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砒/霜，仅剩蜜糖。
……
这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
等周知知次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没过脚踝了。
今年的冬季，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难熬，没有湿漉漉的小雨相继下着，也少有刺骨的寒风。
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后就看不到谢柏舟的身影了，而自己则躺在阁楼上的沙发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毛毯，屋里有暖气，倒也不觉得冷。
抱着鲜花绿植回来的周知知，只当谢柏舟是被她的举动吓傻了，所以连夜出逃，到现在竟然都没回来，也没个电话。
她将别墅从里到外好好打扫了一遍，买了好看温馨的壁画，还有一些软装绿植，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清冷的别墅布置成有人间烟火的家。
谢柏舟说了，以后他会从秦家搬走，回到这栋父母曾居住过的地方。
布置完，周知知进入厨房开始忙碌。
既然下定决心要重新生活，该有的仪式感一样都不能少。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筹备，烛光晚餐终于备好。
周知知将所有灯全都关掉，坐在餐桌前，将蜡烛点燃，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刚下过一场大雪，外面的天气不算寒冷，只是晚上亮的很，透过没开灯的窗户往外看去，所有的景象清晰映入眼帘。
万千人家灯火，全都在亮着。
周知知不知道谢柏舟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只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所以，她不准备打电话询问，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也挺好。
等着等着，视线便开始模糊起来……
周知知睡着了。
她在经过一天的忙碌之后，竟然睡了过去。
会做梦吗？
也许醒来之后，又会陷入无尽的轮回中。
周知知不害怕轮回，她只是觉得轮回的时间线似乎越来越短了，短到每当她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就会被现实拉入漩涡，让她不得不打断原有的计划。
这次，也一样。
偌大的别墅中，依旧静悄悄的，然而窗户外面，却绽放着一簇簇璀璨的烟火。
烟花在夜色中绽放，照亮清冷的大地。
周知知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别墅中，只不过眼前的房间四周，处处洋溢着一片喜气。
窗户上的囍字，有些惹眼。
手边的床头桌上还摆放着不余一丝灰尘的结婚照。
“我……”
周知知迅速低头检查着自己的穿着打扮，这才发现她竟然回到了他们结婚的当天晚上！
她虽然也喜欢谢柏舟，更是打算将没有记忆的他追到手，可进展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才刚刚亲过，转头就结婚了？！
周知知虽然也想有着顺利的进展，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之后，她感觉有些心慌。
咔哒。
房门的把手被人扭动，谢柏舟熟悉的身影随之显现。
他似乎很高兴，喝了很多酒，脚下的步子还有些虚浮，在应付外外面的三五好友进门后，脸上却生出几分腼腆的笑意。
“知知。”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周知知不自然的向后挪了挪，谢柏舟用这种缠绵悱恻的眼神看着她，给她一种马上就要开车的冲动，这种感觉让她心跳不断加速，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窜出来一般，让人浑身难受。
谢柏舟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稳着步伐朝她走来。
“饿了吗？”他轻声问着。
“还好，不怎么饿。”周知知摇头。
说完，她忽的怔住。
这些话，似乎和记忆中的结婚当晚说的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喝多了的谢柏舟反复摩挲着她手上的对戒，说会好好照顾这个家庭，会认真待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一直都在关心着她的情绪，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他就会停下倾诉。
事实上，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也的确做到了。
“知知，我……”
“嗯？你不舒服吗？”
周知知收回思绪，关切的回望着谢柏舟，却见他眸光愈发迷离，视线也缓缓移到她的唇边，一动也不动。
他在想什么？
周知知忍不住猜想，游神之际，眼前男人的唇便凑了上来。
温温软软的，不似上次在阁楼时亲到的那样，有些凉。
周知知的唇被温暖的气息包围住，让她清醒的理智也逐渐沉沦，仿佛要溺亡于此般，又有些难以呼吸。
她本能的伸手尝试着去抓住什么，却触碰到一片宽厚的脊背。
在指尖触碰到的那瞬间，谢柏舟忍不住僵了瞬。
同时，缓慢离开她的唇。
得了喘息的间隙，周知知大口的呼吸着，双颊也不知因为什么而变得通红，还烫人的很。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经历和感觉，新奇之余又难免心生忐忑。
像是看出她心底的紧张，谢柏舟笑着刮了刮她的额头，“明天就是除夕了，想出去看烟花吗？”
“现在？”周知知诧异。
“嗯，就现在。”
“可是我们不应该……赶紧洞房花烛夜吗。”
周知知稍有顾忌的说出口，却浑然不知她的这些话给谢柏舟带去的触动有多大。
他当然想继续，可他也想珍惜今晚的时光。
“今天。”谢柏舟敛去笑意，满目认真，“是我们成为家人的第一个跨年，我想跟你一起守夜。”
他们在除夕前夜结婚，也即将成为一起跨年的家人。
周知知忽然想起来，这是她的决定。
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压迫，所以她不喜欢在热闹的节日里，跟压抑的家人待在一块，只要共处，她便会莫名其妙的遭受到各种指责，以及同别人家孩子的攀比。
她不怕攀比，却怕父母眼中那种毫无温度的嫌弃。
所以，那时的她为了逃避，选择跟谢柏舟在年前成了婚。
“我喜欢烟火。”周知知揣着笑意仰起脸，“谢柏舟，我也喜欢你。”
窗外，烟火绽放，绚丽而夺目。
谢柏舟开车带着周知知来到僻静空旷的地方，在不远处，有他准备的各种烟花，全都是为了今晚而精心准备的。
风有些冷，周知知把脸埋在围巾里，看着点燃烟花的谢柏舟小跑着回来，顺便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仙女棒。
仙女棒燃烧的速度不算快，拿在手里也不危险，是她很喜欢的一种烟花棒。
“真好看。”
周知知仰头看着空中的烟花，又举着仙女棒开始许愿。
“我希望，我身旁的人能永远健康，快乐。”
“我希望，她能和我一起，永远健康快乐。”
谢柏舟许愿的声音，紧随着周知知的落下。
她不由怔住，内心也被狠狠触动到。
“谢柏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到底从什么时候，他喜欢上了她，又是什么样的一份感情，能支使他在每一次的轮回当中，坚定不移的选择她……
周知知不知道，但她好奇。
谢柏舟垂眸凝望着她，温文尔雅道，“不是你先追的我吗，是因为你主动的跨越，因为你对我的救赎，因为你毫无保留的对我好，所以我毫无抵抗力的沦陷了。”
“我什么时候？”一切都是她先主动的吗？
“在你还是秦晴的时候。”
“我觉得有些混乱。”
“混乱是正常的，就连我都觉得每一天都恍如隔世，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分不清你是爱我的秦晴，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周知知。”
谢柏舟眺望着远方感慨，却又慢慢转移过视线而来。
“可不论你是谁，你都是我心里认定的那个人，是我人生中难以奢求的一切。”
也许是场面过于严肃，周知知忍不住笑出了声，“有那么夸张吗，我也没那么好吧。”
“你有。”
谢柏舟将周知知的手握于掌心。
“知知，你知道吗，我差点就要放弃你了，因为我怕你太过纠结、挣扎而产生无法摆脱的痛苦，怕你会突然离开，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当中。”
“在你变成周知知的那一世，其实这个世上是没有秦晴这个人存在的，你知道当我重来一次时，我的身边却没有你存在过的迹象，而身边所有人的记忆中也都没有你时，我的内心有多崩溃吗？”
“好在你一直跟我说你是周知知，你叫知知。所以在后来阴差阳错下，我通过亲戚介绍听到了你的名字，然后就认识了你，虽然你不喜欢我。”
“我能够理解你心里的创伤，明白你不想结婚的理由，可我就是没法离开你身边，你就像是一束明媚的光，在寒冷地带中照进了我的世界里。”
“或许你会觉得肉麻，但这些话都是一直以来，我想对你倾诉的，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在每一世的轮回中，谢柏舟都会因为不同的结局而是去周知知，这也是导致后面，他为什么会选择小心翼翼试探，也不愿大胆追求的原因。
周知知不知道从听到哪句话开始，她的视线被眼泪所晕染，也不知道这些回答是不是自己心里想听到的。
总之，她紧紧的拥住了他。
在万千烟花绽放开来的那一刻，在时钟指针定格在零点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