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佑带着钟粤跟着赵韬进了电梯。
电梯被装饰成了全息宇宙的投影，一进去就让人仿佛置身于星光璀璨的银河里，钟粤被吸引了目光，仰着头，发出孩子似的感叹。
“好漂亮。”
“不漂亮能让人念念不忘吗？”何嘉佑的声音幽幽从耳边传来。
钟粤瞬间清醒。
这家伙……
电梯门打开，刺目的光线映射进来，何嘉佑走在了前面，钟粤跟在他的背后，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看见他刚才说那句话时候的表情。
赵韬凑过来，用很小的声音问：“这就是何先生？”
钟粤垂着嘴角点了点头。
“姐妹你可以啊！”赵韬小拳拳锤了锤墙，笑得见眼不见牙。
钟粤看着赵韬的表情，突然感觉她要是破坏掉她此刻吃到糖的幸福心情有点残忍，索性就什么都没说。
“你要带钟小姐看的就是这套房子？”
进了样板间，何嘉佑就皱起了眉。
在他眼中，这套房子不仅空间逼仄，装修也过于程式化，完全是没有审美的人按照当下流行趋势生搬硬凑出来的所谓现代简洁风。
要是可以选，他倒是希望可以和她一起装修一套房子，让那个房子的每个小细节都写满他们专属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住在自己审美的舒适区里，心情也能好点。
而不是像现在……
看什么都碍眼。
可是没办法，他仍在创业初期，她又马上成为职场新人，他们俩目前的情况都不适合分心在这样的事情上。
以后再说吧。
“是的，何先生，那套房子在24层，到时候您透过这个大大的落地窗就可以欣赏到无敌的江景，视野特别开阔。很多业主拿到钥匙后都满意的不得了呢！”赵韬赶紧说。
“可是这面积好像也太小了吧？看着也就100平？”何嘉佑的空间感特别好，只稍微扫几眼，房子的各项数据就差不多都呈现在了脑海里。
钟粤在那边却眼皮重重一跳。
他要干什么？她还嫌一百平的房子大呢！要是依着她，她就买个五六十平的一居室先凑合着。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想把钱都砸在房子上！
“可你不觉得房子小点才温馨嘛，买太大了回头你出差什么的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会害怕的。”她赶紧走上前去，破天荒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语气略带了些撒娇。
何嘉佑心里对她的小把戏清楚得很，可指尖传来她的温柔还是让他的心跳漏了拍子，连面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可是一百平……传出去我会被苏闻礼他们笑一辈子。”他看了钟粤一眼，视线又迅速移开。
嘴角的笑一闪而过。
钟粤在心里咬牙切齿：大哥，这个钱是我出，我出！您要是对面子有要求，您自己出钱，我完全没意见的！我看那个四百平的超级一线江景大平层就很好！到时候我连沙发都不买，就在客厅练滑板！
“我们的爱情需要外人的意见吗？”钟粤扯了扯他的衣袖，满目深情地看着他。
原以为他会瞬间心软，什么都听她的。
不想他脸上绯色瞬间就消失了，连眼神都变得微冷，“ 钟粤，不要把你用在他身上的那一套直接照搬过来对付我。”
钟粤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阴晴不定，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爷不想再伺候的颓然感。反正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占到他的什么便宜呢，不如就此算了吧。
人生还那么长，她也没必要非坚持在一个错的方向上狂飙一段来验证自己是不是吃一堑就能长一智。
说不定跟了他之后她就不停地在吃一堑又吃一堑的恶性循环里无限轮回下去呢！
想到这儿，钟粤眼中的深情立刻冷了下来，抓着他衣袖的手也松了开来。
却不想，下一秒，她就被他反捉在手心，然后他又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向赵韬：“那套房子总价多少？”
赵韬在旁边吃了半天的瓜，此刻心里已是滔天巨浪。
首先她就没想到这钟小姐口中的金主长还能长这么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他有这底子，何必还要上赶着给别人花钱啊！说不定有多少富家千金愿意倒贴钱往他身上扑呢！
其次是她在这行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情人死活非要给金主省钱主动要买小房子的。他们俩绝对是拿她开涮呢，这要都不是真正的爱情，她现在就把客厅里的实木电视柜生吞了。
“啊，何先生，咱们外面细聊。”
何嘉佑点点头，仍旧臭着一张脸，拉着钟粤走了出去。
三人在沙发上落了座。
钟粤意识到他并没有放开她手的意思，她要是坐得离他太远，好像手腕会更难受，于是她干脆往他身边凑了凑，直至两人的衣服几乎都挨在了一起。
侧眼去看，他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很多。
“是这样何先生，刚才我也和钟小姐说了，这个102平米的经典房型在咱们整个一期项目都是最畅销的，早在两年前刚开盘的时候就售罄了。这要不是原主家里最近刚好急需资金周转，是绝不可能有这么一套房子在这个时间节点流通到市面上来的。”
赵韬将茶几上两个人的杯子都续上了茶水，继续说道：“您也知道，这项目自从开盘到现在价格就一直看涨，可惜开发商建的几乎都是大平层和别墅，小户型就只有那两三栋，抢完了就没了。这要不是我个人特喜欢钟小姐，我还真没必要把这个底交出来。您想啊，我只要随便联系一下之前的意向客户，是不是分分钟就能签合同？但是我这个人也有自己的个性，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交朋友，反正这个便宜给谁占不是占呢。”赵韬大笑。
很让人如沐春风的销售套路。
何嘉佑单手拿过茶几上的纸杯，递给钟粤，又给自己拿了一杯，浅浅饮了一口。
“所以，那些意向客户没有人拿的出全款，而那个原主只接受全款，是吗？”
赵韬的笑容一僵，她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甚至有点傻白甜的男人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真的还没开始推广呢。而且现在银行批贷也快，真要等也等不了多长时间。”
赵韬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而且想必您也了解，这一手更名可比买二手房要省不少税费。”
何嘉佑笑笑，将茶杯放到茶几上，缓缓说道：“赵经理，观澜壹号这个项目最开始宣传方向就是中高端社区，是，我承认，项目做得确实还不错，但是你别忘了，这个城市房子的均价才多少，还不到三万吧？你们卖到五六万，我只能说，幸亏你们当时小户型只建了那两三栋，不然最后都得砸到手里。”
赵韬神色一凛，这才收起了轻视之意。
钟粤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却无异于有海浪在翻涌。
她震惊的倒不是他们之间她听不太懂的谈判内容，而是何嘉佑好像又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她自然是知道他在做生意上挺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的，可眼前如此成熟冷静的他太有别于她印象里那个玩世不恭的他，她还是有点不适应。
赵韬拢了拢头发，开玩笑道，“要真砸手里，开发商就降价卖呗，总归是自己的项目，慢慢卖总能清掉的。”
“那倒是。”何嘉佑漫不经心低把玩着钟粤的手指，闲闲说道，“只要项目负责人敢说放弃那些中高端客户就行啊。赵经理，要是你，敢不敢在一个项目里卖三万和六万两个相差这么悬殊的价格？”
赵韬摆摆手，“何先生，您再问下去我脑子要烧了。”
“这么跟你说吧，真正愿意承担五六万高房价的人群根本就看不上这种小平米的房子。一个城市能凑出一两栋脑子不好的人已经挺不容易了。”
何嘉佑嘴太毒，赵韬和钟粤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隔壁在建的水岸南郡，跟这边欣赏的是同一个江景，而那边主打的可都是刚需户型，据说开盘价只比均价高了一点。赵经理，要不是我们不想等期房，这边我们压根看都不会来看。最重要的是，我女朋友喜欢这里，为了她的喜欢，我当一回冤大头没事，可你也不能忽悠我啊，更何况我们还可以付全款。”
“哈哈哈哈，何先生您这是哪的话！这样，原主开价五百万，我这边帮您和他谈一下，应该四百八十万是没问题的。”
“四百万。你按这个价格跟他谈，如果他同意，我们今晚就签合同。如果他不同意，你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了，回头我们再看看别的盘。”何嘉佑站起身，温柔看了眼钟粤，“走吧，带你去吃饭。”
“何先生……”赵韬也站起了身，“便宜一百万！要是你是不是宁愿等贷款？”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当初根本没什么成本的话……我更愿意抓住个傻瓜赶紧脱手。”何嘉佑眨眨眼。
赵韬还想说什么，何嘉佑已经带着钟粤进了电梯，并关上了门。
电梯里没有别人，银河里的星星依旧闪烁着，很梦幻，也很美好。
“想吃什么？”何嘉佑转过头来，笑着问钟粤。
“Felix，你怎么知道原主当初成本很低？”钟粤想了想还是虚心请教道。
“我爸认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知道点内部消息。这栋小户型的楼，当初几乎都是用来做关系的，他们能有什么成本。”何嘉佑冷笑。
“你爸？”钟粤疑惑至极。
他爸不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就车祸死了吗？
电梯门打开。
他们走进了杭城的盛夏。
轻柔的风将钟粤的头发吹乱，有几丝绕到了他的衬衣上。
“说的是我的亲爸。几年前死的那个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我的养父。”
钟粤从没想过他背后还有这样复杂的成长经历，不禁讶然。
“养父？”
“嗯，三岁那年，我亲生父母公司出现了巨大的经营危机，为了度过难关，他们把我高价卖给我养父一家了。”何嘉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在他们眼里，我就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筹码。”
“为他们换取利益的筹码。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记忆力还是很好的，我现在还总能想起来我抱着我的娃娃坐在养父养母家的门槛上大哭的情景。一开始，也有人哄我，后来他们终于没耐心了，跟我说爱哭就哭吧，看看你爸妈会不会来接你回去。”
钟粤不知不觉共了情，喉咙酸涩，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以及站在什么立场上去说，所以她张张嘴，也就只喊了喊他的名字，“何嘉佑……”
“我没事。”何嘉佑故作轻松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啊，钟粤，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需要陪伴了吧。因为我晚上没人陪着很难入睡。”
钟粤仔细想了想：“所以你前二十几年一共找过几个人陪？”
何嘉佑哈哈一笑，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模样痞坏：“怎样，这么快就在乎起我的过去了啊？钟小姐，你别太爱。”
“……”
钟粤送了他一记白眼，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算好了这个四百万房款的事？可是要是对方不同意怎么办？”
何嘉佑仍是坏笑，“不同意的话，你那不是还有我好几个吻没有兑现呢吗？你可以今天晚上都把它们换成钱。”
钟粤顿时觉得自己又被他耍了一次，没好气地骂道：“你有病吧何嘉佑！”
“反正房本只写你一人，这个账你自己算嘛！”
钟粤不再听他胡言乱语，小跑着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