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

    这边苏宁一直没等到回复到后面睡过去了。

    那次不欢而散后众人再聚不知何时,苏宁抽出一天去花店拿了苏父喜欢的蔷薇和菊花一并到了冰冷的墓碑前,黑白照片上一个中年男人憨厚老实的面容露出灿烂的微笑,尽管皱纹爬满脸上还是让人觉得帅气。

    今天很冷,a市已经开始新一轮冷空气,苏宁举着伞站了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止不住刺痛,外人口里的大英雄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小家,苏宁缓缓蹲下身子,去触碰的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她轻轻笑起,对着面前说:“爸,我来看你了,妈妈结婚了,你在上面会祝福她的吧。”苏宁看了看天,索性直接坐在旁边轻轻靠着碑角,就像靠在爸爸的肩头,那个安全感满满的温暖处:“你说你走这么早,舍得吗?”

    “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把我抗在肩头坐飞机,你那套消防衣总是被妈妈洗的很干净,每次你出任务都不分时候,最气人的一次是我过七岁生日,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你接了电话就走了,谁都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从那之后妈妈就气疯了。”苏宁顿了下才继续:“后来她就走了,我就再也没过过一次生日。”

    明明来之前有很多话想说,到现在再开不了口,谁都没有错只是要有人担罪,苏宁眼神暗淡下来,感到腿麻才起身,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

    走出墓园,苏宁又抄近路去看了看奶奶们,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个人能照顾,她刚踏进家门就看见两个老人坐着看新闻,她走过去乖巧打了个招呼,虽然老人对自己不甚好但起码不怎么差,苏宁陪着老人聊了会天吃了晚饭才回家。

    她知道季婕妤已经通知过两个老人,以他们的性子季婕妤怕是没吃到好果子,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么爱爸爸的人去爱别的人,想着堵得慌,她忍无可忍到楼下买了几瓶酒,准备喝醉睡到天亮。

    刚付完钱出来就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人,熟悉的身影让苏宁一时间恍了神,她走到那人面前,杨作轻松道:“来了,有什么事吗?”林海掀起眼皮,嗓音沙哑显然刚睡醒没多久:“过几天一起跨年。”苏宁点点头,然后抬起脸笑着:“好。”林海皱眉,声音不悦:“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苏宁尬笑几声,摸了摸冰冷的脸:“没有,可能换季容易感冒,回去吃点药就好了。”林海因为卢秦的事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觉,此刻脸色不知道多臭,看见心心念念的人眉眼间流露出温情,他抬手摸了摸苏宁的额头停顿几秒:“没发烧,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我来接你。”苏宁想说您自己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还是忍了下来,在上楼梯的时候发了条信息。

    宁:你多关心关心自己,你脸色也很差。

    木木:知道了小福星,记得吃药。

    宁:嗯……

    苏宁看着聊天记录回忆着那天酒吧里,林海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叫她小福星,心里的不快少了大半。

    年前林海站在机场里,身边还有陈辰楚辞,没有人说话都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不久后装扮精致的少女从关口走到众人面前,卢秦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好久不见各位,劳烦来接一趟。”林海瞟了人一眼,把行李箱拉过来就往外走,其他人见状连忙追上去,到外面林海把东西放好头都没抬:“我过去开车。”随后走向停车处,卢秦是个人精,看得出来几人刻意保持距离自己也不自讨没趣,拿出手机和父母报了平安才开口:“要一起吃个饭吗?我和安阳约好了。”陈辰故作没听见,楚辞无奈揉了揉她的头才转头说:“等海哥过来吧。”卢秦朝他笑了下点点头。

    等林海开车过来才重新活络过来,车子起步林海淡声问道:“送你去哪?”卢秦看着驾驶座和自己疏远的人回道:“之前那个公寓,我过几天再回去。”林海没说话,气氛又降下来,直到把人送到。

    林海把两人送去饭店摆摆手:“我去接宁宁,你们先进去。”楚辞低骂:“你明知道卢秦一会和安阳要来这边,故意恶心她的?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人送过来。”林海点了支烟,打火机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她来是她的事,我接我女朋友吃饭有问题?”陈辰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己表哥,然后拉着人就走了。

    林海在路上打了个电话:“宁宁,出来吃饭吗?”手机那头的苏宁看了眼自己耷拉着的睡衣:“现在吗?那你稍微多等我一下,换个衣服。”林海笑道:“没事,你慢慢来,不急。”

    等两人到包厢的时候卢秦和安阳也到了,既然碰上了,卢秦也不搞虚的一套,索性跟着进了包间。

    刚坐下她的眼神就一直在两人身上打转,摩擦着面前的杯子:“不介绍一下吗?”苏宁回神温声道:“我叫苏宁。”林海挑眉看向苏宁,凑近她耳边吹了口气:“就这样?”苏宁缩了缩脖子,明白他意思后,脸上爬上一丝红晕,卢秦看着他的小动作,眼里闪过好笑,扬起笑:“你好啊,我是卢秦。”林海淡淡看了她一眼,卢秦回了他一个浅笑。

    林海把身旁人凳子拉近,一只手死死锢着细软的腰肢不让人动弹,苏宁羞恼掰不开他的手就掐了一爪,林海吃痛嘶一声但没放开,好笑道:“小姑娘脾气挺大。”苏宁瞪着他,卢秦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心里不是滋味,麻木的吃着。

    本以为就这样相安无事,谁知道有人顺嘴聊起了以前,几人都是心下一沉,楚辞把那人谴回了家,把话题引开,苏宁虽然面上没表现什么,但林海知道小姑娘心里不舒坦了。

    他起身把人带了出去,陈辰也被楚辞拉走了,瞬间整个包厢只剩下卢秦和安阳两人,刚才的云淡风轻不复存在,她泄气躺在靠椅上,手遮住眼睛,她止不住回想着两人,她明白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她以为自己说了那些话以林海的性子肯定放不下自己,所以紧赶慢赶就是为了早点回来,没想到人家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她自嘲地笑了笑。

    安阳看着她,心里更不好受,她喜欢林海多少年他就喜欢她多少年,人人都说他们般配天造地设,只有他看出那时的卢秦的脆弱,他内心挣扎,就这么看着他们恋爱、温情、吵架、和好、分开、再见,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在送机的路上暗示自己的心意,可那时的卢秦满心满眼都是林海,他还是没狠下心,过去这么久,他以为卢秦应该放下了,哪怕比之前不喜欢一点点也可以,可今天狠狠打了他的脸,怎么可能呢,他笑着,肩膀随着他的笑声颤抖,如以前一样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压抑着情绪。

    最后卢秦喝多了,安阳把人送回家,他贪恋着这点独处的时光,在放弃和继续的边缘徘徊,选择了后者。

    苏宁和林海并肩走着,她也苦恼自己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不舒服的,万一人家早就过去了呢,可哪有这么多万一,她跟着漫无目的的走着,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又因为一直较劲什么都没吃此刻的胃里翻涌着苦水让她很不舒服,到后面撑不住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按揉着胃,脑子里想着今天的一切,胃更痛了。

    她停下来,林海回过头就见小姑娘脸色苍白急切问道:“怎么了?”边说忙把人抱起往停车场跑去,苏宁疼得抽了口气但还是扯笑摇头:“没事,你别担心。”

    林海把人抱进车里,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她的情况,好在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家,刚进来医生做完检查,看向林海面露不悦道:“怎么拖到现在才送来。”林海愣神,哑然:“很严重吗?”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闻言说着:“她有很严重的胃病,你作为亲属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医生的话打在林海心上,他一直没察觉,以为她只是单纯不吃辣什么的,他愧疚的抓了几把头发,怎么自己没发现呢。

    这边苏宁情况渐渐稳定,打着点滴,脸色也缓了过来,她苍白的笑着:“不怪你,你又不知道。”林海抓着她的手,眼眶微红:“现在还疼吗,我要是早点发现也不至于搞到医院来。”苏宁摇摇头宽慰道:“都是老毛病,不痛了。”林海就着这个姿势,抬手覆上苏宁精致苍白的脸:“以后有什么不要自己扛着,你不是一个人,今天要是我没来找你,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你疼晕在路上怎么办,到那个时候我弄死我自己都不够。”苏宁凑上去蹭蹭少年温暖的掌心:“不会了,哪有这么严重。”想到什么笑起来又补充:“况且,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林海嘴唇颤抖,什么都没说,但苏宁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次发病比较严重,要住院一周,期间陈辰们还有季婕妤都来看过苏宁,没待多久就回去了,等他们都走后护士进来给她插针,苏宁顿了一下想到什么:“等一下,请问抑郁症药物和药水不会有冲突吧?”给苏宁扎针的是实习护士,小女生拿不定主意为难道:“我问一下医生,稍等。”苏宁莞尔点点头,很快医生进来询问了近期服用的药物名字后说:“物理上来说是没什么冲突的,但还是得避免,以后吃药的话最好距离打吊瓶半个小时以上,这样是没什么问题的。”苏宁松了口气道了谢,门外没来得及进来的林海听得真真切切,他不知道苏宁有胃病,也不知道苏宁有抑郁症,他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林海脱力顺着墙往下滑,这次眼泪没忍住,结结实实砸在手上。

    口口声声说着很喜欢很爱,实际上连这些都不清楚不知道,他算哪门子男朋友,苏宁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爽不快,自己连一点点细节都捉不到,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哭过,就连小时候皮被家教严的外公动家法打的躺了好几天都只是笑着说不敢了,因为苏宁,他哭了一次,好多次。

    苏宁等了好久都没见林海回来,准备打个电话就见人提着保温盒进来,边放下手机边询问:“怎么去这么久,有什么事吗?”林海刚哭过,声音比较哑,闻言压低声音回道:“没事,路上比较堵。”苏宁一眼就看见他红肿的眼睛,抿了抿嘴,沉默的喝着林海喂过来的汤。

    她实在看不下去林海不说话的样子,突然笑出声:“马上新年了,我的礼物呢。”林海被这一笑恍了神,阳光透过窗户撒下来,苏宁整个人弯起微微笑着,被一缕缕刺眼的光线包裹着,病态的脸此刻也显得尤美,林海一时愣神,直到苏宁低笑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瞟了几眼苏宁才说:“在家里,你等会,我去拿。”说着起身小跑挥手:“等着啊,很快,你赶紧把饭吃了。”苏宁没来得及阻止,被这一举动逗笑,把手边的汤端起来喝。

    不多时林海跌跌撞撞跑进来,喘着气把一个精致礼盒递到苏宁面前,他唇角微微勾起,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深邃的眼眸满含宠溺:“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少女扬起笑,两个梨涡挂在嘴边显得可爱:“谢谢。”她在林海不安的眼神里把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条雕刻精美的手链,几个星星排列起来每个下方都有小小的一个f,中间坠着一个小太阳下,尽管太阳和星星不能在同一片天空出现,但也不会显得突兀,反而出乎意料的美,看着手链苏宁心里感叹林海眼光真好,她抬头眉眼弯弯,扬起灿烂的笑,如冬日里温柔和煦的暖阳消散了林海所有的不安,酥酥的,暖暖的,他心中怦然一动,走向前替苏宁戴上,小姑娘皮肤白,璀璨的手链挂在纤细的腕上衬得更好看。

    苏宁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我很喜欢。”林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音温润:“我也喜欢。”苏宁以为他说的是手链,感叹:“你眼光真好,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链子。”林海咽了口唾沫,意有所指说着:“我也觉得。”他凑近苏宁,温热的唇克制的在小姑娘脸上落下一吻,极尽柔爱:“不然怎么会找到你这么好的姑娘。”又吻一下:“我喜欢的不是链子。”说完没再继续,直直盯着苏宁好看的眼睛,仿佛把人望进去:“是你。”苏宁呼吸一滞,一瞬间说不出话,林海继续道:“知道为什么送你手链吗?”苏宁呆愣摇摇头,林海好笑道:“买手链,拴住你,除了我身边你哪都不能去,乖乖给我做老婆。”苏宁羞愤的推开林海,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

    林海把苏宁推过来的手握住,轻轻摩着,眼底好像有细细碎光,看的人心下一暖。

    林海再开口,声音无比坚定又无不透露出柔情:“送你太阳,是想你以后向阳,万事顺遂,没有阴暗,送你星星,是想以后每个独处的夜晚想着有个人陪着你,像无数星星一样照亮你,两者不能共处,但你能兼得,只有你能。”笑了一下又继续:“我的小福星,我把我的福气都给你,你把你给我好不好。”苏宁全身涌上暖流,回握住少年温暖的手:“好。”一个音节轻飘飘砸进林海心里,坚定又柔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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