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约

    池念家的厨房里还汩汩地煮着饺子,赶着12点的钟声响起,第一盘圆滚滚胖乎乎的饺子被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池父见池念还背着身站在阳台上,高声招呼一句:“念念,过来吃饺子了!”

    “诶,就来!”

    池念手忙脚乱地捂住听筒,但丝丝缕缕的声音还是从指尖的缝隙流出去,传到信号以外的另一端。

    顾渺听着手机里传来得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快去吧,一会儿家里人该等急了。”

    池念却没回话,端着手机往阳台的尽头挪出两步,然后悄悄地,探出个脑袋尖。

    池念家厨房的床与阳台稍有点链接,从她现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靠近灶台边上的半个影,只见辛劳勤恳的女士才把篦子上的半盘饺子倒进锅里,接着用宽大的漏勺搅拌几下,零零星星地、溅起几点冒着白烟的水汽。

    “别看了,这锅里煮的就是你喜欢的虾仁三鲜。”暗中观察的池念被池母抓了个正着,索性也就不藏了,背着手从墙边走出来,嘴比抹了蜜还甜,“谢谢妈妈!”

    “去吧去吧,再玩会儿吧。”

    池母显然对池念这样每天都花言巧语的行径有了免疫,轻飘飘地朝她摆了几下手,就把她从窗口赶开,疯狂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来。———真是鬼精鬼精的。

    池念摇头晃脑地拖着手机重新扭回去。

    零点过去几分钟,热闹的烟花渐渐散了,只偶尔才有零星的几朵,在夜空中闪烁着独一无二的颜色。

    才被烟火染过的天空稍有几分阴霾,夹杂着浓烈的火药味,与这个时间点交相呼应,闹得人头脑发蒙。

    池念扶着膝盖坐在墙根的躺椅上,摇摇晃晃的起伏把她晃得更晕,几乎就要睡着了。

    电流之间只有起伏的呼吸,安静的风声,与藤条偶尔的摩擦作响。两秒之后,池念忽地睁开眼,犹犹豫豫地,把收声筒贴在耳边试探:“老师,你想不想来椿市玩几天?”

    ……

    听筒里只是均匀的呼吸,却鲜有人声。

    实话而言,池念的这句邀请并不能算上什么深思熟虑的结果,只是气氛到了,忽地就脱口而出。虽说仍是期待着顾渺能够接受,但若真是被他拒绝掉,应该也不能算是让人太糟心。

    池念这么劝着自己,躁动的心声又渐渐稳定下来,就显得周遭的安静也不算太难熬。

    又幸好池母端着最后一盘饺子上桌,远远朝她喊了一声:“念念,快点过来吃饺子了!”

    池念朝她摆了摆手,示意着马上过去,又捂着电话小声说:“老师,那我先过去吃饭啦。”

    她挂断电话的速度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虽说大道理给自己讲得明白,但真等到失去答复的一刻仍是无可避免的感到失落,魂不守舍地,连食物的滋味都几乎尝不出了。

    ......

    第二天一早,池念是被窗外喧闹的爆竹声吵醒的。

    老话里总讲,大年初一,鞭炮放的越早,寓意就越是吉利。“开门炮”在一年又一年的传统习俗中寓意着财富吉祥,是新一年最好的预兆。

    清晨的人家不似晚上那般喜欢选择绚烂庞大的烟花,而是一串又一串噼里啪啦的小炮仗,声音又脆又响,密密麻麻的,让人想躲都躲不开。只有了第一户人家有了动静,被从梦中吵醒的人便会接二连三地涌出来,非得把自家的鞭炮先放了不可。

    池念家房子的层高本来就低,纷杂的爆竹声又接连不断地响,终于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让她不堪其扰地被迫起了个大早。

    当池念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间,连正在客厅里摘着豆芽的池父都吓了一跳,疑惑地把眼神朝电子闹钟上对了三遍,才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客厅里开着窗,听着楼下的爆竹声比躲在卧室、蒙在被子里更是清晰得多,池念好不容易把头发抓顺了,溜达到阳台上,抓着床边探头往下看,又随口问道:“咱家的鞭炮放了吗?”

    “放了放了。”说到这老池同志可来劲了,连手头的豆芽都不要了,顺手就丢回口袋里,两步就跑到池念身边,“我可是咱家小区里第一个放的,他们都是看我放了才开始出动的。”

    “......”

    池念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刚才一睡醒,池念就先给顾渺发了条消息,等了这么久都还没听见回复的动静,难免让她生了疑。

    池念以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开的太小,还特意又走到桌边拨弄屏幕看了一眼,才发现他竟是当真没回。

    难道是还没起?

    池念回头看了眼表,说早不早,也已经是七点多种,按着他的老年人作息,怕是连狗都得遛过两圈了。

    池念虽说有些不解,但逢年过节睡个懒觉的事还是能理解的,更何况是她这种一撅屁股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就更是觉得这种做法稀松平常了。

    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地转了一圈,又等回来出门买早餐的母亲大人,池念水足饭饱,伴着窗外音量降半的炮仗声,拍拍肚皮,终于决定滚回去再睡一觉。

    她这一觉睡得可谓是瓷瓷实实,连正午的烈日都再被窗帘遮不住了,争先恐后地铺盖在她的被子上,池念伸手一遮,就盖住群暖烘烘得被窝。

    这次醒来,池念终于等到了那条迟来的回复。

    语义模糊的,却是把池念吓了一大跳。

    顾渺发来了一条定位消息,池念离家太久,对这座城市的道路虽然不太熟悉,但也能清晰的看出来,这条街道必定就在椿市。

    一瞬间,池念连瞌睡都吓醒了,想都没想,一个语音通话就甩过去。

    等待接通的时间并不久,池念顿也没顿,在直接开口问道:“老师,你是过来椿市了吗?”

    她语气里的兴奋连掩都掩不住,叽里咕噜地,像只一清早啼叫的莺鸟,高歌着一整日的热闹喧哗。

    顾渺介时刚办完酒店的入住手续,推着行李箱停在门口,门卡贴在感应面上发出叮地一声,随即就听他开口道:“嗯,刚刚才到的,今早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路上。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道理讲是所有交通和出行最难解决的日子,池念甚至不用多想,就脱口而出道:“你自己开车过来的?那你早上几点就要出门,连续开这么久很累吧。”

    也不管顾渺听不听得清,池念一连串的问题一骨碌都滚出来,冷静下来一想,突然又有点后悔昨天夜里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邀请,自顾自地心疼让他白白受累。

    “还好,不早。”

    顾渺随手把及膝的小行李箱推到墙角,透过酒店通上及下的大玻璃窗向外看。

    他住的地方属于椿市的老城区,是这篇规划中为数不多的高层,四周围环绕的都是灰青色的古朴砖瓦建筑,紧邻着池念曾经与他说过上学经过的那条街道,视线所及,刚巧可以把那条街巷的景象尽收眼底。

    池念突然又问:“老师,那你一路过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吧?”

    她刚才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按照顾渺发给她定位消息的顺序计算,他应该刚进入城区不久才是。

    顾渺确实没吃,但也没有让池念在大年初一就丢下家人陪他的打算,拿起书桌上的便签夹,继而道:“嗯,打算一会儿叫个客房服务。”

    “别别别别呀!”池念急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三连下旧冲下床打开衣柜,夹着手机仓促道,“要不你等等我,我带你去吃椿市特色!”

    说不心动是假,但理智依然控制着顾渺开口拒绝道:“大过年的,你先陪叔叔阿姨。”

    “诶,也不用。”池念推脱的时候甚至连裤子都穿好了,斜倚在床头,金鸡独立地套袜子,“而且他们都知道我起不来的,没准儿现在家里两个人都没有。”

    “不信我出去给你看看。”

    家里太过于安静,她在房间里乒乒乓乓地折腾这么久就没人开门看她一眼,池念就知道老两口应该又是背着她出门去了,指不定现在早就坐在谁家里和人聊上了。

    他们知道池念起不来也不愿意去,因为已经几年都没叫她出去串过门,往往就是给她留几口剩饭,在家里饿不着就行了。

    但今年又不同往日,今年池念连剩饭都没能吃上。

    池念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拿起桌上端正摆着的一包方便面,把塑料袋碰得哗哗响,一字一顿地铿锵朗诵道:“念念,我和你爸去大姑家串门了,下午到庙会转转,桌上留的方便面自己起来煮着吃。”

    这洋溢着浓郁母爱的小纸条,读起来像是关护,细想又不像那么回事。

    “老师你看吧。”池念将纸片顺手一丢,拿起桌上的面饼当当磕了两下,声音嘹亮,又脆又响,“他俩根本就没想带我玩!”

    顾渺在另一端听着池念嗔怪的语气不免失笑,捏握着便签本在手掌把玩,迟疑片刻道:“那我现在过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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