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罗渽民瞧见玄关处摆好一双拖鞋，隔离室内与玄关的玻璃推拉门被隐到墙内，不远处，扎了个马尾的女孩跪坐在客厅毛毯上，背身专注望着什么。

    罗渽民故意摇摇手中的钥匙串，叮当的声响并没有吸引到姜知瑞。

    哎？往日听到动静会直接跑过来钻进他怀里的嘛！

    “我，流感都好了澳。”

    换好鞋走进客厅，罗渽民听见一句过于熟悉的台词，再往沙发前的木桌上一看，平板正播放他去年拍摄的短剧《讨厌你的方法》，镜头里罗渽民饰演的韩大江捧起女主角的脸蛋，凑近就要亲吻。

    救命，哪怕是借位也救命。

    罗渽民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倒在姜知瑞身旁，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姜知瑞摸摸来人的手臂，认出男朋友后不解，渽民有按时涂润唇膏吗？拍吻戏的时候嘴巴好像有点干哎。

    什么嘛，关注的是什么呀，没有一点点吃醋么，罗渽民轻咬唇：“知瑞怎么在看这个。”

    “景爱欧尼建议我多找点演员前辈的戏看看嘛。”

    他算什么演员前辈啊，罗渽民失笑放下遮住她视线的手，知瑞最会哄人了。

    “渽民演的真的很好呀，初次表演好自然的，如果到时候我也能这样就很满意了，”刚追完全剧的姜知瑞认真复盘，“大江是个好孩子，只是美术高考不检查铅笔，是想复读吗？”

    “复读的时候如果能遇见知瑞，好像很不错，”罗渽民揉揉她的脑袋，“我们知瑞是胜利女神呢。”

    为了成为科班出身的演员，姜知瑞选择从高丽大医学系退学，正在准备第二次复读，是非常有勇气和魄力的孩子。

    一个月前，林景爱从同事那听说导演洪尚秀始终没找到满意的人选出演新作女主的17岁。看了眼角色介绍描述，林景爱向洪尚秀寄了张姜知瑞的照片，是她约小孩出去吃饭在小餐馆拍下的。

    那是19年的2月，经历高考失利、出道搁浅的女孩对未来一无所知，清凌凌地望着窗外飘起的雪，欣喜又伤怀。

    隔天林景爱便得到导演的回复，希望相片上的女孩能出演。

    洪尚秀近年因为与演员金敏喜的不伦恋遭受许多非议，但作为韩国五大电影导演之一，他的作品不缺关注和奖项，对于演员来说是很好的机会，如果作为新人演员的出道作品，那更是非常高的起点。林景爱为此又专程给姜知瑞发了长长的短信。

    “洪导的戏是很不错的机会，知瑞可以尝试做演员，非常期待知瑞在荧幕上闪闪发光的样子。我记得当年你在SM演技课的成绩也很好，说来当初演员部那些人对知瑞挺有兴趣，但他们那破烂业绩抢不过本部。之前也提过我们soop最近有培养新生代女演员的计划，知瑞如果选择签约，到时候的资源和推力会很好。如果对舞台还有留恋，演员也有发行歌曲的机会，各个电视台打歌节目MC还有特殊合作舞台，粉丝见面会上也可以准备表演，其他的机会欧尼也会帮你留意。

    真正选择成为演员的话，兼顾医学生的学习会非常吃力，科班出身对职业发展也更好，转到影视表演相关的院系会比较好，转系成功可能要花不少功夫精力，但高丽大的影视表演只能算一般。艺术电影方面优秀的学校是中央大、庆熙大，那里的人脉资源更利于未来发展。当然这些统统不过是建议，高丽大医学系也是国内顶尖，成为专业的医生同样耀眼帅气。我们知瑞可以拥有很多选择，无论知瑞做什么选择，欧尼都会支持你的。”

    对比不要自满，是不是太得意自负，以为自己很厉害可以随便任性吗？我们可以随时替掉你，林景爱对待姜知瑞实在是太过真诚与温柔。

    姜知瑞问欧尼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林景爱只是平常地答，因为知瑞值得，知瑞可以拥有许多选择，知瑞是珍贵的存在。

    实话说从出道组退出后，姜知瑞一下子没有了方向，她很迷茫，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呆，看见演唱会或者打歌节目，在路过的便利店餐厅听到偶像歌手的音乐，会忍不住失落遗憾。

    出道的话会很开心吧，但回去对傲慢的大人低头认错，承认那些可恶的行为是正确的，姜知瑞光想象都觉得郁闷，所以选择离开的她，只是遗憾，并不后悔。

    后悔什么的，应该让给那些傲慢的大人，姜知瑞就要努力耀眼地生活。

    只是被看了张照片，连试镜都没有经历，姜知瑞便在五月进了剧组。

    剧组的人很少，摄像机只一台，几个演员，四五个重复出现的地点也不过是安静的酒馆、空旷的公园，成荫的花院，老家二层的阁楼。

    初次见面是在安静的酒馆，洪尚秀导演让姜知瑞不必紧张，也不用太用力思考，第一场没有她的戏份，只在旁边看着便好。姜知瑞听着中年大人们喝酒对话，有些厚脸皮的男人夸女人漂亮，借着酒劲提出希望女人参演他的片子，女人支支半天才透露出自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氛围瞬间变得伤感，男人难以接受但一个劲安慰女人，女人反而看开。男人越思索越烦躁，阿西爆粗口，不想却是女演员摸他的脑袋安抚，他们来到屋外，抽了根烟平静下来。

    第一场戏，演员们的表演连贯顺畅，自然的像呼吸。

    结束后导演问姜知瑞什么感觉，她本来斟酌着想是不是要做什么阅读理解，绞尽脑汁想些人生感悟，但望着导演平淡温和的眼神，还是坦率地表达感受，其实不太能理解一些话，又很奇怪的，他们切切实实地在她面前，却飘飘忽忽的像场梦。

    导演笑了笑，望着琉璃般的女孩感慨，十代二十代的孩子真是漂亮而漂泊，迷茫也迷人。

    姜知瑞的角色主要有两场戏，一场17岁准备去自杀前突然感悟“万物美丽”，一场站在透光阁楼的窗下、望向外面的世界。

    连台词都没有，好抽象啊，开拍前姜知瑞站在镜头外苦巴着脸。导演走过来拍拍她的肩，递给姜知瑞她的角色未来四十代时的台词，忘掉拍摄，只是试图感受一下这些语句吧。

    “我出门去寻死，然后路过了首尔站。我突然发现，商场里人们的脸一下子都变得很好看。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有多美丽。”

    姜知瑞从没想过寻死，唯一一次难受到感觉世界崩塌是父母离世，她握紧弟弟小小的手想以后要努力地活下去，要记得爸爸妈妈所有的爱。

    再类似崩溃的时刻是在废弃的杂物室看不见未来，姜知瑞感觉自己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不断被推迟的出道计划仿佛是大人们反复在说还不够，继续充气啊。如果不是那天转身看见渽民，气球会爆炸的吧。

    对姜知瑞来说，这世界的美好是爱，是回头能看见到的那些人。

    拍摄结束后，姜知瑞向罗渽民打电话，可惜没能接通，她拍下路边的一朵小花，在kkt上发给他，又打下方才没能在电话传达的话。

    渽民啊，知瑞好爱你啊。

    李楷灿回到保姆车就看见罗渽民笑的直露白牙，什么事这么开心。

    今天的天气很好，罗渽民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没移开。

    李楷灿看了眼车窗外，回归期忙碌到根本没工夫抬头看天空，现在已经是凌晨，首尔各处的霓虹灯依旧闪亮，衬的天空黑乎乎根本看不出好坏。

    什么嘛，李楷灿嘟囔着回头，看见罗渽民有些遗憾地叹气，两点多了，知瑞现在该睡着了，没接到她的电话。

    李楷灿转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早该想到的。

    电影拍摄结束后，姜知瑞便闭关准备中央大学的入学考试，林景爱为她排的课程不比罗渽民的行程松，不过朝着确定方向努力的日子充实而幸福。

    十月初收到柳智敏的短信时，姜知瑞有些莫名。

    【抱歉，希望知瑞不要被打扰到】

    上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四月，姜知瑞祝她生日快乐，柳智敏回她谢谢，彼此礼貌又客气。

    就近还算有内容的对话是三月，柳智敏告诉姜知瑞，她从宿舍搬走后，金玟庭把她送的编织手链扔到垃圾桶，金玟庭不允许任何人捡，但自己半夜又回到那里翻找。

    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手链，还是找不到人哭了。

    最后生气地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