。”
旁人附和道：“有道理！这便能解释翟肃为何会在现场。”
翟肃浑身一震，眼底的红意几乎快要沁出血来。
白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声音沉得吓人，“不可能！我的徒儿，有没有修炼其他功法我最清楚！”
眼看着众人就要争论起来，宋沐慢慢走向殿下的尹慕晨，问：“敢问尹姑娘到场的时候除了翟肃可还有看见其他人？”
“没有。”尹慕晨老实回答。
宋沐又问：“那也就是说，你也不能确认翟肃到底有没有杀人？”
尹慕晨沉默的片刻，翟肃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喉咙，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不敢抬头去看，怕见看她眼底怀疑的眼神，那比长老们的控诉更杀人诛心。
可对方还是冷冷说出‘不能确认’几个字。
翟肃默默闭上眼，嘴角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但我也没看见他杀人。”
尹慕晨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朵，翟肃霍然睁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尹慕晨没有回视，目光始终不卑不亢地看向大殿上的众位长老。
“我虽无法证明人不是翟肃杀的，但也没有亲眼看见他杀人。至于其他的，我不会过多揣测，也不会空口给人按一个杀人魔头的罪名。就像宋掌门说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待细查。”
这话表面说得公正，其实却带着嘲讽，几位长老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一个个脸色难看极了。
沈容之也跟着道：“翟肃是一众弟子中的楷模，为人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而且我检查过庄主的伤，的确有用灵力输送救治过的痕迹。我相信此事与翟肃并无关系。”
宋沐也点点头，“我也相信我天清门弟子是不会做出此等惨绝人寰之事的。”
既然连掌门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问完了话，尹慕晨因为北棣山的情况便匆匆离开。刚一走出大殿，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声。
“等等。”翟肃从后头追了上来。
尹慕晨回首，等着对方先说话。
翟肃目光闪躲，犹豫片刻后才道：“谢谢你。”
尹慕晨嗤笑一声，“谢我什么？刚才在大殿上帮你说话？”
她嘲弄的语气让翟肃一下语塞，准备了半天的话全都忘了。
这时尹慕晨又道：“如果你是想要谢我这个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因为，我没有在帮你，我只是说了实情而已。”
翟肃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道：“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相信我。”
尹慕晨冷笑，“我说了，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仅此而已。翟公子放心，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讨好天清门，更不是为了进天清门。”
翟肃一下白了脸。
这是他那日在沧州说过的话，尹慕晨今日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其实那时他说完后就后悔了，他从来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可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
在他得知尹慕晨从沈容之屋里出来后，他气得几乎想要杀人，那种抓心挠肺的灼烧感是那么陌生，他从未体会过。
他并不知道原来这种滋味便叫做嫉妒。
他是气急了，于是便说出那些混账话，伤害对方，也伤害了自己。
许久翟肃才艰难道：“我没有这么想。”
尹慕晨嘴角弯起一个带着戏谑的弧度，“翟公子大可放心，我对天清门，对你，都没有兴趣。”
翟肃瞳孔猛然一缩，脸上竟露出些许痛苦和….脆弱。
尹慕晨皱眉。刚才在大殿上，翟肃被人那般诟病诋毁，他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现在怎么会？
但她也懒得深究，转身离开。
翟肃看着尹慕晨决绝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一离开天清门，她立刻赶往北棣山查看众人的情况。好在白无煞并没有回来，大多数人的毒和伤也都好了差不多，只是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个几日。
文秋是所有人当中伤得最重的。
尹慕晨回来的时候她虽然已经恢复了意识，身上的伤口也都处理完毕，但她的脸上染妖兽的毒液，溃烂严重，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同样是女孩子，尹慕晨当然知道一张脸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她立刻用通语牌联系了沈容之，并找来了特效伤药给文秋摸脸。
沈容之的药的确好用，才抹了不过两日，文秋的脸就只剩下淡淡的疤痕。
看着众人终于安稳下来，尹慕晨这才放心下了山。
回到她那小破屋后，她累得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
她猜想大概是隔壁王大妈来找她。
可她实在是累得动也不想动，将头埋进被子里，希望一会儿门外的人就会自己离开。
可那人却极有毅力，孜孜不倦地敲门，最后反而是镜灵忍不住了，上前开门。
门一打开，便听见外头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尹慕晨！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在山下养了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