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起初只是一件没人关注的小事,有人以安妮娅的名义设立了数笔善款,用来改善底层平民的生活。

    但那些接受到款项的孩子在街头玩耍时,将她编入歌谣中哼唱感激她的善举,这一情况吸引了路过的圣职团视线,他们留意到哈泽莱斯底层民众的穷困现状,决定出手帮助他们。

    他们内部商量后,决定把原先定下的两支队伍重新分为三队,第一队在城中组织选拔圣女候选人;

    第二队调查前任圣女死亡原因;

    第三队救助这些穷困潦倒的平民。

    他们穿着绣金白袍,顶着圣职团使者这个尊贵身份,在哈泽莱斯的行动几乎畅通无阻。

    城里所有适龄少女的身份信息和成长经历经过调查后,源源不断的被送到一组手中,分属教会把第一个发现圣女遗体的证人送到二组手上配合调查。

    许多贵族慷慨地捐赠财物,供给三组救助平民。

    前期的工作异常顺利,圣职团对塞维戈管辖的领地做出高度认可,直到他们踢到了赫尔德斯家的铁板。

    圣职团三组的成员来到赫尔斯街区,按照顺序敲响街区中,最豪华的庄园大门,对开门的仆人和善的说:

    “你好,我们是圣城的教会成员,现在正在为马鲁特街区的住户筹集过冬衣物,如果你们愿意提供帮助的话,我们将为你们进行净化祈福仪式。”

    他们说完,仆人看向他们的尊重眼神发生微妙的改变。

    这组圣职团使满怀信心,并未察觉到仆人的异样。

    “麻烦你将我们的话转述给庄园的主人,可以吗?”

    仆人视线落到他们象征着身份地位的白袍上,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本该先通知管家贝芙,但自从安妮娅下令禁止她进入庄园,她就再没出现过。

    仆人想到贝芙临走前交代的事情,选择去寻找少爷的老师奥利罗,询问他的的意思。

    “奥利罗大人。”奥利罗停下授课,带着压迫感的灰瞳望向来人。

    仆人低头道:“圣职团的大人们来了,他们想用祈福仪式换一些东西。”

    听此,伊莱文立马扔掉自己看的津津有味的绘本躲到书桌下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说:“坏人,不要他们,安妮娅,我要安妮娅。”

    他声音带着哭腔,眸中满是恐惧无措。

    奥利罗也听说了这几天圣职团的举动,对他们的来意十分清楚,虽不解伊莱文现在这幅表现的原因,但选择遵从他的意愿,“告诉他们不用了。”

    说完,他蹲身安抚伊莱文的惊恐情绪,并试图询问原因。

    仆人将回绝的话传给庄园外等待的圣职团使者。

    从未被拒绝过的圣职团懵了,却没有过分失态,立马找回温暖和蔼的笑容,改口说:“麻烦你再去告诉庄园主人,说我们今天想来拜访他,可以吗?”

    仆人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在他们温柔的目光鼓励下,硬着头皮去找安妮娅。

    安妮娅此时正在上剑术课。

    她今天罕见的穿了修身裤装,身体和四肢的关键部位都被棕色皮革防护起来,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手上拿着柄华丽的长剑,以凶狠的姿态进攻着面前的对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跟别人拼命。

    她的对手是名一米九的壮汉,他胡子拉碴,一手拿剑一手拿酒瓶,边喝边格挡,趁机打了个酒嗝,用带着奇怪口音的腔调说:“不错不错,又进步了。”

    就知道这样过了不知多久,壮汉手里的酒瓶见了底。

    他扔掉酒瓶,扭头示意仆从再给他扔一瓶时,他手上的普通长剑被斩断落到地上,安妮娅控制的长剑直直攻向他的喉咙,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壮汉扔掉空酒瓶,用手指夹住攻过来的凌厉剑刃,醉醺醺的说:“差不多就行了,把我弄死谁陪你练招。”

    安妮娅冷哼一声,收回剑插在腰间。

    奥利罗带着小声抽泣的伊莱文来到这里,看到的就是仆从们给她喂水擦汗,按摩放松的一幕。

    看见妹妹,伊莱文强忍的情绪喷发,哭哭啼啼的上前抱住她。

    安妮娅一脸不悦的推开他,望着奥利罗说:“再不能让他变聪明,你也一起滚。”

    这番话让其他仆人忍不住在心里同情奥利罗,让傻子变聪明,这可太艰难了。

    无礼的态度,强人所难的要求,这非常符合她一贯的蛮横人设。

    奥利罗看了眼捂着嘴不敢再哭的伊莱文,再看看恶劣的少女,想到自己刚才问出来的原因,沉默着没有反驳。

    壮汉本在大口喝酒,被安妮娅的不切实际的话逗笑,指着她大胆的说:“你可太过分了,怪不得这里的人都讨厌你。”

    周围侍候的仆人疯狂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么想。

    安妮娅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让仆人按住壮汉,她拿着剩余的酒往他嘴里倒。

    男人喝不下去又舍不得好酒,只能拼命往下咽,最后呛的肺都快咳出来了,通红着脸醉醺醺躺在地上胡言乱语。

    守门的仆人赶到看到这幕,咽了咽口水,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才敢开口说话。

    “小姐,圣职团的人说想要拜访你。”

    安妮娅不耐烦的说:“让他们滚。”

    过了一会,仆人去而复返,哆哆嗦嗦的拿出圣职团让他拿过来的塞维戈的信物。

    安妮娅掀起眼皮扫了眼信物,不慌不忙的回去洗个澡换身衣物,再用完午餐后才来到庄园门口。

    圣职团的人在门口站了两三个小时都没有被邀请进去,耐心也已经见底。

    当看见庄园的主人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以精致的面容出现在他们面前,坐在仆从搬来的椅子上,一脸蔑视的望着他们,心下也有些不爽,但碍于现在的身份,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僵硬的重复先前的话术。

    “赫尔德斯小姐,我们是圣城的教会成员,听闻有位安妮娅小姐在帮助城中贫民,我们想邀请你加入这场善行,作为回报,我们会在你的庄园进行一场祈福仪式,向光明神乞予祝福。”

    安妮娅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善行联系在一起,觉得无比荒谬可笑,她嗤笑说:“我可没做过这种蠢事。”

    “帮助弱小的人这件事并不愚蠢,你不该如此贬低他们。” 圣职不赞同的说到。

    金发少女歪头靠着椅背,轻扬起下巴说:“告诉他们我是谁。”

    “安妮娅.赫尔德斯。”

    这个名字出来,圣职团成员既困惑又尴尬望着眼前的女孩,不敢相信歌谣里的颂唱的主人翁是她。

    偏偏她又面露讥讽的说:

    “听清楚了吗,上门乞讨连自己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真是一群蠢货。”

    这番羞辱内容这组圣职团成员无法反驳,他们的火气被瞬间浇灭。

    “抱歉,或许是我们记错了,但你现在加入这场善行也不迟,冬日来临,为那些穷困的民众提供一片面包,一件厚实的衣物。

    等到春日,你们的名字将会在他们口中传唱,神明慈爱的目光也会投向你们,在危难时为你们提供庇护。”

    安妮娅打断他们,“说了这么多,怎么光是我付出,你们什么都不做。”

    圣职团成员望着这个油盐不进,没有贵族风度的漂亮小姐,不禁皱起了眉头,“我们会给他们看病,讲学,让他们以体面的形象生活在城中。”

    安妮娅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话,弯眼止不住的笑。

    她温软嗓音如一把锯齿刀,在每个人的心口拉锯。

    “然后等你们离开后,他们还是一群贱民,他们的身份只能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洗衣服,在充满尘屑的木工坊里锯木头,在高温的锅炉房里添柴火,继续疾病缠身,继续蓬头垢面。

    你们的行为没有丝毫意义,只能用来安抚满足自己那颗无从安放的善心,带给他们虚无缥缈的希望再交由现实打破。

    之后不愿意相信现实的那部分人只能成为躺着街道上的流浪汉,依靠着你们这种人得到生存物资,周而复始直至浑浑噩噩的死去。”

    一直沉默旁观的奥利罗定定望着安妮娅,而她望着神色怔忪的圣职团,用极尽恶毒的语调的继续说:

    “你说他们临死前,会不会后悔当初没能死在这个冬夜,在心里怨恨你们的离开,再不停诅咒你们这些好事者。

    听说恶诅多了,被诅者死后,灵魂会被拘禁于此,到时你们又该怎么去到心心念念的神国呢。”

    少女的话语几乎击中了这群圣职团成员脑中的理智线,他们移开视线,生怕被她幽暗的绿眸吞没。

    其中最年轻的男性成员梗着脖子站出来反驳她,“我们是最靠近神明的信徒,遵从祂的指示来拯救苦难,我们将付出一切努力帮助他们,绝对不会让你说的这种情况发生。”

    “付出一切?”安妮娅一字一顿的重复他的话语,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周围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妙,纷纷低下头装瞎装聋。

    “说的真好,我都有点感动了呢,这样吧,你从这里跪爬到马鲁特街区,一条街我给你一万金币,你也可以选择多绕路,多少我都给得起。”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连树上的乌鸦都停止了怪叫。

    明晃晃的羞辱。

    圣职团中发声的男性使者握紧拳头,眼睛几乎喷火,被人拦着咬紧后槽牙恨恨的看着她。

    安妮娅还觉不够,掩面轻笑说:“不是愿意付出一切吗?这就不愿意了?你们圣职团的人都如此虚伪吗?真是长见识了。”

    年轻男性再也忍不住了,拿出袖中的魔杖指向她,口中迅速吟唱着魔法咒语,一道闪电劈至她的头顶,却被另一道青色的薄膜阻绝。

    另一伙同样穿着绣金白袍的圣职团从街头出现,阻止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为首的中年人以笃定的语气问:“你是安妮娅.赫尔德斯?”

    “叫人?”安妮娅眯眼,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

    三组圣职团再一次懵圈,用眼神问突然来此的二组同伴:你们怎么来这了?

    “圣女的遗物在她手里。”说完,中年人再对安妮娅说:“把你手上的地图交给我们。”

    他们二组抽出了圣女尸体中残存的记忆片段,发现圣女曾交给过别人一份地图,证人指认那人是安妮娅.赫尔德斯,才有了他们的突然到访。

    听到他们的来意,安妮娅表情苦恼,眸色却阴沉下来,“真有意思,一个抢钱,一个抢东西,不陪你们玩玩会显得我很没有礼貌耶。”

    她起身站到座椅上,双手抱在身前,垂眼俯视他们,“要么杀了我,给你们想要的东西,要么跟我赔罪,求我饶你们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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