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时有惊悚之声发出，配合着夜色扩散开来，竟有一种直抵心灵深处的恐怖之感。

    陌兮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朝雨跑动时回头一看，眼睛也瞪得老大，“妈妈呀，这长得也太狰狞了。”

    李景沅却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听到了朝雨的声音，才惊觉牵错了人，站定时皱眉道：“怎么是你啊？泠儿呢？”

    他嘴上说着嫌弃，但手上却没放开，一抬脚就把挡在身前的异人踹后退了几步，“这是什么鬼？！比石头还硬！”

    “不知道啊，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重要的，他们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死人味……啊啊啊啊啊！”朝雨转头的瞬间，一个咧着嘴笑得安然无恙而面色惨白的人一下子扑到她面前，猝不及防把她惊了一遭。随着一声惊天大叫后，朝雨直接一拳给了过去，砸得异人牙齿崩掉了几颗，动作也呆滞了下来。

    “嚯，这么不抗揍的。”朝雨惊呼。

    李景沅情急之下，一刀捅了出去，又在即将接触到异人后，避开了要害，阻止自己滥杀无辜。在他刺伤异人时，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窜上心头，冲得他倒退了好几步，声音凉凉道：“这窜天的味道，我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了。泠儿！你们防着点，小心被这恶东西散发出来的腥味给呛晕了！”

    “......”

    语音刚跌地，离得最近的姜晨和陌兮不约而同互看了对方一眼，刀锋收势的同时，两人当即呕了出来。

    眼前的两个异人栽倒的瞬间，沈舟羡和李汐然以最快的速度掩住了口鼻，还是无可避免地嗅到了味道，顿时起了一阵恶寒。

    天色骤变，砸下了雨滴。

    异人依旧一丝不惧地涌上，似乎是感应到同伴的痛苦，齐齐发出了极为尖细的凄厉声，叫声划破夜空，带着撕裂的力量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要将他们撕烂。李汐然捂住耳朵的同时，看着脚步凌乱又面露难色的众人，扯着声音朝一旁的沈舟羡说道：“这声音远超出我们能承受的范围，不能再与他们纠缠不休了！”

    李汐然的声音完全被厉叫声掩盖，沈舟羡一个字也听不清，却在无休止的重围里保持着敏锐的思考。刹那间，惊霜逐月刀光横扫，震倒了一圈人，短暂地阻断了叫声的持续输出。

    沈舟羡声音混杂在雨声里，说：“趁现在，快走！”

    姜晨和听风迅速在前边开路，其他人随后紧跟着步伐。

    沈舟羡收刀断后，蹬着刚起来的人头，一跃而起，跟随着入了密林深处。

    数道身影流窜在密林中，逐渐甩掉了身后步步紧逼的异人。

    雨势加急，李汐然一行人逐渐被迷雾遮了眼，只好放慢了速度。

    陌兮一个转头的功夫，竟一头撞在了树干，“呀，撞死我了！”

    朝雨紧跟着陌兮的步伐，也毫无征兆地叠撞了上去，给陌兮造成了第二次伤害的同时还不忘拽紧陌兮，以免自己掉下去，嘴上抱怨了一句，“你停下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好险，差点就掉下去了。”

    陌兮抱着树干，往下看时，说道：“你先别说那么多了，我裤子都要让你扯掉了，你扯我肉啊，别动我裤子！”

    陌兮抗议之际，李景沅也是片刻不拖沓，上去也是撞了个满怀。短短数十秒，陌兮已连受了三计重创。

    听风踏到对面的树干上，站着俯首看他们，也不动，像是在看热闹。

    姜晨脚下收势，骤转的瞬间，已回退了几步，踩在粗干上半蹲着把李景沅和朝雨拉了上来，随后搓了下头发，说：“公子没事吧？”

    “没事……”李景沅略微喘息，抬臂擦掉脸上的雨水，看见李汐然后，才松了口气，说：雨大了，雾也上来了，我看那些牛鬼蛇神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这片林子说法大不大，说小不小，再这么赶路，容易有迷路的危险。”

    李汐然一个人立在树下，往上与李景沅对视，说：“我看在这里久待也不好，这雾看着怪异，总之都小心点，前边有几个岔口，大家不要跟散了。”

    姜晨也盯着岔口处，说：“沈公子说了，不可以在这里逗留，我们仔细点赶总是没错的，这里雾浓雨重，就怕还会出现什么。”

    大家匆匆对视了一眼，收口不提，继续往前赶了一小段，最后等在了岔口处。

    等待沈舟羡的途中，李汐然一行人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耳边雨敲枝叶的沙沙声逐渐变得空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蓄势待发。

    忽然之间，眼前只剩一片迷雾，李汐然倏然抬头往上看，一个人也没有。周围变得一派寂静，深林之中，唯独她一人，她狐疑中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哥哥？”

    “李言矜。”

    “李景沅。”

    “有人在吗？”

    “……”

    李汐然的声音最终只融在了黑夜里，得不到一丝回应。

    这边的李景沅他们也是同样的境况，无论怎么叫喊，都等不到李汐然的任何一点响应。

    雨水顺着李汐然的脸庞滴落在地，李汐然踩着泥杂草谨慎向前迈进，却又逐渐听到了雨声。

    怎料，她竟意外地听见了几声回音，虽然被雨声挡着，但还是能听出是一个极轻的声音。

    一眨眼的功夫，李汐然的眼前惊现了一缕红线，红线的另一端隐没在重雾里，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这是李汐然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跟，还是不跟？

    李汐然犹豫着，明明还未考虑清楚，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红线的指引走了。

    初时她思绪还算清晰，慢慢地只觉得混乱，人也晕乎了起来，突然脚下一绊，惊喘之余，人也跟着前倾下去。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稳住自己，无奈身体的反应太过迟缓。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冰凉的手扶住了她，李汐然顺势搭了上去，垂眸时看到了来人一身黑红色异服，上边缀有银色的精致饰物，显得颇为神秘。

    “你就是李清泠？”

    少年冰冷的声音自发顶传下，听进李汐然耳朵里却让她皱了眉。在李汐然看来，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唤她的字。

    李汐然抬眸往上，见少年腰间也圈有一圈银铃片，脖子处也挂有银环坠饰，让她不禁想到了朝雨的一身服饰，觉得它们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视线最终落在晃动的耳珰上，觉着煞是好看。

    少年再一次出声，“你为何不回答问题？觉得我好看，看迷眼了？”

    李汐然身形微顿，心里是真觉得好看，只不过对象是服饰，并非少年本身。出于礼貌，李汐然终于仰头看他，心中不免一动，眼前的少年的确生得好看，张扬的五官下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贵气，不说话时整个人是冰冷的状态。

    “因为我在打量你，你的确长得有几分姿色。”李汐然缩回手，说：“多谢公子出手搭救，不过方才听你所言，你似乎认识我？”

    少年看着李汐然，见她浑身湿透，一双明眸依然漂亮生动，楚楚可怜中又透露着坚韧，给人一种惊心动魄却又意犹未尽的视觉感受。少年眼中颇有一丝欣赏，反应过来后，深以为是中了瘴气的缘故，忽然退后了一大步。

    一阵轻灵的银铃声后，两人已隔出了一大段距离。

    李汐然看得莫名其妙，诧异地问：“你在躲我？”

    “没有。”少年欲盖弥彰地切回原话题，说：“我自然认识你，你本就是我要寻找之人。你跟我走，踹了那个姓沈的。”

    哪种跟？

    李汐然脑中想了几种可能，正想出声时，一柄银青色的长剑划破浓雾，横空闯进，劲袭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拔剑出鞘，单手一挥挡了回去。李汐然淡定地立在原地，待剑即将擦伤她的前一秒，已被来人接住了。

    沈舟羡一个剑花的功夫，惊霜逐月已入了鞘，见李汐然安然无恙，才转而看向对面的少年，挑眉道：“你是什么东西？想带走清泠，我同意了吗？”

    少年迟缓地收回剑，眼神霎时冷了十分，“我是来替你这废物收拾摊子的，凭何要你同意？让你带”

    他话未说完，沈舟羡又是反手掷刃，把少年刚收住的剑再次逼出鞘，“沈舟羡！”

    “嗯，听着呢，别嚷嚷，吵到我耳朵了。”沈舟羡用着哄骗小孩的语气，说：“大少爷这是又闹脾气呢？怎么，家里头没人陪你玩么？”

    怎么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李汐然站旁边，仿佛嗅出了火药味，特意瞄了一眼沈舟羡，见他脸上依旧温和，却莫名能感受到戾气，这和平时的他截然不同。

    “你他妈有病！”少年幽深的双眸透着蚀骨的冰冷，嫌恶道：“你手段高明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他面前装得与世无争，在我面前倒是装也不装了，怼人一茬一茬的，真想让他看看你这副阴阳嘴脸！”

    沈舟羡沉默半晌，笑了一声，说：“是了，手段的确高你一阶，至少对付方才那样的刀刃，我无需抽剑出鞘。”

    少年血气上涌，不想再与沈舟羡浪费口舌，握刀的瞬间已经晃到了沈舟羡面前。沈舟羡抵刀的拇指猝然一推，剑鞘分离的瞬时里接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势。

    李汐然当即躲开两人的攻击，退到更远的后面，秉着看戏的姿态当起了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