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开始迷茫、开始困惑、开始思考,是不是匆忙中被她遗漏了什么。

    照常理来说,故渺老师不该是敷衍工作的性格,尤其是他早就答应的,就更没道理临时反悔,潦草面对。

    那一定是中间的哪一步出了差错,才让他突然改变想法,又或者说,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和抗议。

    池念笃定的将问题的根源指向另一种可能,一改气势汹汹的态度,变得深思熟虑起来。

    心绪蓦地冷静下来,池念开始重新推演,分析整件事情的缘由与经过,试图演绎出方才经历的每个细节。

    她一步一顿的倒推,回想到她从办公区返回来时的一室寂静、再到她掩门驱散藏匿的“牛鬼蛇神”、继而联想到伊澜猝不及防的那一通电话。

    电话?!

    像是在遥远的边境线拉响的警报声,在破晓时分轰然发出一道深沉的钟鸣。那声音起初微弱而朦胧,随着风的传递,逐渐清晰起来,顺势剥开池念头脑中的空蒙。

    总不能...是那通电话的问题吧?

    池念在头脑内重现起从接到电话后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觉得完蛋。

    先是逃避遮掩,接着就是一言以蔽。

    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告知,甚至连坦白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没跟他讲过一句。如果说匆匆离开时,还能用着急二字给她的行为做出辩解,那回来后的一言不发,只能坐实了她敷衍小视的态度。

    即使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客观冷静的评判,那她做的都实在是...太差劲了。

    池念越想越清晰,就越觉得有理有据。

    活像个避重就轻的渣男,紧赶着逃开家里的贤妻,忙着去开辟下一春才好。

    霎时间,她只觉得一双耳朵里传来嗡地一声长鸣,为她的行为一锤定音。

    工作安排不当、计划失职、沟通不到位、最重要还仗着两个人关系亲近,就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池念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毒反派,做得尽是丧尽天良的,轻视感情的坏事。

    本着知错能改的良好态度,池念善莫大焉地往上凑了一步,江心补漏的试图安抚,也不和他保持距离了,扶起凳子就和他紧紧并在一起。

    北欧风的四腿简约框架椅,当场被池念拼出个简易双人小沙发的架势,池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了捏顾渺单搭在桌沿的手腕,轻轻晃了两下,问道:“生气了?”

    她说话时头也没闲着,一边问,一边探出去,压弯了背,几乎将脸贴在桌面上,试图从下至上,观察到顾渺的表情。

    只见他低垂着头,脊背微弯,置若罔闻般地仍是在原地呆坐,半掩的瞳孔眸光空洞,听见她出声,却连措都没措一下,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当中。

    池念当即就察觉到异常。

    顾不上什么循序渐进的优良美德,她一把就将他虚握的手攥进掌心里,稍用了几分力,急切的捏了两下,张惶道:“怎么了老师?”

    确切来说,顾渺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怎么了,亦或是心理有个概念却不愿承认,总之在决议判断后,摆出一副与世隔绝的冷漠态度,决定用封闭自我来掩饰失态。

    头晕、心悸、心慌气短……这类抑郁症状所带来的躯体化反应他本该再熟悉不过。

    可这次偏偏不愿接受、不肯承认。

    应急药物就被他放在上衣左侧的口袋里,偶尔随着衣褶布料的晃动,用刀片修剪过的铝箔接口,刮动出咝咝啦啦的声响,他只需要把它拿出来,压在舌面下,不出十分钟,所有症状便都会有所缓解,他也又会重新变成一个状看无异的正常人。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本就是不同的。

    一瞬间,自我厌恶与否定感尽数涌上来,尽管他列举出具有说服力的条条项项,依然盖不住潜意识当中的决定。

    ———直到池念握住他那只汗津津的手。

    ......

    池念也说不清楚,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想要安慰辩解,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切入点,嘴巴张张合合,喉咙却像是被棉絮堵住一般,始终都发不出声。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顾渺因为心理问题而产生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久到她都有些被吓住了,但马上又冷静下来。

    当下,她只感觉心口像是被一把大手狠狠揪住,攥得她滞闷、哀堵,喘不过气。

    池念不忍心多看一秒,毫不犹豫地将悬拖在半空的那只手,一把握在顾渺的掌背上。

    顾渺的手总是冷的,像是怎么也捂不热,而此刻又渐渐把这种温度传到池念掌心里。

    她并不甘心止步于此,索性将另一双手也捧起来,努力将他整个手都牢牢圈住,疼惜地轻轻刮蹭着他的指节。

    池念想,动作时常慢半拍,现下看来也是很有必要的,正如在关键时候,依然能给自己留下一段容错的几率,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太过无法挽回。

    她此刻一颗心都挂在对面那人身上,提着一口又急又慌得惶惶,连脑子都被带得锈住了。

    好在顾渺终于对她行为有了反馈。

    池念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见他稍稍一动,险些就要上演一出喜极而泣的戏码。

    体位的变换终于让顾渺回过点神,下意识地往池念身盼凑了凑,搅得她一颗心都软的发酸。

    相对于直白的面对她,顾渺现在的姿势更趋向于委婉的靠近,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径直落在池念身上,而是半搭着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半轮暗淡的瞳孔,少了那双漆亮的眸子,将他久不见光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池念能够清晰感受到现在的状态,比起清早风清明媚的表现,简直天壤之别。

    但这又该怪谁呢?

    她来不及思考庞杂的条条框框,毫不犹豫地贴上去,在顾渺还未开口之前,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像一根木头,僵硬着身体,却又不自觉的越贴越近。

    他总是贪恋与池念的接触,若是非要用一类不同于人类的物种形容,那大概就是一只在黑夜中趋光的虫。

    幽深夜幕中的火苗耀眼而夺目,噼啪爆裂的声响昭示着被淹没吞噬的危险,但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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