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吾科技的投资合同正式签署了，这对于海森和安安来说都是重要的突破，一个拿到了A轮融资，接下来准备开发和基因检测相关的产品，一个终于自己主导了投资项目，枫桥资本在周五用华丽的下午茶来庆祝，然后安安发现了一个严峻的事实，他们没有钱了，得尽快找到新的合伙人。
蔡宇新今天没有手术也没有预约的客人，他跑到医院找蔚瑾煊，排解心里的苦闷。
“所以，你两次表白都被人拒绝了？”
蔡宇新一副苦瓜脸，“是啊，老蔚，我心里苦啊，情场失意...”
“那商场得意了？”蔚瑾煊没当回事，他情场失意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蔡宇新的苦瓜脸更苦了，“商场也失意...除了安安，还没有人给我投资，她投的两百万也就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新店的租金和装修。”
“没事儿，投资你慢慢找，失恋反正过两天你就好了。”
蔚瑾煊给蔡宇新倒了一杯水，这就算是最大程度的安慰。
“不，这次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一个人，她就完全长在了我的心坎上，她和我的梦中情人一模一样，”蔡宇新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虽然遇到她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但遇到她之后我确定了，就是她，我释怀不了，怎么办啊。”
“就是那天你去酒吧找的那个姑娘？”说的这么邪乎，蔚瑾煊想起来了，那是安安的闺蜜吧。
“对对！然后她还跟我回家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第二天早上又翻脸不认人了，那她老是跟我...干嘛呢？图我的皮囊？”
“你们已经...？”蔚瑾煊一时语塞，这方面他倒是不甘示弱，“那如果这样她还是拒绝你了，是不是你彻底没戏了？她有没有说拒绝你的理由？”
蔡宇新一听心里顿时凉透了，“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说什么不会喜欢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啊。”
“Mia那件事你也讲给了这位听？”蔚瑾煊猜到了问题所在。
“讲了啊。”蔡宇新顿悟，“你是说...”
她们串供了！
蔚瑾煊有点落井下石：“你先讲给了安安，然后又讲给了她的闺蜜，谁都会觉得你是故事大王吧。”
“老蔚...这题还有解吗？”蔡宇新绝望地问。
“我已经很多年不解这种题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查房去了。”
查完房回到办公室，蔚瑾煊接到了周末门诊暂停的通知，从来没有双休日的他一时不太适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了。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安安从1702探出一个头来：“明天不去医院了？今天就回来了？”
“门诊取消了。你今天也挺早下班的。”
安安走了过来，“我刚回来，我们和知吾科技的合同签了，这个周末不加班了，你吃饭了吗？”
“你是又想来蹭饭吗？”蔚瑾煊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啊，等我一会儿，我就过来。”
安安跑回去拿了几个纸袋到蔚瑾煊家，“我们公司今天买了很多下午茶来着，我带了一些回来。”
薯条、汉堡、帕尼尼、炸鸡还有各种蛋糕点心摆了一桌，想起来蔚瑾煊不吃甜食，安安问：“你不会，连油炸食品也不吃吧？”
那这一桌子他能吃的就几乎没有了。
“没关系，明天多锻炼一小时就好了。”蔚瑾煊的目光移到了蛋糕旁边的半瓶红酒上，“又有酒？”
“下午他们喝了半瓶，我觉得浪费嘛，就带回来了，庆祝我们第一个项目落地呀。你酒量怎么样？”
“我还没有醉过。”
他在学校的时候测过自己的肝功能，解酒酶是正常人的十倍。
安安有点不相信：“真的假的？那这半瓶你喝了我就信。”
反正明天也不上班，蔚瑾煊把半瓶葡萄酒倒进了醒酒器，然后拿出两个红酒杯，一杯倒上了苹果味气泡水，推给了安安。
“光庆祝项目落地我可喝不了半瓶，”天天讲项目也太没意思了，“不如，你讲个故事来听？”
“你想听什么故事啊？”
他轻轻摇了摇醒酒器，红色的挂壁在玻璃上旋转，“离婚故事。”
真是出乎意料，她自己都快忘了竟然有人主动想听，“想不到啊，蔚教授还有八卦的一面呢，那我还有恋爱故事你要不要听啊？”
“都可以。”蔚瑾煊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安安自己先喝了一口气泡水，“离婚就是...我怀疑他出轨，就是我在备孕的那会儿，你也知道，当然后面事实可能也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我还是坚持离了。”
蔚瑾煊吃了几根薯条和几块炸鸡，像是看电视剧一样，“那你为什么怀疑他出轨？你查他手机了？”
“哈？”安安一脸骄傲，“不要说我查他手机，但凡我有过查他手机的想法，就算我输，”她虽然那时候是家庭主妇，可从来没有这么无聊，“他骗我在先，然后我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他。”
蔚瑾煊主动倒了第一杯酒，精彩，这婚不离才怪呢，“所以侦探拍到了？”
“唉，”安安塞了一口提拉米苏到嘴里，回想往事似乎觉得自己很荒谬，“现在想想，我怎么会找侦探跟踪他呢？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了。他的助理，半夜去敲他的门，然后就投怀送抱之类的吧，但没过一会儿，他就让她走了，也没发生什么。”
安安继续说：“我其实心里知道，他对他的助理应该是没什么的，百分之九十九他不会背叛我...但是...”
她讨厌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蔚瑾煊缓缓喝下半杯，“嗯，别人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你是半粒也容不下。”
“是吧。所以，从看到他让她进门的那刻起，我就决定离婚了。好了，离婚故事讲完了。”
安安又给蔚瑾煊倒上了，“我的恋爱故事嘛，还是挺完美的。哦，对了，和离婚故事是同一个人。”
蔚瑾煊点点头，原来还是个初恋到婚纱的剧情。
“我和李赫，是中学时就认识了，然后上了大学他和我表白的，我们就在一起了，看不出来吧，我谈恋爱的时候，其实还是挺作的。”
蔚瑾煊喝下第二杯，不加掩饰地说：“完全看得出来。”
“你...”安安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我当时答应他的时候呢，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就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就试试好了。可我没想到，他对我非常好，不管我怎么无理取闹，他就是能一直包容我，我说多少次分手，他每一次都不遗余力地挽回。所以大学毕业后，我和我爸说，我非李赫不嫁，我爸就把我们俩一起送去留学了，我为了和他一个专业转到了金融学，回国之后我们就结婚了，那时候我确实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无理取闹和分手，用这种伤害他的方式来验证他对你的感情，是很不成熟的做法。”蔚瑾煊对这一段评价道。
安安不以为意，哪个女孩子初恋的时候不作啊，可是“伤害他”这三个字，第一次刺痛了她的神经，她没来想过这对李赫是伤害，所以他一直在忍受这种伤害吗？
“我结婚了之后可就没有再无理取闹了，我为他放弃了云杉资本的offer，不对，是放弃了我的事业，乖乖在家当一名家庭主妇，为了帮他坐上云杉资本的MD，我让我爸用所有的关系给他拉客户，我呢，就天天帮他维护这些客户，”说到这，安安苦笑一声，“可没想到啊，他刚当上了MD我们却离婚了，之后就没联系了，他应该挺好的吧。”
“那他应该压力蛮大的吧。”同样是男人，蔚瑾煊能理解，事业需要岳父和妻子的助力，那更多是一种考验。
“可我不就是想帮他缓解压力吗...”安安反思起来，压力？是因为晋升MD带来的压力吗？还是因为客户都是爸爸的关系？他们离婚时李赫也提到过，他不想要当什么MD，所以一直到最后，她竟然也没懂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了，蔚教授。”安安结束了自己的这部分，给蔚瑾煊的酒杯又添满了。
“我？”蔚瑾煊以为自己今晚只是喝酒聆听就可以了。
“对啊，我可是把过去十年的生活全跟你说了，你要是不讲，那我就用提问的方式了。医院里有那么多医生护士仰慕你，你为什么一直单身呢？”
“你听谁说的？”那么多？他怎么一个不知道？
“小宋说的啊，你在你们医院可是风云人物，听说以前你要值夜班的时候，很多医助和护士就偷偷换班。”
蔚瑾煊很认真地说：“那可能是因为我查房的效率比较高，跟我一组会更早下班？”
“你少来了，你就是拒人千里之外。”
“真不是，你去问问她们，如果有谁是真心要嫁给我，我马上娶。”蔚瑾煊举起他的手机，“我上的班叫听班，二十四小时听电话上班，你真觉得她们想和我在一起吗，不会的，但凡有选择，医生都不想找同行做伴侣。”
听班？安安对这个词肃然起敬，看来蔚瑾煊现在的生活只有工作，那就问问过去吧，“你谈过恋爱吧？谈过几次？”
“我讲我的故事，还是得我喝是么？”蔚瑾煊无奈，这游戏规则怎么这么霸道，“两次，出国读书之前一次，之后一次。”
”那各是什么原因分手的？”安安举起气泡水和蔚瑾煊碰了下杯，然后喝进去半杯。
“大学那次有点久远了，大概是太年轻不懂得珍惜吧，她要留在仁和读博士，而我想出国读，忘了是谁提的，总之就那样分手了。”
毕业了就分手，倒也算是普遍现象，安安接着问：“那出国之后这次呢？又是因为你要回国，人家要留在国外生活，所以分手了？”
蔚瑾煊摇头：“不是，我在实验室做了三天实验，没有带手机，出来后才发现她胃痛找我陪她去医院，等我出来，她就要和我分手了。”
“那确实是你的问题啊？你怎么能三天都不联系你的女朋友啊？这要是我，都够分手一百次了，那你出来后，没去找人家？”
蔚瑾煊也有点委屈，“我当然找了，我去她宿舍楼下等了三天，她还是坚持。”
“蔚教授，我听上去呢，你对这段感情好像不是很在乎，也不怪人家要和你分手，是不是你平时也是对人家爱搭不理啊？”
“我不在乎？”这一点蔚瑾煊可不同意，“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毕业就结婚，我规划好了我们未来往后的生活，不管她想留在美国还是回国，我都可以，可谁知道呢。”
为了那段感情，蔚瑾煊认为自己也是做了所有努力，包括去读第二个博士学位也是，可是爱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呢，就像街上的沙县小吃为什么总是一样的门面，楼下的公交车为什么永远不准时，没有人知道答案。
“我原本以为她能理解我的工作、我的科研，但我后来也反思了，凭什么要求人家理解呢？人与人之间理解并不是常态，误解才是，所以她和我分手也是对的，一个做实验三天都不开机的男人，结婚以后又能对家庭负多大的责任呢。”
蔚瑾煊又喝了一杯。
安安转了转眼珠，“不是，你这反思得有点过了，她可能也只是有点作而已，你等到第四天，说不定她就原谅你了呢。”
蔚瑾煊笑笑：“是吗，那我下次知道了。”
“好了，那我们换个话题，”安安又打开一个巧克力千层蛋糕吃起来，“作为一个男人，为什么会选择妇产科呢？不管怎样，男女之间因为性别差异导致的尴尬一直都在不是吗？”
“你对我到底还有多少偏见，不如一次性说出来。”蔚瑾煊晃了晃酒杯，看着满嘴蛋糕的安安，一向不喜欢甜食的他，竟然有点好奇巧克力千层的味道了。
“没有没有，怎么是偏见呢，我只是好奇而已嘛。”
“这个问题，只有对不是医生的人来说算个问题。”蔚瑾煊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来：“我在JHU读的是临床医学，从研究生开始就住院实习了，我们是轮岗制，几乎所有的外科我都去过，骨科、心脏外科、泌尿外科、还有眼科，要选细分方向的时候，我的导师综合我实习的表现，推荐我选择妇产科，这就像在学校考试一样，你哪门课成绩好，老师就给你推荐适合的专业。还有一点，产科是很需要体力的，应对难产或更复杂的手术男医生更有优势，在美国，妇产科医生的薪酬很高，所以没什么特别的，从职业规划的角度，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你说的两性尴尬，我学医八年，上过大体解剖之后，除了对女朋友，我对人体已经没有任何好奇了，对医生来说，它们都是器官和组织而已。对患者来说，如果是男医生做检查，是需要有第三人在场的，都生病了还想着尴尬的事情，那只能说，病得不算严重。”
“看来是我狭隘了，以后，我会对男医生少一些芥蒂的。”安安又拿起醒酒器，倒了最后一杯酒，蔚瑾煊说的没错，他还真是千杯不醉。
从蔚瑾煊家回来，安安却一直睡不着，她轻描淡写地讲了自己过去的十年，而此刻，这些回忆才刚刚开始掀起波澜，她开始思考以前从没想过的事情，离婚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受伤的那一方，是承受的那一方，可今天和蔚瑾煊的谈话让她考虑另一个可能性，这段感情，她才是那个受益者，那个在位者，那个从来没考虑别人感受的人，她一直以为自己为李赫付出了全部了，可不知，别人为她付出了全部之后还有全部，李赫在这段感情和婚姻里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翻开手机，把对李赫设置的呼叫转移取消，离婚之后，她第一次联系他：最近还好吗？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