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阳春三月,恰逢清明。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西山陈俊良和张兰芝的墓前总是堆着成排的新鲜供果,香蜡纸钱,连成一片的花海,鞭炮不断,好不热闹。

    而今年,陈家一改往年的奢华,陈国耀连亲随都没带,只领了两个最亲的孙子上山。

    看着墓碑上英气犹存一脸笑容的陈俊良,头发已经白了的陈国耀湿了眼眶,搁下手中的拐杖缓身蹲下,用干净的手绢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

    “俊良,我的儿,你走这么些年爹都没来看过你一次,你想必心里定是怨极了我!”老爷子哽咽住,好一阵过后才又缓缓开口,“你想怨就怨吧,是爹做得不好。小的时候,爹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把你养好教好,后来你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却还没能等到他们长成人你便走了。爹本以为这次定能把以前留下的的遗憾都弥补回来,我手把手的悉心的照顾着他们,盼着他们长大,盼着他们成才,盼着他们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有足够的能力接过我手中的权杖。

    老大独立有主张,但却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我不放心便把他放在身边养,老二从小就懂事,性情温和,能力见解都能独挡一面,放在外面我放心。爹本以为这样安排很合理,只要他们按照我所规划好的路线发展,到最后都能成为人中龙凤,却没想到如今搞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俊良,我的儿,是爹对不起你!爹没能将你交托的事情办好,爹也不能再像你交代的那样对两个孩子一样了!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无论是年桦还是爹都一样。”

    陈国耀将墓碑的最后一个角落擦拭干净,扔掉已经脏了的手绢,毅然站起,瞅了眼后方距离五十米处站着的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过来!”

    陈年桦和陈年邺一前一后走来。

    陈年邺将手中捧着的小雏菊置于墓前,双手合十作了两个揖,还没站定便又听到爷爷冷冷一声,“跪下!”

    陈年桦和陈年邺均不约而同地看向爷爷,见他脸色铁青,只好听话照作。

    双腿半弯,膝盖刚要落地,突然被一股重力拉起,陈年邺错愕地看向已经站到身旁的爷爷,“你去给你父母添些香。”

    “哦,好。”陈年邺回头看了眼还杵着的哥哥陈年桦,应下后绕到陈俊良和张兰芝坟前。

    在陈国耀的强有力的压迫下,陈年桦‘嘭’的一声双膝落地。

    陈国耀站在他身后冷着脸说,“当着你父母的面,有些事还得捋清楚了。试问你到我身边这么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有,一直以来,爷爷待我都很好,我很感激。”陈年桦如实说。

    “我可曾教过你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连自家兄弟,爷爷都不顾?”

    跪坐在地上的陈年桦面如土色,却还是坚定地道,“没有。”

    “那为何……”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是我好大喜功丧失了理智,才做出对不你,对不起年邺的事。为此,爷爷,我很抱歉。”

    陈国耀伸手止住理智地道,“年桦,现在说这些都无尽于事,已经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便能抚平的。既然当初选择了,就就应该负起选择的代价。我这人很公平的,给你两个选择,离开椿城再也不回来,虽然没有陈氏的第一顺位继承权,但你还是我陈国耀的长孙。其次便是负起你在职期间所包揽的事务全部责任,包括非法侵吞业火生物科技《解郁3代》的知识产权,还有侵占唐山山等代表的相关股权等事宜……”

    一桩桩,一件件,陈国耀都清楚明了的摆到了台面,口齿清晰,谈吐自如,半天看不出他是个已经患了两年阿尔茨海默症的病者。

    陈年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爷爷会表现得如些精明能干,讲起话来逻辑条理清楚,是徐长生给他服用了比LTMX效果还好的特效药。只是那药到底是何物,他如今并不知晓。

    他不敢去想或许爷爷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又或者是他的阿尔茨海默症只是间歇性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可不管爷爷到最后怎么处理哥哥陈年桦的事,此刻的陈年邺都十分清楚,赢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始自终,他跟哥哥陈年桦都只是爷爷陈氏集团这张大棋桌上的一颗棋子。

    棋子废了,哥哥便被清理出局。

    而他还在这里好好待着,只是因为还有用。

    五十步笑百步,他跟哥哥没什么不同。

    成年人的痛,尖刺扎在心底抽疼,却依旧要佯装坚强表现出信心满满的样子。

    陈年邺将点燃的香插满了整个香炉,袅袅青烟随风荡漾,他站在坟前静静地闭上眼默默地祷告,希望这样风雨飘摇的日子能够早点结束。

    静默了许久,哥哥陈年桦选择了面对。

    他说,即便到最后还是输了,但他输得理直气壮,输得心服口服。

    哥哥不会选择当年他走过的路,即便是要身陷囹圄,哥哥也要坚持留在椿城,看着他怎么将爷爷最看重的陈氏做到万众瞩目。

    看着已经落败的哥哥到最后了还在做无畏的挣扎,还对他耿耿于怀,没有弄明白他们这些年的争斗,其实一早便是爷爷算计好的,突然觉得好可悲。

    轻轻弹去墓碑上的飘落的烟灰,面无表情地搀扶着爷爷返回来时的路。

    陈年邺并没有叫哥哥走,他想哥哥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够站到局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回去的路上,陈国耀捏住陈年邺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年邺,你哥哥现在是没用了,以后陈氏这副重担只能落到你身上了!”

    陈年邺本不想搅入这盘棋局,但眼下却已没有更好的办法。爷爷已经先一步当着众人的面认了筱筱为义女,后一步怕是就要赠与筱筱股权了。

    爷爷一旦促成此事,那么在明面上他跟筱筱便站到了对立面。

    受人于恩终生不忘,以筱筱的性格必是对爷爷唯命是从,万般恭顺,哪知这突降的泼天富贵背后藏着的是对他的掌控。

    陈年邺虽心有不甘,但却也甘之如饴,“只要爷爷能全了我跟筱筱的心意,其余的事只要是为公司好的,我都没有意见。”

    陈国耀皱起眉头。

    此刻,陈年邺又上前一步,坚定地道,“既然爷爷你想把我约束在陈氏,多少还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才好。约吴上进退掉我跟吴小姐的婚约,这便是我的条件之一。其余的其它事宜,我会以文件的形式全部列好,发送给你!”

    许久后,陈国耀哈哈大笑,“年邺,你还真是什么都拿来做生意,好,很好。”

    陈年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只要爷爷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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