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被打了八十鞭子，被锁在了困仙台上，日日受雷电之刑。
我后悔自己的冲动。
如果这条命也没了，我又怎么去找君上？
我日日濒临在死亡的边界，
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涟漪又来了，
她走到我面前，
跟我诉说着西昊如何宠爱她，她与他如何云山雾雨。
我本非月沫，她与西昊之事又与我何干。
我又在识海里寻找着月沫。
我隐隐看见一个白衣小女孩儿蜷缩在地上。
我想要靠近，她却消失不见了。
涟漪捧着我的脸，似是被我气疯了。
她满是柔情地说，姐姐，你看，这是天君昨夜留在我身上的。天君就像小狗一样可爱呢。
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掐住我的脸，面容几近狰狞：姐姐，你这么平静是你心死了吗？
姐姐，你对天君心死了吗？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而后又忽然松开，轻柔地揉着我的脸。
她说，姐姐，你不是爱西昊爱得可以不要我了吗？你现在不爱他了吗？姐姐，你其实和我一样薄情呢。
她说，姐姐不在乎他了，那我也不要他了。我们……换一个玩吧。姐姐还在乎谁呢？
56
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批涟漪疯批着走了。
她，真的疯了。
又一道雷电穿过我的身体。
这次，真的里焦外嫩了。
都说猫有九条命。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九条命。
如果有，我愿意全部抵在这里。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再死了。
眼前越来越模糊。
我好像真的又要死了。
我晃动着沉重的铁链，
除了哗啦啦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雷电再次袭来，
我的头上忽然笼罩一团黑影。
耀眼的闪电打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雪白的毛。
砰的一声，他重重落在地上，四肢抽搐着。
我认出了他。
飞……旋……
我晃动着铁链，用尽力气也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飞旋慢慢爬了起来。
太好了，他没死！
“啊！啊！”我大声朝飞旋喊着。
飞旋幻化成形，
是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少年。
他一身雪白，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动着，可爱极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化形。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也如雪一样白。
只是，血却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步伐踉跄，一步步朝我走来。
走到离我不远处的地方。
他捂着胸口，死水般的眼睛毫无波动地望着我。
他浑身是伤，却似感觉不到痛苦一般。
他说，你恨她吗？
我眼中含着泪望着他。
他又问，你恨她吗？你如果想杀了她，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魔君君离在哪里。”
飞旋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冷静下来。
他见我冷静了，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地对我说：“你在意的人我知道在哪里。”
“他现在已经被你妹妹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猜，涟漪接下来会如何对待魔君君离？”
“魔界已经覆灭，魔君君离却还在因为你饱受剜心之痛。你所爱之人只剩下他还对你死心塌地，你真要看着魔君君离因你也死去，你才觉得对得起你的妹妹吗？”
飞旋，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涟漪与月沫的事？
你认真看看我啊，我是元沅啊，你快认出我来啊！
“你想救魔君君离，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答应我，杀了涟漪。”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
飞旋啊，你也不过是一只刚刚成年的猫，却装得这么老成，这么……安静。
一点也不像你呀。
我要救君上，然后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涟漪。
不管君上会不会恨我。
我与飞旋静静地看着，然后，我重重点头。
哪怕我最终杀不了涟漪，我也会帮飞旋杀了涟漪，让他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耀眼的闪电劈开云层，又朝我劈来。
我闭上眼睛，却没有那种千把刀子割肉的疼痛。
我被一个单薄的身子抱着。
我抬头，看到飞旋那张帅气的脸。
他嘴里喷出鲜血，把我的面具都喷红了。
我慌张地看着他。
他咳嗽着，每咳嗽一声就咳出一丝血。
他轻笑了，说，清羽总是嫌弃他没有侠义心，如果看到他现在这么奋不顾身地救人，一定又要说他看上人家小姑娘的美色了……
说，清羽是他的主人，其实呢，就是一只大孔雀，还不会开屏，所以魔君君离才会看不上她。有时他都替她捉急，追个男人简直笨死了，笨到无药可救。
说，清羽喜欢吃甜食，吃完了又担心自己会发胖会被魔君嫌弃，可魔君君离从来都不在乎她的胖瘦，连她这个人都不在意，简直傻透了……
说，她明明那么害怕受伤，那么害怕死，却在临死前把灵笼给了他。他看着她浑身都是伤，浑身都是血，心脏被掏了出来，她像一个破碎娃娃一样落在地上，跟他说的最后两个字是——跑啊！
说，她还欠他好多钱，好多愿望，好多……话……他们说好了要吃尽山珍海味，铲除世间妖魔，她成为能配得上魔君君离的大仙，他成为匹配元沅的一代侠猫……她说话不算数，她说遇到危险一定会丢下他不管，这个顶傻顶傻的主人却用自己的命保护了他……可他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她活着……
……
……
飞旋在我耳边慢条斯理地讲着清羽、他、君上和我的故事，故事里有四时静好，也有鸡飞狗跳。他似乎想要一直说下去，一直也说不完……
飞旋一拍胸口，内丹从他嘴里缓缓升起。
我惊恐地看着他。
飞旋，你要干什么？！
我拼命地摇头，想要阻止他。
他却只抬头看着自己的内丹，伸手缓缓接住。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内丹塞进我的嘴里。
我想吐出来，他却捂住我的嘴。
我们终究是妖，没了内丹，连普通的猫也做不成。
“你答应我……一定要救出魔君君离……”
他的身形在破碎，那些碎片如风一样消散着……
我呜呜哭着，拼命摇着头。
不是说一起去杀涟漪吗？
为什么把你的内丹给了我，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帮助！
你就不担心我会食言，不会杀了涟漪吗？
飞旋，你怎么这么傻？
为什么这么傻？
“魔界没了，元沅已经没有家了……她不能再像我一样……没了主人……”
“没有主人的猫，真的好惨……”他嘴角轻扯，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她又那么喜欢魔君……没有了魔君，她根本活不下去的……你一定要把君离送回元沅的身边……”
我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一个空。
“如果……元沅有一天问起我……请你告诉她，我被猫仙人带去了喵仙岛，我过得……很好……很好……”
飞旋……不……要……不要啊！
他雪白的脸也开始分崩离析，变成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碎片。
他仰头看着天空，帅气地笑了：“主人，我来陪你了……”
风一吹，飞旋完全消散在了空气中。
只有那黑色的发带缓缓从空中飘落。
我伸手接住那条发带，发带上绣着一只白猫和一只孔雀。
胖胖的，矮矮的，很丑，很丑。
“啊！啊！”
我用力地喊着，紧紧攥紧了发带，任眼泪奔涌而出。
飞旋，我知道你去了喵仙岛，你会和清羽重逢，你们会在那里快乐地生活。
飞旋，你让我告诉元沅的，她都听到了。
她也会过得很好。
她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
你放心吧。
你的所求所愿，我皆收下，我会为你一一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