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馆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想知道的也听了个大半，俞笙饭饱后付钱离开。

    她倒并不是急着去联邦下属的卡斯管理局登记，现在还缺一个重要的东西。

    手在包里悄悄掂了掂身上的钱币，按照在酒馆的消费和周围街道上人的穿戴，俞笙猜测她应该能租到一个不错的公寓。

    为了避免麻烦，俞笙没租车也没有雇人，就这么孤身一个人在A城的一条条街边走着。

    俞笙几乎没有停歇过，一下午围绕A城主城区的联邦管理局，把附近的道路和建筑观察了个遍。

    最后临近傍晚时分，她才径直离开这片区域。

    背离中心区走了很久，俞笙终于看到一处符合她预期的小区，这时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

    小区周围有些荒凉，除了零星的店铺，看着也没什么生活气息。

    几栋楼楼层都很高，外观朴素无华，一点都不扎眼。楼上一层层的光点亮着，看着像是住户很满的样子。

    看似很正常的城郊公寓，但俞笙却很奇怪，外面为什么连个散步的人都很少，连问个人都找不到。

    俞笙自己摸索了好久才找到公寓管理处，心里不免想到：难道说这是个养老社区吗？

    可是小区外墙上明晃晃地贴着出租字样的告示，也并不像是恶作剧的样子。

    “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俞笙身子还没踏进去，就有一个女人急切地上前来询问。

    “租房，长住，楼层要高一些。”

    女人打量着俞笙，只听俞笙简洁明了地把自己的要求说完，除了太过冷淡的表情外，再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好，请您跟我来。”

    “我们的房子分为三种户型，主要面向独身，情侣以及家庭三类人群，每种户型的内置结构与家居器材都是完全一样的，价格的区别呢，主要体现在楼层和采光等环境不同。”

    沿着大厅走进内室，俞笙一路看到了三四个和女人一样穿着的工作人员，他们扬起和女人同样角度的微笑看向她，并向她点头致意。

    俞笙回以颔首，并留了一抹余光观察，发现他们在她转头后，立刻撇开眼神，收起微笑和目光，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情形出现在一两个人身上可以说是敬业，全部职员都被训练得如此，俞笙直觉这里的管理真的很严苛。

    女人带着俞笙走到目的地，将房间的灯关上，不知手触摸了哪里，从角落发出三个光点，在这个房间的中间投影出三个房子的立体影像。

    “请看。”

    “依照您的要求，我为您推荐现存的这三间公寓，它们的楼层都在十层以上，装修简约大气，面积利用率非常高。而且整体房间朝南，采光极好，您看呢？”

    “这都是几号楼？”

    “三，四，五。”

    “是离大门都比较近的几栋楼是吗？”

    “对，这会很方便您的出行和日常生活。”

    俞笙稍做沉默，继续问道：“后面的几栋楼没有合适的吗？”

    听到俞笙的要求，女人露出为难的神情。

    就算身边并没有做房地产生意的朋友和亲戚，俞笙也知道，一处房产工程动工时往往是从路边大门处建起。

    厂商为了防止资金链断裂，后续工程与对外售卖、出租前期房产往往是同时进行的。

    这就说明，在大多数情况下，一处较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前期的房产售卖一定要比较好才对。如果是这样，相较后期楼房，小区靠前的楼空房应该存留较少才对。

    “抱歉，小区很多老租户都喜欢住在后面的楼，毕竟离道路远些会有个好觉睡的。但是您放心，其实这里本身就很安静，只要您没有睡眠障碍，我保证您在这里都会休息的很好。”

    “朝南吗？”

    俞笙巧妙地转了话题，知趣地不再纠结之前的疑惑。

    世间的一切都不是同一套准则，换了个世界生活，她需要适时地藏起自己之前警惕的习惯，才可能更快地从别人那里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内核。

    “是的，都朝向南。”

    “那好，就三号楼吧，需要有什么手续吗？”

    似乎是有些惊讶于俞笙的决定来得如此之快，女人皱了皱眉头，随即良好的习惯让她快速回过神来：“好的，出示您的身份证件就好。”

    “抱歉，其实……其实我的证件丢了。”

    “丢了？那您身上有钱吗？”说完之后，女人像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并不合适，连忙声音放缓，补充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若您没有钱，可能真的不能租到房子，小妹妹？”

    俞笙内心突然有一丝想笑，比起之前的晴晴，这位接待人员的素养简直太好了，难为她如此耐心地面对自己这个像是住霸王店的客人了。

    可是俞笙面上却是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其实我不是丢了证件，我只是……”

    然后她一咬牙，一股脑儿地把想好的措辞说出来：“我是离家出走的，我才十八岁，我还不想嫁人，姐姐，我身上有钱的，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说完之后俞笙将头低下去，像是害怕，又像是有些难堪的样子。

    俞笙低头盘算这样的谎言能让人信几分，她没有俞箫的演技，只能将酒馆听来的故，经由自己的嘴转述给别人，只是不知道对面的女人会不会相信她这样拙劣的表演和故事。

    这件事放在原来的世界，曾经的俞笙只会觉得无比荒诞。

    在她身处的时代环境下，人人平等是每个人心中待人接物的准则，女孩儿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作为，嫁娶更是凭心而行，根本不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

    世界的参差与多样是存在的，但当一个人的生活不包含黑暗时，人真的很容易将其忽略。每个人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所有人的世界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恰好不幸的人，世界就只有黑暗组成。

    曾经的俞笙走出自己的舒适圈，看到自己以外的世界，在她自己用尽全身气力想要把那个世界变好的时候，好像她来了一个更加不好的地方。

    在俞笙故事里的那个“我”，已经没有机会像她一样去祈求帮忙，“她”被人骗去了贩卖市场——贩卖人口的市场。

    走出酒馆的时候，俞笙再三回头，确认她走进的确实是一家正规的小酒馆。

    酒馆里的人们那样大咧咧地谈论着犯法的事，俞笙看着周围一个个习以为常的眼神，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法制与正义在这里到底是什么。

    她像是一个无能为力，格格不入的漂流者，厌弃着这里的一切，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甚至还要靠别人的身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