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池念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了他的影子,苍白、僵硬、与众不同。

    顾渺逃避般地飞快移开视线,低垂下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棉质长裤上的针织纹理,像是要灼灼把它盯出个洞

    池念头一歪,只叹这异常表现的太过明显。

    两个多月的历练已经可以让池念做到临危不乱,她开始严谨的回忆、分析,刚才那段时间可能出现的问题。

    毫无头绪的转了一圈,池念把目标又移到顾渺身上,状似看到他调转视线,才无意间询问:“怎么了老师?”

    “没事。”短短几秒,顾渺已经迅速敛好情绪,云淡风轻的抬眸对视,眼底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混乱与惆怅。

    池念哪敢罢休。

    她装作误会了,长舒了一口气,感叹一声:“我还以为谁惹老师不开心了呢。”

    池念撑着腿从地上站起来,顺势往顾渺身边一坐,宽松的外套衣料几乎贴并在一起。

    池念东翻翻西找找,好不容易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挤的发软的巧克力块,强行塞进顾渺手里,推销道:“尝尝这个,我今天从公司摸回来了,可甜了。”

    巧克力块是热的,带着池念的体温,和她的指尖一起,比他紧握得掌心还明显高了几度,炙热得仿佛蓬勃跳动地心脏。

    顾渺紧紧把它握在手里,坚硬的塑料包装棱角刻进皮肉,像是一把利器生生抵着。

    沉吟片刻,他沉沉开口:“明天几点的飞机?”

    池念下意识答道:“九点半。”

    “嗯。”

    灯依旧是暗的,四下寂静无声,窸窸窣窣地,能听见Leo隐隐约约地啃咬声。

    越来越狠,越咬越欢。

    ……

    无人再开口了,只剩下心跳、噪响、呼吸。

    而在这样的“乐声”下,某一刻,池念忽然福至心灵般的,查探到了一点端倪。

    她试探着,把话题接下去:“我听皎皎说中秋想和老师一起过?”

    早几日林皎皎就每天都在为这事发愁,想方设法,列出一二三条论证观点,生怕被顾渺一句话就给堵回去。

    孩子洋洋洒洒的,连背诵的纸稿都写了两大页,明摆着要走一条心诚则灵的路子。

    顾渺却直接换了个话题:“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池念被他牵着走,摸摸鼻子,对方才问题的答案已然顿悟:“准备好了,就差……”

    她喃喃开口,又恍然想起自己最初下楼的目的,一拍大腿:“我想下来找身份证的!”

    她明明记得放在卡夹里,可不知怎么,翻天覆地地找了一大圈,连点卡片的影子都没看见。

    想到正事,池念也不再四平八稳地坐着,蹬蹬腿站起来,摸索起小几上的触控板,问道:“我可以开灯吗老师?”

    啪嗒一声,一室通明。

    顾渺也随着她站在一起:“记得大概放哪了吗?”

    池念摇摇头。

    毫无头绪。

    每一层将近二百的平方数为寻找大大增加了难度,两个人分工合作,也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大概翻了一圈。

    一无所获。

    惶然说是一张身份证的影子,就是连多余的一张纸片都看不见。

    池念倒在沙发上,歪着脖子,苦兮兮地盯着顾渺道:“老师,还有什么别的思路吗?”

    顾渺沉吟片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没有线索,没有范围,薄薄的一张卡片流落在这栋房子里,沟沟壑壑、边边角角,无一处不像海中捞针般,为达成目的设置着高度困难的关卡。

    两个人都静下来了,沉默地思索着,某种被遗忘的可能。

    Leo最是勤奋,整整一个小时,它一分钟也没闲下,一直在两人间兜着圈子,现在也玩得累了,拖着步子,咚地一声跳上沙发,缩成小小一天,挤在两个人中间。

    它大半个屁股都压在池念腿上,后肢关节顶得她骨头生疼,让池念不得不轻手轻脚地帮它另摆了一个姿势,这才好受不少。

    池念静静地看着呼吸绵长的小狗,一瞬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就是这一刻,顾渺也猛得站起来,两人视线一对,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

    五分钟后。

    依然是原来的位置,但位置角色颠倒对掉。池念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对证物指控的心虚小犬,恨得牙根都痒。

    她努力控制,压抑着狂暴的情绪,责了它一句:“你是不是闲的!”

    她松手一甩,一张破破烂烂的塑料卡片被她扔到茶几上,敲打碰撞的声音吓得Leo又是一抖。

    它转身就想往回躲,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顾渺拽着后颈,训斥道:“别动。”

    “......”

    场面焦灼。两人一狗,双方对立,场面活脱脱地,像是两个教育幼崽的新手父母。

    身份证已经被它啃的不成样子,缺口处还沾着毛发灰尘,狼狈的让人碰都不忍碰。

    小犬的饲养教育方式在某些方面其实等同教导一个尚不懂事的幼童,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与耐心,设置规则、奖罚分明。

    在Leo的勤奋努力之下,池念不得不再提前半个小时到机场重新办理临时身份证。

    她威逼恐吓、循循善诱地为小犬做了一番思想教育,心力交瘁地拿着破烂的证件和顾渺打了个招呼,提早上楼,为明天更早的起床时间做准备。

    晚风寂静,夜色动人。

    顾渺倚着栏杆站在阳台上,月影映着他低垂的眸子,卷着晦涩不明的复杂情绪,固执的攥得指尖都泛着青白。

    风衬着树叶沙沙作响,伴着夜色,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花园里几抹刚破土的叶芽,隐匿在深沉的暗色里。

    无法自控地,他又回忆到那一刻的情绪。

    早在刚刚,就在发现池念身份证被毁的那一刻,他没由来的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有些庆幸,又觉得不忍。

    某一瞬间,在池念着急无措的同时,他竟觉得,即使丢掉了、撕毁了、那也很好,至少能以这个理由留下她,即使是多一天,多一个礼拜也是满足。

    他变得焦虑,焦虑于有了牵挂,又害怕离别。

    这种恐惧深入骨髓,患得患失又怯懦谨慎,终于萌生了几分并不该有的念头。

    不过一秒,这个念头马上就被他摒弃掉,随即便是长久地自我否定。

    懊恼、愤怒、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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