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钟粤起了个大早，在何嘉佑推门出来之前，她已经吹好了头发，化好了淡妆。
她的化妆技术不算特别精湛，但胜在她底子好，浅浅涂个素颜霜看着气色就不错。
说好了接下来的两年她都会把情绪价值给他提供十足，那她就一定会用心对待。她自己就是天秤座，当然比谁都明白天秤座会对什么情景瞬间下头。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同学院有个长得不错的男生追她追得蛮凶的，一开始，她对他印象还挺好，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至少也不讨厌。
可就有那么一次，她和他在篮球场边不期而遇，他当时应该是刚从场上下来，头发都被汗水濡湿了，实话实说，的确很有点少年意气，也很帅。
男生看到她的第一眼脸就红透了，大概以为她是专门来看他的。
可钟粤的目光只在他腋下泛黄的球服边上一晃而过，脑子就彻底清醒了。
天秤座是完美主义者，陷入爱河时有多投入，抽身离开时就有多决绝。
她不想成为他眼中一条泛黄的球服边，就要一直保持精致优雅。
显然何嘉佑的想法和她差不多，虽然外面的天还没亮，可他竟然已经把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清爽迷人。
看到客厅里的他，他神情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
“何总，早。”钟粤弯着眼睛打了招呼。
“早。”何嘉佑看了看表，又看向她：“这才几点，你可以再睡会的，我已经交代了客房服务，九点左右才给你送早餐上来。”
“那你呢，怎么这么早？”钟粤踟蹰了一下，还是走到了他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就像一个真正的女朋友那样。
何嘉佑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他亲近，不禁一怔。
“LEFEBVRE的验货员今天要来厂里验货，八点的飞机，我得去接一下。”他放下电脑包，用指腹轻抚了下她的下巴，眼神自上而下掠过她的眉眼和鼻子，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他从不知道，原来软软香香的女孩子刚起床的状态也是这么诱人的。
“这个订单不是刚排产没多久吗？怎么这么快就验货了？”他的指腹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有点痒，钟粤想躲又不敢躲，只能找些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大公司是这样的，备料期要验，生产中期要验，回头出货的时候很可能还要请第三方验货公司的人过来做双保险，直至看到专业的验货报告显示PASS才会同意出货。”何嘉佑耐心地解释。
钟粤疑惑地问道：“可是，难道接验货员这样的小事也要你亲自出面？电视里演的霸总可不是这样的。”
何嘉佑终是被她逗笑了，忽地俯下身来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口，“钟粤，我算什么霸总，我顶多算个玩票创业的富二代。”
“哦。”钟粤的唇间都是他口中牙膏的清新味道。
他注重的，都是她在意的小细节。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你是不是很失望？”何嘉佑突然问她。
“失望什么？”钟粤不解地抬起头，探寻地看向他。
“失望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成功人士？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这样的，国内的办事处已经挂牌招人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请你去办公室喝茶了。”
何嘉佑这番话说得钟粤很莫名。
她跟他只是短期合作关系，只要她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就好，他创业成功与失败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面上的话她依然说得很漂亮：“我当然相信你。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出门吧。”
“嗯，你先去睡。我帮你约了房产顾问，大概上午十点左右会过来接你去看房子。我已经把我们的购房要求交代清楚了，想必对方已经筛选出了几套合适的房子，你先去看看，有喜欢的就直接定下来。”
钟粤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这么执着于要买一个房子，她觉得就住酒店就挺好的，吃饭有餐厅，做卫生有客房服务。
要是买了房子，这些活该不会就都要她来做吧？
可真要命了。
还有，何嘉佑这角色未免也进入得也太快了，她还没怎么样呢，他倒好像两人已经好了八百年了似的。
看来，她的社会经验还是不足，演技还是不够好，她得找个老师好好学学。
送走何嘉佑，钟粤便真的倒回了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直至客房服务送餐进来。
他点的都是比较清淡的中式早餐，还蛮合她的胃口。她七七八八捡着吃了一点，房产顾问的电话就进来了，说车已经在楼下等，让她慢慢收拾，不必太着急。
钟粤看了下表，让对方再给她十分钟。
她昨天过来时候匆忙，也没有带多余的衣服，只能还穿回昨天的那一套，简单的无袖高领针织短衫配牛仔裤和帆布鞋。
很女大学生的一套普通装扮，但好在她的身高和大气的长相撑得住，即使穿成这样也不会显得太过稚嫩青涩，反而有点90年代Modern Lady的感觉。
因为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化过了妆，所以她这会儿只需要稍微补补就好，不需要太多时间。
钟粤此刻突然也觉得何嘉佑说得有点道理，她真得感谢把她生的这么漂亮的那个素昧蒙面的妈。
要不是她，她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随便均匀一下肤色涂个口红就可以自信出门。
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当年到底是哪里想不开，顶着这样的脸最后却选了钟能胜那样的男人？
恋丑癖？
她之前也问过她爸很多次，妈妈为什么会离开这个家不要她。
钟能胜每次都会含含糊糊地说：“妈妈不是不要你，她是不要我！你也看见你爸这衰样了嘛……她当年也是拼了命想把你抢走的，可是你爸我怎么能同意！你是我钟能胜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把你带走！”
后来父女俩吵架时，她总会口不择言：“既然你要了我又不肯管我，当年干嘛不叫妈把我带走！我就算跟着她在街边要饭，也好过跟着你这个烂赌鬼！”
钟能胜被她气得本来就暗的肤色几乎变成了青黑，只撂下一句：“反正你姓钟，这就是你的命！”人就下楼去了。
这就是她的命。
钟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嘲讽地笑笑，然后将墨镜架在鼻子上，推门而出。
何嘉佑找的房产顾问是个面相看着很舒服的小姐姐，她下楼的时候，她已经在电梯口等了。
然后就是一通程序化的商业客套。
“您好，钟小姐是吧？我是赵韬，您叫我小赵就行。”
“钟小姐咱们车在那边呢，您慢点。”
“钟小姐您真漂亮，我算是终于明白她们说的高级松弛感是什么意思了，您这身高得有175了吧？”
钟粤笑笑：“没那么夸张，净身高172左右。”
“看来女生想要气场够还是得高个子才行，来您小心点，别碰着头。”
赵韬帮钟粤打开车门，并贴心地帮她护住了头顶位置，一边说，她还一边自我调侃，“您看我这小身高，想当护花使者还得垫着脚，真够心酸的。”
钟粤自己也是做过服务行业的，反而不太好意思接受人家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只淡淡地说：“赵经理你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所以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赵韬开的是一辆十几万的国产代步车，车里的空间够大，卫生做得也很干净，车内还隐隐散发着一种很温柔的花香，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哦，何先生有交代，说是您想看看距新天地十分钟车程以内的房子，要交通方便一点，社区环境好一点，周边配套设施齐全的，对吧？除此之外，钟小姐您对房子还有其他方面的要求吗？另外方便问一下咱们的预算大概是多少吗？是打算贷款还是全款呢？如果贷款的话，一会儿我叫同事帮您打一下征信报告。”
赵韬讲话时语气温和、语速适中，完全没有一般销售人员身上那种很令人很反感的目的性和攻击性。
钟粤再次对何嘉佑刮目相看，看来他这个人除了在男女关系的事情上不羁了一点，其他方面还是靠谱的。MIX的大楼总部就在新天地附近，亏得他还提前做了功课。
“其他的……”钟粤沉吟了一下，“就户型简单通透一点，采光好一点，动静分离，不要临街。付款方式……应该是全款。”
赵韬的眸光在钟粤说出全款两字的时候明显闪了一下，她再次透过后视镜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仍然学生气十足的女孩，心中不禁感慨，还是现在的女孩子聪明，懂得及早抓住机会。
不像她似的，嫁了个没大出息的老公，两人的工资加起来扣除房贷和孩子的教育支出几乎就所剩无几。
她上学的时候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种目的性强的女孩子，而现在，她的女同学里当年选了爱情的人里十之七八都活得很辛苦，反而是那些选了物质的，整天不是在巴黎看铁塔，就是在热带海岛度假。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整天口里嚷嚷着爱情至上的，百分百都是还没有结婚生孩子的那一批人。
“好的钟小姐，咱们现在刚好有个楼盘挺符合您要求的，离新天地大概十五分钟车程，高层、洋房和别墅都有，小区物业特别好，精装修拎包入住，还可以看江。虽然是新楼盘，但是它一期二期都已经交房了，现在也就还剩下小部分房型没有售出，您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韬笑得亲和力十足。
佣金差了那么多，她当然首推一手房啊。
钟粤倒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她也有她的疑虑：“新房带装修的，里面应该都是甲醛吧？”
“这个您放心钟小姐，开发商早就考虑好这个问题了，所以特意晾了半年才交房给业主的。咱们这开发商名字我一会儿发您微信，您可以查一下，老牌大国企，在全国都排得上名的，房子质量方面您可以绝对放心。”
钟粤从没买过房，对赵韬说的这些自然都不太懂，但是她向来不喜欢跟外人暴露自己的短板，也就假装思考着，没吭声。
“还有，实话跟您说，我手里这套其实是有个客人因为财务状况变动不想要了的，您如果喜欢的话，只需要做下一手更名就可以了，既得了新房，又可以节省不少税费，而且如果您是全款付的话，价格还能谈，对方现在挺急需周转资金的，您觉得呢？”
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钟粤觉得也还可以考虑，于是她点点头：“行，那咱们就先去看看，具体的，我要回头跟何先生商量一下。”
生在那样的家庭，他的社会经验和商业思维必然都比她强，有这样的好老师在身边，她为什么不请教。
“好的钟小姐。”赵韬满意地在十字路口调了头，又找了点轻松的话题：“钟小姐，何先生是你男朋友吧？看得出来他心里挺在乎你的，昨天晚上还特意交代让我早晨洗了车再去接您呢。”
钟粤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赵韬撩了撩头发，笑得明媚大方：“不是男朋友，他是我金主。”
“哈？”赵韬误踩了刹车，俩人的身体都猛地向前一倾，幸亏这会儿不是早高峰，她们后面没有车。
“对不起对不起！”赵韬赶紧道歉，然后又忍不住说道：“钟小姐，我还没遇到过一个像您这样爱开玩笑的女孩子！”
钟粤眨眨眼：“我没开玩笑，回头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可不嘛，人家一身几万块的阿玛尼，她一身几百块的批发市场货，不是金主他还能是她的什么？
赵韬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男子的形象，可他昨天打电话的声音明明那么年轻好听啊！
这也太违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