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请进。”
门被打开。躺在病床上面，抱着玩偶的女孩受惊般从被子里面抬起脸来。
今天是姐姐失踪的第十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一双细白的手把泰迪熊的眼睛扣了下来，深褐色的毛发一缕缕的掉落在被子里面，揉开后黏在她的皮肤上面。
医生带领着四个人一起，像是参观什么动物一样围着她的床铺，她的衣物被取下，一身粉红的伤疤裸露在白布上面，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器物，来人正在观赏器物上面的花纹。
“……她的细胞代谢速度快于常人，子宫，皮肤中经常出现畸胎瘤，如果拥有火红眼……”
医生嗡嗡的声音在沈兰铎的心里面震荡，沈兰铎被震得头疼，在抱着的小熊被人拿走的时候，张嘴咬在了医生的手上。
医生抬手，刚想要扇沈兰铎一巴掌，被来人摆手阻止。沈兰铎咕噜两声，捉着被子缩成一个球。
“好，我们会提供两对拥有活性的火红眼以供你的实验。但实验结果必须要让我们满意……”那人笑笑说：“正好，和我们达成这份交易的人也在这里，你可以向他提出保存要求。”
沈兰铎怕得要死，但听见他们在讨论自己的眼睛，就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黑发并未遮住额上十字架纹身，一双大而漂亮的黑色眼睛在玻璃罩里面，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刚成年没多久。
——
暖热的被子里面，沈兰铎睁开剔透的血红眼睛。她坐起来，扣扣脸。
所以窟卢塔族灭族是一场“交易”？对面的人是谁？
沈兰铎思考片刻，觉得应该是“黑\帮”需要火红眼用于售卖，所以和库洛洛达成了合作。
虽然说约克鑫篇黑\帮很菜，但实际上他们只是黑\帮里面的小喽啰，推在面前的活靶子，真正的黑\帮是不死不灭，甚至拥有了继承制的黑暗帝国，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毁灭流星街存在。
流星街1500年前成为垃圾填埋区，后来用于种族隔离，再后来拥有800万人口不知依靠什么生活，地图上这里没有名字也不被官方承认，流星街居民没有公民权利。直到十年内，流星街出现了长老的人体炸弹事件，出现了幻影旅团，一直到屠戮窟卢塔族，向世界展示了流星街的价值，流星街才逐渐闻名，逐渐不是全世界压迫和歧视的对象，逐渐“安全”。
在这短短的十年，库洛洛在扮演什么角色？
作者没画，沈兰铎也不能钻进他的脑袋里面问一问。她想，库洛洛那么聪明的脑子，短暂与黑\帮达成交易，让自己辗转成为流星街威慑力中的一员，这是正常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库洛洛在走上盗贼这条路的时候，可能有为流星街考虑过，哪怕只是顺带——
“诶？”
沈兰铎被一双手拉得再度躺下，她偏过脸看去，库洛洛闭着眼睛，揽着她的腰说道：“现在才四点。”
“好的。”
沈兰铎的目光越过库洛洛的肩膀，炯炯有神地看向窗外，星子在天空中挂着，偶尔有黑色的飞鸟不分昼夜地越过旷野。
她挪动身子，在被窝里面无聊地翻滚，库洛洛睁开眼睛，说道：“你睡不着？”
“嗯。”沈兰铎老实地回应。
两个小时，这座飞艇估计会降落。库洛洛算了下时间，轻轻拍拍沈兰铎的屁\股尖，说：“你可以选择起床，或者……”
有被威胁到的沈兰铎直接从床上圆润地滚到地下，她拍拍灰站起来，讨好地把库洛洛的被子盖好，双手合十说：“您好好睡觉。”
“出去玩。”库洛洛收回手，闭上了眼睛。
沈兰铎一边刷牙一边回想，她好像是枕在库洛洛的手臂上睡觉的，怪不得库洛洛收回右手的时候动作有些迟缓，他不会是手臂麻了吧，沈兰铎差点没有笑出声。
打开门，外面也是一片寂静，沈兰铎走到就餐区，看见厨师正在里面忙碌。
“系统？”沈兰铎在心里面小声说道。
【我在。】
“没什么我就找你聊聊天。”沈兰铎独自坐在餐桌前，无聊地洗牌。她说：“你的信号真好啊。”
【因为你快死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呢？姐姐。沈兰铎想起来很多事情，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她们一起被医生爸爸买回来，放在铁笼子里面养着。那时候小统毛茸茸的脑袋挨着沈兰铎的肚皮，两个人像是纠缠在一起睡觉的同一窝小狗狗……
等一下，她不是我姐姐，不是……
沈兰铎突然感觉脑海里面的记忆正在洗刷，属于现代社会的记忆离她越来越远，那个在楼道里面看着人来人往的小姑娘，正在变得透明。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沈兰铎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随后因为剧烈的头疼摔倒在地上。
【这是小统的愿望，她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希望占据妹妹身体的人死亡，自己的妹妹回来。但很遗憾，您为天外来物，致使愿望扭曲……】
【系统错误！】
【警告！宿主记忆错误！】
【本系统依旧认定沈兰铎为宿主，定义沈兰铎为主要人格……】
【定义完成，记忆受损。】
本属于她的一切，正在寸寸破碎，她甚至记不清楚父母的面容，记不清楚家中豢养小狗的发色……小统扭曲的愿望，几乎重新塑造了沈兰铎的人格，她创造出来了新的妹妹——一个灵魂处处扭曲的怪物。
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沈兰铎看到了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影子，她额角竟是冷汗，但嘴角勾着一抹病态的微笑，那是属于原主的笑容。
这不是我。
沈兰铎发动治愈能力，妄图治愈自己，但识别出来，她就是原主，如果想要使用治愈能力，她才是这具身体里面的“病毒”，会被完全清理出去。
“沈兰铎的记忆可以备份吗？”
【可以，备份完成。】
“妹妹。”
沈兰铎听见了小统的声音。她回头，穿着白衣服的小统，像是鬼一样从窗户外面走进来。
她确实是已经是鬼了，她的所有寿命都用于诅咒沈兰铎。她站得离沈兰铎很远，一双眼睛尽数消失不见，她说：“妹妹，好久不见，上次我们在飞艇上见面，是十年之前。”
沈兰铎想起来了，她往医生腰带里面塞入的是小统的小指，在医生给他们两个人做完手术之后，小统觉醒了念能力，因为念力孱弱，她将三个愿望合一，利用一只眼睛许愿，将手指转换为炸弹，把医生炸成了重伤。随后他们在约克鑫狂奔，钻入垃圾车中，耗时一日登上扔垃圾的飞艇。
然后，医生追上了她们，她为了活下去，把小统推了下去，她太害怕了。
“你不报仇了吗？医生还活着。”沈兰铎问道，她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在死亡的威胁下呜咽着说：“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掉我……”
小统微笑地说：“你会帮我报仇的，你知道的，我的一颗眼睛，可以许三个愿望——”
“我诅咒我的妹妹还活着。”
“我诅咒我的妹妹死亡。”
“我诅咒我的妹妹在报仇之前，以无眼亡魂的形式永远存活。”
“再见，妹妹。”
小统边哭边笑，黑洞边像是落在地上的一场雪花，随着春风吹来悄然脱落，融化在清晨的风中。
沈兰铎感觉到浑身一轻，她回头看去，她的身体在她脚下躺着，身体悄然融化，只留下一对剔透的绯红之眼。
【宿主，您的遗物该转交给谁？】
沈兰铎望向窗户，看见玻璃的倒影上，她的一双眼睛消失不见，只剩下黑洞，她想，这样子是不是要戴上眼罩？
她问道：“交给谁会影响我下一次任务吗？”
【会，遗物会决定您下次的降落地点。】
“那交给……”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听见，她的脑子里面有着另一个声音。
“你这个占据了我的身体的坏人！从我的脑子里面滚出去！”
稚嫩短促的呼吸声，那是十岁的原主。
沈兰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她迟疑地说道：“我叫做沈兰铎啊。”
难搞，她果然和我融合了，沈兰铎听着小妹妹絮絮叨叨，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劈成了两瓣——本来脑子就不好用，现在完全转不过来，她头疼地说：“系统，你来帮我决定吧。”
【好的。经过任务成功概率计算，遗物转交给酷拉皮卡。系统提醒，您距离穿越空间还有两分钟。】
“你帮我准备个遗言纸条怎么样？我觉得你应该办得到。”
【可以。】
沈兰铎摸摸自己的眼眶，望向天边逐渐升起的太阳，说：“你帮我给库洛洛写一下，我被姐姐杀死了，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