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前，数百片树叶在风中扑簌簌摇曳，喧嚣的蝉鸣被震耳欲聋的飞机引擎声，不断播报的电子航班提示音掩住。

    电影节结束，回国的飞机延误，广播里不断响起“take off ”和“arrive”，姜知瑞坐在候机区看窗外的飞机起飞又降落，附近的安检入口不时传来“得哇马它”“撒律”“good-bye”“don’t cry”“i will call you”“安宁黑开塞哟”之类的声音。

    外头的天空明亮，像是灼热的几乎要燃烧的夏天，姜知瑞的心情却有些潮湿，她想起去年送中村日南离开的那天，天气并不好，外头阴沉沉的。

    姜知瑞有些后悔，那时不该说韩语的再见，应该用日语的再见，不是“安宁黑开塞哟”，而是“得哇马它”，在法国的这个机场，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异国的滋味，周遭多是听不懂的语言，偶尔掺杂着家乡的语言。

    整个人像落进大海里的一粒沙，漂流着坠落。

    过好安检的洪尚秀走过来坐下，望着仿佛为自己织了层闪耀但透明薄膜的女孩轻问：“知瑞是在想念谁吗？”

    一架飞机飞离视野，在湛蓝的天空留下一串遗憾的叹号，姜知瑞有些讷讷地点头：“导演nim，长大后的见面都要三年两载的吗？”

    “相较于从前一日三餐一起吃，分开后的见面差不多是这样。”洪尚秀掰开一块面包，又从包里拿出草莓果酱和银色汤匙。

    姜知瑞偶尔会忍不住怀念，怀念她的十三岁和十五岁：“讨厌长大。”

    “希望知瑞可以永远这样，”洪尚秀拧开瓶盖，慢悠悠地用汤匙为面包涂上粘稠亮红的果酱，递给鼓起脸蛋的女孩，“永远的孩子气。”

    姜知瑞接过，点头表示感谢，但还是忍不住说：“导演nim，我真的成年快两年了。”

    “所以才说你孩子气嘛。”见多疲惫与麻木的眼睛含笑。

    飞机落地后，姜知瑞解开手机的飞行模式，屏幕一下子涌来很多简讯，最新一条是5分钟前罗渽民发来的。

    【知瑞顺利到达首尔的时候，告诉我一下哦】

    这次航班全程13个小时，姜知瑞睡了一路，看见手机最上方的凌晨2:45才从迷糊中清醒，起飞前她调回韩国的时区，这个点渽民还没睡吗？

    过安检之后姜知瑞告诉罗渽民飞机延误，原来的抵达时间是晚上23点的样子，那时说的是推延1个小时吧，没成想快三个半小时。

    姜知瑞点进消息再向上滑动，看到罗渽民发来的更多讯息。

    12分钟前

    【做噩梦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

    1小时前

    【好想和知瑞见面】

    【会不会有点太缠人了kkkkk】

    【可是真的好想念知瑞啊】

    【晚安，知瑞】

    2小时前

    【顺利到达了吗？】

    【今天没有喝咖啡，晚上吃了沙拉，确实像知瑞说的，味道特别寡淡】

    【晚上被推送了kream的《翅膀》，17年知瑞cover后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回国后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如果不能决定以后养猫猫还是狗狗，那就都养吧，我会帮知瑞一起照顾的】

    15小时前

    【还没有登机吗？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在便利店发现了新款的草莓饮品】

    [草莓饮品.jpg]

    【不知不觉就积攒了这么多】

    [一摞草莓味饮品.jpg]

    【知瑞记得好好吃饭，坐飞机的那天总不爱吃饭，不可以哦】

    未读的标记在手指的滑动下消失，屏幕上又传来了新的内容。

    【知瑞回来了吗？】

    姜知瑞将行李箱递给来接机的司机叔叔，停在原地拨打起罗渽民的电话，铃声都没得及响起，低沉的声音尾调上扬：“知瑞，好想你。”

    “知瑞也想渽民，”姜知瑞轻声但认真地回答，她看了一圈消息，印象最深的是那条噩梦，“怎么做噩梦了啊？”

    “因为知瑞不在身边。”

    “哈哈，像小孩子呢，”姜知瑞往机场外走，拍拍自己面前的空气认真道，“拍拍面前的空气，快把噩梦赶跑。”

    “呼呼~”罗渽民模仿着赶跑空气的声音，“赶跑啦~”

    “我未来三天都没有行程，景爱欧尼说给我放会假，下周开始就有很多拍摄了。”

    “哎，忽然能睡好觉了，我最近的活动也结束了，明天见面吧，不是，几个小时后见面吧，今天起飞前知瑞有好好吃饭吗？”

    “导演nim给我递了面包吃，还涂了草莓果酱呢。”

    “导演nim不给的话，知瑞是不打算吃吗？哼哼。”

    姜知瑞打起哈哈，凌晨的温度有些低，可心底暖乎乎的：“哎哎哎哎哎哎。”

    “我该拿知瑞怎么办呢？”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虽然是夏天，但现在是凌晨，出去的时候多添一件衣服，不要着凉。”

    “艾古，”在飞机上就被林景爱递了外套穿上的姜知瑞故意逗起罗渽民，“行李交给大叔啦，外边真的好冷好冷啊，可怜的知瑞只穿了单薄的长裙，看来一定会着凉哎，只能拜托渽民照顾啦！”

    “我给景爱努那打电话，”罗渽民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拜托她给知瑞加一件衣服。”

    “哎哎哎，逗渽民玩的啦，欧尼很好，飞机上就给我递外套啦。”

    “知瑞拍一张照片我才认证。”

    又被轻轻拿捏了呢，隐约不服气的姜知瑞挂完电话，鼓起脸蛋地拍摄了认证照。

    结果收到对面一样鼓起脸蛋的认证照。

    艾古，怎么这么可爱呀。

    【谢谢渽民，因为渽民，知瑞很幸福】

    距离上次见面是84天，罗渽民看起来没有认真涂润唇膏，嘴唇有些干。

    迷迷糊糊被叫醒的姜知瑞从被窝里坐起身，下意识摸向口袋，绸制的睡裙没有口袋，润唇膏被放在昨天林景爱递来的针织衫外套里，她指了指晾衣架上的外套，正要说润唇膏在那，被床边的人一把搂腰吻住。

    干裂的唇被交缠的湿吻浸润，死去的细胞都变得柔软，他们的气息、味道和体温相互传导，好像连带着那些分开的日子也交织重叠。

    罗渽民的手不自觉滑向姜知瑞的后背，摸到吊带扯起弹了下，看来知瑞凌晨回来很仓促地入睡，往常睡觉其实并不穿。

    想起现在不过六点，被亲到更迷糊的女孩还饿着肚子，罗渽民停下继续深入的动作，揉揉姜知瑞泛红的耳尖，轻啄了两下她的脸颊：“吃早饭啦，知瑞。”

    晕乎的姜知瑞躲开：“没洗脸啦，都是油。”

    罗渽民偏要凑过去再啄两下，以至于被姜知瑞拉去二次洗脸刷牙。

    姜知瑞拿着牙刷刷牙时逐渐清醒，距离上次见面是84天，渽民应该抱着她亲吻了超过84秒，害的她耳朵的红烫现在还没褪。

    哼，将嘴巴清理干净，姜知瑞又飞速拿了张洗脸巾清洗，然后转身将脸蛋埋进旁边人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洗脸似的蹭蹭。

    正拿着张洗脸巾的罗渽民揉揉她的头发轻问，知瑞怎么啦。

    害羞，还有想念。

    被拉到餐厅后，姜知瑞看着白壁上时针指向6的时钟有些幽怨，被太早叫醒了啦。

    罗渽民把带来的便当一一打开，苏子叶、烤肉、炒年糕、鱼饼和紫菜包饭，全是她在出国时提到想吃的。姜知瑞想起18年nct dream《we go up》的活动结束后，罗渽民从电视台给她带回来纸花和彩带。

    那时已经回归舞台许久收到千万关心的孩子每天都会拉着她问无聊的吃食话题，讲述自己活动拍摄时发生的小事。被通知出道推迟的姜知瑞窝在练习室，用表示哇塞有趣的表情包掩饰敷衍。姜知瑞压根没看他的舞台，却说渽民好耀眼，舞台做得很好呢，电视台的纸花彩带很漂亮，发来的面包和糖果看起来很好吃。

    后来新女团企划不知道第几次重新开始，姜知瑞被批评练习时间久了表演机械，没有热情。

    “没有以前那么耀眼了。”

    “感觉失去了魅力。”

    “像条死鱼一样。”

    考核评价结束，姜知瑞摇头让其他孩子不要跟来，独自一人跑到公司天台。

    那时明明是夏天，风吹到皮肤上却有些刺骨，姜知瑞想大人们说的都对，鱼来到陆地后应该会急促起伏挣扎两下，只是她不行而已，麻木到连愤怒和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在电视机上可以见到的罗渽民找过来，带来他在电视台抓到的纸花彩带，和折好的小星星一起装到透明的玻璃瓶里交给她，还装了一袋所有姜知瑞在kkt里敷衍说看起来好吃的面包、饮料和糖果。

    姜知瑞嚼了嚼罗渽民递来的草莓软糖，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现在却只觉得甜到发腻，她轻笑着问：“嘴唇怎么又干巴巴的？”

    漂染的粉发补了又补，说有些疼但因为收到喜欢所以就不感到痛的孩子眨眼：“润唇膏用完了。”

    “啊，真是，”姜知瑞咽下口味改变后变得非常讨厌的草莓软糖，“用完了不会自己买吗？”

    “嗯，不会自己买。”他在说需要她。

    姜知瑞想说渽民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讨厌草莓了，但只是摸摸他颜色明丽、有些毛躁干涩的头发：“渽民是不是在喝8shot咖啡？”

    “嗯。”

    “很苦哎，渽民喝的时候心脏会突突跳吗？”姜知瑞剥开另一颗草莓软糖的包装，看见被撕裂的包装纸瞬间成为垃圾，她不知味地将软糖扔到口中，紧紧握着那不久后会被丢弃的包装纸开玩笑，“我试过感觉像要死了一样。”

    “确实有些奇怪吧，我的口味，”罗渽民垂下视线，咬住唇，“还有我。”

    “不是奇怪，是那样对身体不好，不要舔嘴唇。”姜知瑞伸手扒开罗渽民紧咬在一起的唇，干涩潮湿的触感贴上指腹，又在分离后被冷风吹干。

    仿佛装下整个宇宙明耀的漂亮眸子湿亮，姜知瑞忽然很想吻罗渽民干燥的唇，可天台的风冷冽，大人会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冷酷，她揉揉他泛红的耳朵：“渽民啊，少喝点咖啡，那样我才会给你买润唇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