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安妮娅的恶毒话语被祈祷声淹没,贝芙没听到她说什么,却眼尖的发现梅纳森就要醒来,下意识再次看向安妮娅。

    只见她俯着身体,嘴角勾着一抹淡笑,看着恬静又温柔,还在跟梅纳森悄声说着什么,仍未察觉他即将醒来。

    安妮娅说完,细嫩白皙的右手落在英俊少年的脖颈处,好似在轻抚,细软的金色卷发从她肩头垂落到梅纳森脸侧,与他硬挺的棕发相触后分成几簇,缠在他发丝间。

    两人出色的外形登对,画面看着十分养眼。

    可贝芙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窒息感,她直觉现在不是梅纳森醒来的好时机,于是停下对神的祈祷,转而开始魔法吟唱。

    细碎微弱的光点隐秘涌向梅纳森,他挣扎醒来的动作被迫中止,仿佛刚才的动静全是错觉。

    安妮娅对此毫无察觉,她直起身的时候,余光莫名扫到窗台上放置的矮小绿植,简陋的土陶花盆里绽放出生机盎然的绿意。

    她看着碍眼,挥手就让人撤下去,然后半句宽慰的话都不给梅纳森家人,直接转身离开。

    家里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安妮娅骨子里透出的蔑视和傲慢,他们愤怒又无能为力,甚至要笑脸相送。

    马车上,贝芙提前告知安妮娅下午的行程安排。

    “安妮娅小姐,下午您和少爷各有一节课程。”

    “不要。”安妮娅肉眼可见的抗拒。

    见此,伊莱文也学着她说不要。

    贝芙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往下说,“那就安排在用餐后,上完课就可以直接午休。”

    安妮娅没有搭腔,贝芙就先游说伊莱文。

    “给您上课的是奥利罗,您上次还说他的绘画课很有趣不是吗?这次是阅读课,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上完课您还可以跟给小姐分享。”

    跟奥利罗见面后,伊莱文对他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好感亲近。

    贝芙考虑到奥利罗也是教会学校的优秀学生,便邀请他做伊莱文的家庭教师,作为回报,贝芙会赠给他高级魔法师的魔法学习心得。

    第一次的课程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心智不全的伊莱文也表现出对奥利罗课程内容的兴趣,创作出一副自己与妹妹玩耍的画作。

    听到这话,伊莱文露出犹豫的神色,他眼巴巴的看着妹妹,希望她能给自己做决定。

    安妮娅听到奥利罗的名字,眸色深沉了些,她掀起眼皮,不耐烦的说:“看我干什么,自己没长脑子吗?想不想上课自己做决定。”

    伊莱文弱弱点头,“上课。”

    他见妹妹没有因为自己的叛变生气,悄悄往她身旁挪了挪,面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妹妹对他真好。

    回到庄园后,安妮娅不管贝芙的碎碎念,一头扎进房间想要继续研究拍卖会上到手的神秘地图。

    进门后长毛地毯上一串凹下去的小巧痕迹吸引了她的注意。

    安妮娅顺着印记来到镜子前,伸手抽出下面柜子里隐藏的暗格,她早上放置在里面的花瓣状地图碎片不翼而飞。

    镜中映出安妮娅的表情,她唇角弧度未变,绿眸中盛满讥讽,整个人的气质肉眼可见的阴沉。

    呵。

    庄园的仆人停下手头正在进行的工作,热火朝天的寻找逃跑矮人的踪迹。

    陈旧贫瘠的大街,一个矮小身影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通道中快速移动,出现在一户又一户人家的家中。

    他圆溜溜的黑亮眼睛观察家庭成员,尖锐耳朵用来探听消息。

    “伙计,今天咱们挣了10银币,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或许很快就能搬离马鲁特这处贫民窟了。”

    “别做梦了,赶紧吃饭吧,下午还有一大堆活呢。”

    烤面包和肉酱的味道飘进通风管道,闯入者吸了吸鼻子,在心里默念几遍自己的目的地,马鲁特18号。

    让赫尔德斯乱作一团的矮人咽下口水,继续自己惊心动魄的旅行。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

    安妮娅坐在餐桌前,将三分熟带着血水的牛里脊送入口中,鲜嫩的味道在她嘴里迸开,她面无表情的细细咀嚼咽下,再重复进食的动作。

    她手里的银制刀叉接触到盘子发出尖锐的声音,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仆人们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长桌另一头的伊莱文也放轻动作,保持安静的进食过程。

    恐怖的气氛直到贝芙惨白着脸匆匆从外回来才宣告结束。

    安妮娅放下刀叉,用白色方巾擦拭干净嘴周,微笑着问:“找到了吗?”

    已经严重透支力量的贝芙拿着魔法道具,欠身疲惫答道:“是。”

    安妮娅把方巾扔到仆人手里,然后起身朝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交代其他仆人,“找个铁匠回来,让他准备好工具等着我。”

    伊莱文被仆从阻拦,只能含着勺子呆呆看着妹妹离开的方向。

    车夫按照贝芙的提示,快速驱赶马车来到破落的贫民窟,臭气熏天的下水道刺激着马车上每个人的鼻腔。

    安妮娅像是没有闻到,甚至撩开帘子看向外面。

    街边的流浪汉双眼迷离的望着一闪而过的漂亮少女,刚想爬起身追上去,就看到马车停在贫民区公认的禁地,他失望地坐回地上。

    魔法道具上,代表矮人位置的红点不再移动,贝芙扶着安妮娅从马车上走下来。

    望着有些眼熟的建筑和房门,安妮娅眼睛眨也不眨的发出指令。

    “踹开。”

    事到如今,贝芙强撑着站在这里已是不易,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劝阻安妮娅,只能默认她的行为。

    马夫见状,对着那扇简单的木门大力踹了几脚。

    木门在顽强抵抗后倒地阵亡,露出整洁的室内和桌上的娇艳玫瑰。

    他们踩着门进入房子,与从盥洗室出来的人视线撞个正着。

    奥利罗抱着刚从管道里揪出来的矮人定定望着为首的贵族少女。

    她华贵的穿着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周身死气沉沉如同精致的玩偶,莫名让人心颤。

    安妮娅淡淡道:“过来。”

    矮人触到安妮娅具有迷惑性的平静眼神,咬着下唇从奥利罗怀里跳下来,迈着小碎步站到她面前,仰头望着她。

    少女蹲身,平视他脏兮兮的脸颊,声音温软,“我的东西呢。”

    她没问矮人为什么要跑,又为什么跑到这里,只追问自己所有物在哪。

    矮人紧张的背着手,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下一秒,他的喉咙被人掐住,安妮娅收紧力道,一字一顿再问:“我的东西呢。”

    她忽然暴起,矮人感到窒息,四肢拼命挣扎,慌乱中尖锐指甲抓伤她的手背,留下几道血痕,让在场人脸色一变。

    “住手。”

    “安妮娅小姐。”贝芙哑声开口,俯身快速用手帕覆上她的伤口,把矮人从她手上解救出来,重新扔回奥利罗怀里。

    有了濒死的真实体验,幼小矮人在奥利罗怀里瑟瑟发抖。

    奥利罗也大概明白,这矮人偷了安妮娅的东西偷跑出来,他点点矮人的脑袋,让把东西拿出来。

    矮人噙着泪花,怀揣着微小的期望问安妮娅:“你会送我回家吗?”

    种族的探索天赋告诉他,那张地图是个宝贝,他更清楚的知道,那张地图是他回家的希望。

    所以他带着那份地图逃出来了,可到了马鲁特18号,却找不到承诺带他回家的人。

    现在被安妮娅抓回去,矮人也有些心虚,可他太想回家了,只要她说会,给他一点希望,哪怕是骗他,哪怕那一天遥遥无期……

    可安妮娅用手帕的擦干净手指,答非所问的嫌恶说道:“卑劣无耻的奴隶,叫人拆了这里,把东西给我找回来。”

    说到这里,她睨了眼矮人,扯出一抹冷笑,“一天找不到,就剁他一根手指,然后是脚趾,然后是血肉,再让人发布矮人悬赏令,把他的族人全部抓过来砍手砍脚。”

    听着这恐怖的言论,车夫双腿止不住的抖动,惊恐的望着安妮娅的后背。

    “不要。”

    听到安妮娅还要把自己族人抓来折磨,泪流满面的矮人止住哭声,迅速从奥利罗怀里跳下来,重新钻回来时的管道。

    几分钟后,他拿回藏在18号房子里的地图碎片,交到安妮娅的手里。

    安妮娅看了眼脏兮兮的花瓣状地图,又看了眼管道,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贝芙抓住矮人和地图,先是对奥利罗表示歉意,表示会修复补偿,然后邀请他跟他们一起回去给伊莱文授课。

    奥利罗点头,他原先已经准备前往赫尔德斯庄园,只是临出门被盥洗室发出的细微动静吸引,矮人回去的处置情况不明,他打算跟去看看。

    安妮娅一人坐在马车内,车夫等人抱着矮人坐在马车外,即将离开马鲁特时,迎面走来一名棕发少女。

    来人是刚看完梅纳森的艾丽卡。

    她走在路上,脑中不断回想刚才听到自己声音后,就从昏迷中苏醒的梅纳森。

    他说艾丽卡唤醒了他,因此增加了不少的好感值。

    外形和天赋的提升让艾丽卡雀跃不已,现在听到车轮的声音回神,看见了马车上的奥利罗。

    她高举胳膊,蹦蹦跳跳的跑来打招呼,想借此再刷一波好感值。

    “赶紧走。”

    贝芙认出她是教会学校聚会上,惹得安妮娅讨厌的少女,害怕两人相见再生事端,吩咐马夫加快速度,还指挥奥利罗吟唱魔法给马车提速。

    豪华的马车从艾丽卡身边飞速驶过,留下奥利罗的点头残影和满面的灰尘。

    “咳咳。”艾丽卡尚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看望梅纳森的行为,让自己错过了什么。

    当她日后与机会失之交臂,透过回溯魔法看到马鲁特发生的一切,后悔千万遍也都无法改变挽回。

    安妮娅望着不断缩小的人影,心中所有的猜想都被验证。

    自己的东西真的长了脚,不管多远都要去到艾丽卡身边。

    铁匠在庄园内准备好滚烫的铁水和工具,看到仆从拎着一个外形怪异的孩童过来,说让他教这名孩童铸造最坚固的铁笼。

    想到丰厚的报酬,铁匠欣然同意。

    他一边传授技巧,一边给“孩童”演示。

    有安妮娅在旁边看着,矮人不得不全神贯注,以为她像拍卖会场的那些人,自己学会铸造就会原谅他过往行径。

    铁匠看着最后的成果有些惊讶,这孩子的铸造天赋卓绝,第一次做出的铁笼竟比自己的还要美观坚固。

    安妮娅坐在椅子上,扫了眼从水里拿出来的,矮人做的笼子。

    她仿佛消了气,手撑着脑袋支在扶手处,另一只手抬起,“进去。”

    矮人愣住,怔怔望着面前的辛苦成果,最后在安妮娅眼神胁迫下,不得不走入其中。

    贝芙转头不再看,让向往自由的矮人进入自己打造的牢笼,这个处理十分残忍。

    随着笼锁的落下,安妮娅心情再次愉悦起来,笑盈盈说:“再有下一次,就让你的族人陪你一起死。”

    晚上,清理干净的地图碎片被送到安妮娅卧室内,连同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精美匕首。

    既然是她留不住的东西,那就毁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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