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以为只是个比较简单的任务，来到这边还能顺便吃点小吃玩一下，但现在的状况完全没在你的预想中了。你匆匆在附近打包了个盒饭，然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三两下解决掉。

    诸伏高明做事还是非常滴水不漏的，他先把编辑好的通知发给你确认，才又发到川田达也的手机上。通知也只字没提到纸条上的内容，只说他的家属因不明原因选择烧炭自杀，有人及时发现异样才救下了所有人。目前四口人并无大碍，正在本地医院接受治疗，警方希望作为亲人的他能尽快赶来办理相关手续并去警局接受询问。

    川田自然是不会去警局自投罗网的，但只要他来医院探望亲人就能让你达成目的。你抬头看了眼川田家属所在的208病房。

    按你的设想，病房号也该一并被附在通知里的。诸伏高明没有这么做，但他的选择反而更有利于你的抓捕行动。川田要确认具体的病房号，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向住院部前台询问，要么每个病房挨着找，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你更容易掌握到他的动向。

    你不得不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想到先前的时差问题，再加上零出现在这里的时机也很巧妙，你的心情直接往下沉了一截。如果只是因为某些偶然因素打草惊蛇倒也能接受，但如果是有人故意告密的话——想到这个可能性，你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

    你思索了一下，干脆拿起手机跟镰井汇报了一下这个情况。按理来说，也只有镰井、你和杉本三个人知道要来长野的出差任务。杉本出发前只知道大概目的地，连任务对象都要你介绍，镰井的作风你也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那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呢？

    或者你重新去餐厅调查年前的意外事故时被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了？你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但当时留下最深印象的只有大厅经理赔笑的脸和堆满桌子的单据，你默默叹口了气。

    希望是后者吧。

    你盯着208病房门板发了会呆，杉本来了消息。

    「有个店主说在晚上1点多看到过和川田相似的人影，是往西边去的，我现在在持续追查。」

    你简短地回了个收到。

    按你的推测，杉本泄密长野之行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你在犹豫之后还是没把抓捕川田的具体计划告诉他。不得不说，你现在是很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在走廊枯坐了两个多小时，你身上忽然传来了手机的振动——是川田妻子的手机。

    你左右看看没有可疑的人，才打开手机查看，屏幕上只显示了一句简单的信息。

    「我刚刚才看到通知，你还好吗？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了？」

    发信人不用说，自然是川田达也了。

    按说通知两个多小时前就已经被发送到了川田的手机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副才注意到的样子，不过这怎么说都算是鱼儿要上钩的前兆，你略微焦躁的心情也随着这细微的进展缓和了一点。

    回信自然是不可能回的，要是川田确认家人没有大碍，可能就不会来医院了。不过，考虑到他可能会通过向他妻子的手机打电话确认具体病房号，你干脆卸了手机电池揣在自己身上，然后进了病房，把手机放在他妻子病床旁的柜子里，最后锁死了所有窗户。

    二楼并不算特别高，必须要防范跳窗的可能性。犹豫了一下，你又弄坏了病房的门锁，防止川田或者他的家属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你来到一楼大厅，不动声色地向前台护士展示了你的证件和联系方式，然后吩咐她，如果有人点名找四个一氧化碳中毒病人的房间号，就给你报个信。

    护士点点头应下任务，你又回到了二楼走廊。川田不清楚有没有警察守在家属病房，他要悄悄进医院多半会选择半夜，现在天才刚刚黑下来，还有些余裕的时间让你多做准备。不过护士通常会在12点左右换夜班，到时候还需要你再嘱咐一次。

    这算是你第一次给人设圈套，为防止有遗漏，你拿出备忘录把细节都敲定了一遍，确认不会在哪个环节出现较大的失误。

    但杉本这边你就有点头疼了，你给他安排了工作量超大的走访任务，抓捕计划又完全把他排除在外，怎么看都只会激化矛盾。虽然你也不太在乎和他合不合得来，但要是因为这种多余的事让镰井对你产生不满，那也够呛的。

    你盯着手机正思考有没有什么折中的方法，杉本倒是主动给你来了电话。

    “累死我了！后面问了整整三条街的人，都说没见过！我都怀疑是不是第一家店的人看错了！”

    “晚上光线不太好，川田是个中等身材大众脸，也不排除有认错的可能。”

    “那你说要怎么办？”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不要说让我就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继续去问，你自己都一直坐在医院休息，我可不会接着干了。”

    “注意你的用词，守在病房旁边并不代表休息，不是只有站着或者在路上才叫执行任务。”你有点不爽，思考这家伙的事也让你花了不少脑细胞，“川田是凌晨出门的，如果现在问不到线索你可以等凌晨再去，那时候只在白天开业的店家基本都会关门，也会减少些你的工作量。”

    “这还差不多。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你刚想答应他的话，忽然又有了新的想法，“不，你先来住院部大厅，这段时间还有其他事要做。”

    他疑惑地应下声然后挂了电话，你也长出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等到杉本重新回到医院，你才把他拉进一个无人的病房说道，“我查到一些线索，可能会有事件相关人员找上门对川田的家属不利。”

    你说着，紧紧盯着杉本的表情，对方张了一下嘴却没马上说出话，似乎是吃了一惊。

    他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下，然后抬头道，“所以你刚才，真就一直在守病房啊？”

    他的反应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你点点头接话道，“不过对方应该并不清楚具体的病房号。我一个人没法兼顾病房和前台，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一直待在大厅了。如果有人找前台询问川田家属的入院信息，马上报告给我。”

    “好吧，总比在外面跑要省些力，不过你哪来的消息啊？”他打了个哈欠。

    “我待在医院又不是真的光在休息。”你把他的问题糊弄过去，“好了，打起精神来。如果到3点都没人来搅局的话，估计是不会来了。你到那时候再去走访吧。”

    杉本朝你摆摆手，头也不回迈进大厅，然后选择了一个离前台相当近的位置，你则转身上了二楼，坐在了离川田家属病房稍远的一排长椅上。

    住院部大楼除了大厅的正门，还有两个用来逃生的侧门，警戒的工作你当然不会全然交给杉本和前台护士。

    你摸了摸兜里的手铐，遗憾地想道，看来这次的任务是用不到窃听器了。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镰井并没有对你先前的疑虑做出回复，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在思考或者排查各种可能性。以他的行事风格，通常都会考虑得比较周到，不会轻易下定论。

    夜渐渐深了，护士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多余的消息，倒是杉本向你报告了一下值班护士换人了。你以巡逻一圈为由把他支走，然后向新的值班护士提出了你的要求。回到二楼，你装作一副困倦的样子，学着其他病人家属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

    不过你所坐的椅子离川田家属的病房还是有五六米远的，所以还是需要时常睁一下眼睛确认情况。

    比起白天，楼道里已经安静太多了，你确认了一下时间，已经两点十二分了。如果川田不打算在医院现身，重点还要放到杉本的走访上。你在脑海中思索各种后续的可能性，倒没有因为闭眼感到一丝困乏。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楼道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可疑人物，你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动向。

    这个人戴着帽子口罩，作一副清洁工打扮，挨个敲着病房门。等里面的人打开门，他在嘴里小声说着什么，一边迈了进去，但不到五分钟就退了出来。

    川田家属的病房在你的右方，而这个人是从走廊最左边开始敲门询问的，你干脆闭上眼睛，仔细听他的动静。

    “抱歉，我白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掉了东西，可以让我进去找一下吗？不会打扰太久的。”

    虽然他有刻意压低嗓门，不过和原来的声音相比变化并不算大，你一下就确认了，这个人就是川田达也本人没错。

    第一次设圈套抓到猎物，虽然面上不显，但你内心还是有点激动的。走廊两端都有楼梯，其他病房的窗户你也不敢保证是关是开，只有等川田进入他家人的病房再实施抓捕，才是最稳妥的。已经花了几个小时，也不差这两分钟，等他走到208房门口，你才佯装伸个懒腰悄无声息站起了身。

    川田并没有注意到你。敲了几下门没得到回应，他干脆推门而入，然后虚掩上了门。你准备好手铐，放轻脚步跟着进入病房。

    “淳子？喂，快醒醒啊！”因为担心被人发现，川田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他先是查看了妻子的状况，又慌忙跑向隔壁床的小孩子。

    对着毫无防备的川田你没有一丝客气，扯起他的双臂就把他压在墙上迅速铐上手铐，然后在他反应过来大喊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你也不希望他们看到你这幅样子吧？我是东京来的警察，接下来的事你可以想想怎么交代比较好。”

    闻言，他卸了力放弃了挣扎，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们四个还好吗？”

    “中度中毒情况并不是特别好，但送医还算及时，不会留下太大的后遗症。”你选择实话实说。

    “唉，应该是你最先发现他们的情况吧。按理说我该感谢你们的，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这么客气的犯人你还是第一次见，你一边拉住手铐链子，推着他往外走，一边回复道，“之后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就不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