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二月，李玉仪在翔鸾阁生产，是个女孩。李玉淑给孩子取了小名叫灵儿。白姨娘看着襁褓中的女婴，心情很是复杂。四个月后，待李玉仪身体恢复健康，李玉淑才敢将起义军兵败尉迟言身死的真相告诉她。

    “我已经和圣上商量过了，玉仪你未嫁而生子若是就这样抱着孩子回到王府，必然会引起流言蜚语。孩子的生父是尉迟言。咱们纪王府不愿意在风口浪尖上。孩子就养在宫里，由我这个亲姨娘照料你总能放心吧。”

    “玉淑，谢谢你。”李玉仪亲了亲孩子柔软的小脸蛋，落下泪来。

    “什么谢不谢的，咱们是亲姐妹，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日后若是你想她了随时可以入宫看她。”

    李玉仪随着李明诚回到纪王府，纪王妃和柳姨娘都以为她是在外游历归家，都开心的不得了。

    “你看，二小姐这不就回来了嘛。”柳姨娘拉着白姨娘的手开心的说到，“往后你再也不用因为担心她而日思夜想了。”

    白姨娘也不能将真相告知她，只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武德三年七月，北境大将军裴东来入帝都述职。纪王李茂携谭王妃登裴府的门，两家正式开始商议李明诚和裴菀娘的婚事。

    太液池的拂柳亭夏日的风光最是美丽。管花木的宫人在拂柳亭周围种上了一大片荷花，每年夏季荷花开满水面，这里就是李青岚夏日最愿意呆的地方。

    “圣上这棋下的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李青岚下棋的时候总是恍神，连李青书将她的白子全部包围了都没注意到。

    “是有点烦心。纪王昨日跑来跟朕说，他的次子李明诚如今已经和裴家谈婚论嫁。如今朝内局势安稳，朕身为皇帝应该担负起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不光纪王在朕耳边叨叨，连太皇太后也老是在朕面前说起这个事情。”

    “那可真是辛苦圣上了。”李青书忍不住笑出来，被催婚这个事真是连皇帝都逃不过。

    “舞阳大长公主不催你嫁人吗？”

    “回圣上，公主她不催微臣。”

    舞阳大长公主最近又恋上了一名俊俏的美郎君，这位郎君今年二十二岁，名叫吕思清，是应天书院在读的学生。这个吕思清颇有诗才，在帝都也是小有名气，因为给公主献了一首赞诗而被公主看上，一来二去就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

    “那范驸马呢？”

    “家父姬妾众多，子女也众多，没有那个功夫顾虑臣的终身大事。”驸马范增有十二个儿子，二十五个女儿。

    “朕倒有些羡慕你。”

    “虽然圣上不愿迎娶皇夫，可是为皇室开支散叶也是帝王的责任之一，那些老臣担心的也没错。”

    “眼下朕可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朕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想去做。朕想在帝都开办一所女学。明年就是新朝的第一次科举会试，朕想在开考前将这个科考制度进行改革。”因为先帝殡天，那一年的科举会试暂停了。

    “圣上想如何改革？”

    “上次纪王不是说了嘛，科举考试是用来选拔贤才的，考试的时候隐去考生姓名才显得更加公正。朕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纪王殿下确实深谋远虑，如此一来就真的能达到为朝廷选贤任能的目的，而不是成为某些家族方便结党的途径。”

    “没错。朕还打算下旨，让女子也能读书也能参加科举考试。所以朕打算在帝都创办一所女学，凡是有志向的女子无论婚嫁与否都可以进入女学中读书、肄业后可以像国子监生一样参加科举成为官员。谁说贡院的大门只能对着男人开。”

    “可是秦相爷他们会答应吗？”李青书当初入朝的时候可是见识了这些男人对于女人在朝堂的排斥。

    “你在鸿胪寺干的怎么样，卢谌林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圣上对外朝的事真是洞若观火。可是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就算在帝都开办女学，那些女孩子的家人未必愿意送她们入学院读书。”

    “这个话你应该留着去对秦相和柳相去说。”就是因为入学的女子会很少，所以这个改革才有成功的可能。任何事情都是从微末开始发展的。

    果然，当这个提议在朝堂上被提出，先是遭到了一部分大臣的反对，最后群臣还是拗不过女皇的意思。

    武德三年九月，武德女帝下旨改革科举制度，改革内容有四：一、在国子监附近设立女子书院；二、允许女子和男子一样参加科举；三、设立武举制度；四、科举考试实行糊名。

    圣旨一下，这项改革就在朝堂内外掀起巨大舆论风浪。甚至有一些学子跪在玄武门外以女子的本职就是出嫁从夫、繁衍子嗣、主持中馈为理由请求女皇收回成命。可是这一次，李青岚不打算以怀柔的方式推进这场变革。她命陈若蕴集结金吾卫将跪求的学子全部抓起来，每人杖打十棍，并且放出话去谁再阻拦科举改革朝廷将立马取消这人的科举考试资格，终身不得为官。这下那些学子哪怕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得不闭嘴。很快帝都又流传出一种言论：要是女孩子去松山书院读书就是不守妇道的行为，将来恐怕不好嫁人。

    李青岚给新成立的女子书院取名松山书院并且将松山书院一同纳入国子监的管辖范围。每年的十月松山书院通过考试招收学生，只要是大周国境内的良家女子不分贫富都可前来参加考试。考上以后，学院会和国子监一样每年对学生发放一定的俸禄。

    松山书院的第一届考试报名的只有四个女孩子，她们分别是宁王府的三个女孩子李年年、李云云、李翠翠，还有一个叫武月娘的寒门女孩。这四个女孩也成了松山书院的第一届女学生。

    宁王一共有五个女儿，除了远嫁金乌国的玉贞公主以外，宁王的二女儿李蓉蓉也已经嫁人了。剩下的三个女孩年岁相当，都只有十四岁，平日宁王府也有私塾先生教她们读书写字学一些诗文。大周贵族豪门的风气是女孩子出嫁前会读书写字会一些诗文为了以后和丈夫有共同语言。

    “朕竟不知宁王这么支持朕的改革？”宁王把自家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全送去了松山书院，这让李青岚很是惊讶。

    “回圣上的话，臣也是没办法。臣家里的那个逆子李存锐一直不学好，以前在帝都干尽歹事。那些世家和清流总在背地里笑话臣家教不好。这好不容易二女儿刚刚嫁出去，那个逆子又去冲撞了裴将军的千金。内人想给剩下的三个女儿物色夫婿，却没有几个像样的看上臣的女儿。臣想着与其让她们草草嫁人了此一生，不如送去松山书院，将来要是读书读好了指不定能混个女官当当，总比嫁的不像样强啊。”

    “宁王一片为人父母的慈爱之心令人感动。”

    另外一个叫武月娘的女孩子，她的父亲只是帝都的一个贫寒秀才。她平日在家也学习读书写字，听说考入松山书院朝廷会给学生发放俸禄就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报名了。她家里实在太穷了，如果不去松山书院读书就会被她父亲卖给有钱人为妾。如今考入书院，不但她父亲不能将她嫁出去当妾氏，每年她还能领到朝廷发放的俸禄去补贴家用。

    松山书院的课程内容和升学制度都和国子监一样。里面讲课的老师都是朝廷官员，也都是大周的学界泰斗。李青岚隔一段时间就会宣国子监祭酒卢隐入宫，仔细询问那四个女孩的近况。期初，女孩子功课基础都很差，可是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在学业上都付出了很多努力。特别是那个武月娘，在读书上的天赋悟性都非常高，深得老师的赞赏。

    武德三年十月，李玉仪重金悬赏，找人将尉迟言及其妻儿的尸体从帝都郊外的乱葬岗里找了出来，另找一处地方安葬。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这场伤人心肺的爱恋总算是结束了。

    “玉仪，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玉淑问她。

    “不知道，目前的想法是陪着姨娘。也许某一天我会听从父母的话找个人将自己嫁了。”

    武德三年十一月，女皇李青岚下旨封纪王次女李玉仪为致果副尉，归于泯北节度使李明杰麾下。

    “南境对玉仪来说是个痛苦不堪的回忆。可是她的将才不能被埋没，去了北境既能让她重新开始，也让你哥哥多一份助力。”

    李玉仪离开帝都的那天，李明诚和李玉淑都去送她。这一次白姨娘没有哭泣。连皇帝都认为她的女儿是翱翔九天的雄鹰，雄鹰就该自由的翱翔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