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靛紫的天空中，鸭蛋黄一般的太阳渗出来朦朦胧胧的光，远山清冷地灰着。
归乡回家的游子，在颠簸十小时后终于见到了故乡的落日。
夏油杰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每一寸因为长途跋涉而僵硬的骨骼都在噼里啪啦作响，但他的精神却极度亢奋。
“这位乘客，您的行李。”乘务员小姐眼神飘忽地躲避那双紫色的，眼周疲倦的眼睛，但又觉得身材若隐若现的夏油杰哪里都很性感。
“谢谢。”
夏油杰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出机场，看见西装革履的伊地知在风中瑟瑟发抖。
“为什么不在车上等着？”
“为了表达我的欢迎之情！”
不知道为什么，伊地知显得有些紧张，他说：“我去开一下后备箱。”
夏油杰站在车后，看着后备箱打开，凭借奇好无比的视力一眼就认出来了掉落在后备箱里面的银色头发属于谁，但是他忍住了动作，嘴角带着微笑撇了一眼从后视镜偷偷看的伊地知。
伊地知捂着嘴躲开，临走给了夏油杰一个加油的姿势。
“surprise！”
欢欣雀跃的沈兰铎抱着黑猫一下子从后备箱里面飞出来，把膀大腰圆的小黑抵在了夏油杰的脸上，夏油杰连人带猫一起搂住，说：“你怎么躲在这里？”
“喵。”哑巴好猫小黑被挤压出声，甩动尾巴，扒着夏油杰的胸肌站上了他的肩膀。
“这不是想给你惊喜吗？有没有被惊喜到啊？”沈兰铎拍拍夏油杰的蝴蝶骨，感叹：“南美洲的事情你们也管啊？那么远。”
“有一级及以上咒灵我和悟基本上就会去，他先回来的吧？你们见面了吗？”
怀里面的人银色头发在暮色四合的光下朦胧地闪亮，抱起来软而温暖，重重的呼吸隔着衣服加热一片皮肤，这证明她待在自己身边非常放松，并没有一点警惕心，夏油杰贪恋这种感觉，抱着人摇摇晃晃。
“见面了！”沈兰铎抱怨道：“我们才多久没见面，为什么你们都好像长高了？”
确实，她这次好像只消失了十几天，但体感上却比以往的每一段时间都要漫长，或许是因为我在惦记着没有被回应的告白，也或许是在她离开的时间里面，咒术界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在煎熬中都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幸运的是曙光初现，咒术界迎来新改革，大家也迎接了回归的旧朋友。
陡然放松下来的夏油杰，把头埋进了沈兰铎的脖子里面，他闷声说：“可能是因为你穿的是拖鞋，而且还变瘦了不少。你不冷吗？”
“有点，嘿嘿。”沈兰铎感受到夏油杰正在用力贴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别这样，你这样子我头会掉下来的！”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不妙的“咔擦”声，沈兰铎吱哇乱叫的头掉到了车底下。
在停车场等活的出租车司机不少都看见了这一幕，尖叫声此起彼伏，夏油杰火速把沈兰铎的头从地上捡起来，发现这人竟然正在笑。
“这才是惊喜，对不对？”
夏油杰只能无奈叹气，说道：“这可实在是大惊喜。你的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兰铎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压力和痛苦面前嬉皮笑脸，她说道：“你们只用知道能治好就行，我故意不疗伤就是想着给你们一看看稀奇事情，走吧，我们回家去！”
夏油杰失笑，拉着沈兰铎的手把她带上车，他问道：“你把咒术高专当做家吗？”
“差不多。”沈兰铎摸摸下巴，说道：“但我再过两年就毕业了，确实应该挣钱买个房子。杰，你们做任务有工资吗？”
“有，但是东京的房价很贵。”
……
聊着天，车平稳地往前开，刺目的灯光在瞳孔上开出来放射状花朵，沈兰铎眯着眼睛，缓慢地眨眼。
夏油杰并没有贴着她坐，而是靠着另一侧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但如果沈兰铎此刻转过脸来，能发现他正在注视着的，是沈兰铎在窗户上的倒影。
清晰的影子甚至印出来了沈兰铎因为困倦颤抖的睫毛，夏油杰眼神温和地盯着那里，偶尔看着窗外的景色，在看到沈兰铎的头往下掉之后，他转过视线，正大光明地看着流眼泪的沈兰铎。
“困了？”
沈兰铎规律的作息让她点头。
夏油杰长手一揽，把沈兰铎抱起来放在了怀里面，沈兰铎倒也没挣扎，毕竟她真的很喜欢被抱在怀里面的感觉，温热，富有弹性的肉挨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她感觉像是睡在一个紧贴身体的袋子里面。
“睡吧。”
一个吻落在额间，沈兰铎闭上眼睛，把脸埋进夏油杰漆黑柔软的衣物里面，她能感觉到夏油杰的呼吸正在逐渐和她同频，两具身体以相同的频率震颤。这种感觉，就像是拥抱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而夏油杰在想一些更久远的事情，他开始设想他们的未来，设想小多给出的回答，如果她选择自己，那我是幸运并且幸福的，如果她选择五条悟呢？
“小多准备了给你的惊喜，或许你一下飞机就能看见！杰，不准把人中途拐去酒店哦。”
只是抱怨了一次不及时给他发消息，悟再也没有犯过这个问题，永远坦坦荡荡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但夏油杰与他截然相反，他天性极端偏颇，做不到完全的坦诚，就像他从未暴露过自己亲吻过沈兰铎的嘴唇一样。
夏油杰伸手，用手背蹭过沈兰铎的侧脸，肌肤柔滑暖嫩，他内心有些暴虐的思想，想就着这个姿势用力勒紧，把沈兰铎摁死在怀里。
但在此起彼伏属于晚高峰的喇叭声中，他还是选择轻拍沈兰铎的后背，让她紧皱的眉毛展开，睡得更加舒心。
他抬头，看向车流如织，人潮如水，疲惫地闭上眼白猩红的眼睛，他心想，你比较喜欢谁就选谁吧。但如果不是我，我可能会嫉妒到发疯。
——
“硝子，这样子放对吗？”沈兰铎扶着脑袋，转头看向硝子。
戴着眼镜，看起来格外认真仔细的硝子左看右看，伸手把沈兰铎的脑袋往左边轻轻一掰，说：“现在血管对上了。”
“好的。”
沈兰铎的手轻轻摸过自己的脖子，那条血红的伤口逐渐消失，一阵麻痒之后，她重新拥有了一具完整的身体。
放松下来的硝子看着沈兰铎，罕见有些愣神。
“硝子？怎么了嘛？”
她伸手轻轻抱住沈兰铎，这对于一贯性情清冷的她来说是件罕见事情，沈兰铎僵着手被硝子贴近，想被一只一贯不亲近的小猫抱住手臂。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硝子的拥抱很轻，但在这个距离下，沈兰铎能看见她眼周因为压力，失眠，酗酒等诸多因素生出来的细纹和色素暗沉，虽然这些东西让她富有时间流逝的魅力，但是肉眼可见的疲惫还是让人心疼。
你们偌大一个咒术界找不到人了吗？天天薅着学生使？沈兰铎内心愤懑不平。
硝子很快就放开了手，她说：“你晚饭吃了什么？吃起来习惯吗？”
“我和杰，悟，娜娜明和灰原一起吃了拉面，非常好吃！不过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明天中午你在吗？我想给你们做饭吃。”
硝子点点头，短发已经生长到下巴的长度，她因为在沈兰铎身边非常放松，一时想不起来事情，于是看着沈兰铎发呆。
沈兰铎也对着她开始发呆，两个裹着被子的小呆子凑在一起，像是北极寒风里挨着站的灰毛小企鹅。
“哦，对了。”硝子先开口，她很自然地说道：“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一星期后开始，你做好准备。”
沈兰铎有些吃惊，说道：“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在诶，那么我们不是稳赢？”
硝子摇摇头，说：“他们在你走之后办理了提前毕业手续，所以不会被视作是参赛学生，不过我们学校人少，所以他们的寝室还保留着。”
也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水平早就不在学生这个范畴里面了，再过几年，说不定两个屑DK就要成为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了，真不可思议。沈兰铎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么参赛人员只有你，我，娜娜明和灰原？”
“正确！”硝子点点沈兰铎的鼻子，说：“你是最大的希望，那两个学弟现在水平还够不上。不过输了也不要紧，高层那么快审核完悟和杰的特级咒术师资格和毕业资格，就是为了让对面的赢一次。所以哪怕输了，我们也有的说。”
“我会努力的。有没有对面的情报啊？”
……
沈兰铎和硝子两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临近十一点，困倦的硝子没有走，和沈兰铎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面。
一片漆黑中，硝子问道：“小多，你决定好要选谁了吗？”
“……没呢。”沈兰铎脸埋在硝子的肩膀上，说：“我好像都挺喜欢的。”
“那你可以两个都选，啊呀。”
硝子吃了沈兰铎一拳，她呵呵笑了几声，闭着眼睛说：“我开玩笑的。小多，你选择谁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遵从你的内心，选择你最喜欢的人吧。他们也没问你吧？可能和我的想法一样哦，比起自己的得失，更希望你可以幸福。”
“嗯。”被说得有些害羞的沈兰铎亲亲硝子的脸颊，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