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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C1 那时我们

    艺人合约签署当天,SM的代表金室长将地点约在清潭洞一家鳟鱼片店。

    与姜知瑞曾经与rookies孩子们去的东大门那家的不同,这家私厨没有困扰神经又刺激唾液腺的油烟味儿和闹哄哄的陌生人交谈声。

    宽敞而舒适的包间,隔离开普通与廉价,雅致隐贵的收藏品装饰,璀璨华丽的水晶膜吊灯,点着分毫如金粉的熏香,无一不彰显着某种难得的重视。

    地上铺着厚重透亮的玻璃,漂亮的虹鳟鱼在下面游来游去。

    只有这一幕和彼时别无二致,大家在那个年纪七嘴八舌讨论的话题充斥着无知。

    “什么鱼?”

    “漂亮的鱼。”

    “笨蛋,是鳟鱼啊,店名都写了。”

    “脚下的玻璃碎了怎么办?”

    “要抓住彼此的手。”

    “连游泳都不会吗?”

    “掉到水里可不可以活下去?”

    “一起死掉的话,好像也不算糟糕。”

    天真的不像个少年,更像依偎在母亲怀里酣睡的孩童,什么也不知道。

    回头看才知道是残忍和愚蠢,还未意识到自己同样是,玻璃地板下会被随时处理掉的漂亮鳟鱼。

    代替操心的姐姐与律师大叔因为人情和工作分别离开后,开朗热情的金室长仍然挂着笑,抿了口酒漫不经心道:“和渽民在恋爱吗?”

    姜知瑞放低视线,漂亮的虹鳟鱼在玻璃地板下游来游去。

    恍然间,她看见鲜红的血滴淋淋地在砧板上溅开,耳边传来记忆里那句让自己逃离到天台的“像条死鱼一样”。

    “像和渽民在一起一样,”拿着酒杯的男人若无其事继续,语气如表情般开朗,只是眼珠一动不动,“和那些孩子们好好相处吧。”

    “navo一直是很聪明的孩子不是吗?”甚至找来更好的商讨筹码。

    *

    第一次和那个人见面是个阴雨天。

    空气闷潮,仿佛有杂草爬进练习生只能遥望的建筑物内,想要快速腐烂般飞速生长,随处散发让人不适的有毒热气。

    寻常用作休息的午餐时间,隔着缝隙般的透明玻璃,姜知瑞不动声色、眼睛不眨地望向练习室。

    她像个小偷一样,细细窥探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女孩,极力搜寻某种不可替代的闪光点。

    舞蹈基本功——稀烂到刺眼。

    成品曲熟练度——合格线徘徊。

    身材——标准以上。

    脸蛋——让人费解。

    或许可以称之为素净的漂亮?这个冒牌货一样的空降兵。

    嘴角被扇了耳光似的上扬,扯出来的微笑和刚刚撕破的伤口一样火辣辣。

    姜知瑞变成了自己也讨厌的,肮脏的丑恶的大人。

    可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天真烂漫到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Hi,你就是新来的孩子吗?”

    甚至注意到姜知瑞刚用大拇指在食指内侧划伤的口子,善良地关切说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谢谢,”姜知瑞的微笑有气无力,“没关系。”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00年出生,叫内永绘里,可以叫我绘里,或者Giselle,刚确定不久的艺名。”

    “很美,也特别。”特别刺耳。

    “还好,”内永绘里有些害羞地摸了下长发,“你真的好漂亮,叫什么名字呀?其实我也刚来不久,收到了成员们很多照顾,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姜知瑞。”算不上多好的人,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里闪耀微光的女孩。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和你本人一样美丽的名字哎,像阳光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漂亮,眼睛尤其,似乎被神祝福过。

    就是神情有些忧郁,仿佛被热气蒸腾干净的阳光,被漂白到近乎破碎。

    刻意避开艺名,尽管是可以做亲故的年纪,姜知瑞依旧用客套的敬语:“绘里xi练习多久了?”

    “快5个月了,所以还有很多的不足。”希望在午饭时间多练习一会,不要太拖大家的后腿,也不愿再在舞蹈课上被老师点名。

    如果是眼前的女孩,被批评以后会哭吗?

    眼泪要是从这张清艳的脸庞落下,好像也会变成珍珠,内永绘里有些莫名的想。

    “真厉害。”比另一个被公司放弃,练习8年的练习生要厉害的多。

    “没有啦,知瑞xi是几几年生,其实我也不太在乎称呼,只是希望我们可以更加舒服地讲话,如果……”能成为可以互相依靠的朋友就好了。

    姜知瑞打断内永绘里因为期待和珍惜而停顿犹疑的话,努力寻找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许vocal很好吗?”

    “那个…rap还行。”

    “一定很厉害。”早知道让那个练习8年的家伙死磕rap,舞蹈好根本不重要嘛。

    “没那么夸张啦。”

    “签合约了吗?艺人专属合约?”

    内永绘里配合地轻点头,虽然感到有些堂皇。

    “真了不起,才5个月。”姜知瑞好想变成单细胞海藻,那样身体里就不用流过她也讨厌的,至今还温热的恨与无力。

    “知瑞?”

    门口的呼喊短暂将姜知瑞从未名的怄气中挣开。

    柳智敏有些不可置信:“你就是室长说的那个新来的孩子?”

    她的手里拿着从食堂捎带给内永绘里的三明治。

    跟在后边和自动贩卖机较量了一阵,才拿齐四人饮品的宁艺卓迟疑地望向与自己同行,步伐却慢了一步的金玟庭,眼神示意是否再回去买一瓶招待新人。

    不料那姐姐脸色一沉,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近乎痛苦的轻蔑:“你不是跑了吗?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姜知瑞慢条斯理地重新站起身,向柳智敏挂起美丽但并无光泽的笑,说应该是的,约定见面的时间是明天,只是今天先过来看看。

    “宿舍搬了吗?”柳智敏上周就收到杂物间腾出来的通知,空间还好,就是没有窗户,或许过几天再重新商量宿舍分配,“大家一起吧。”

    类似团建活动,重新整理一下感情,虽然有些麻烦。

    “你现在又跑回来究竟算什么?”金玟庭径直走到忽略自己的人面前,挡住她和柳智敏的交谈。

    没有丝毫犹豫,先丢下所有的不是你吗?

    姜知瑞卸下微笑的假面,视线在金玟庭的手腕附近打量,听说早就扔进垃圾桶的编织手链果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离开前给这孩子涂了一半的米色指甲油也早已褪的一干二净。

    她用一副不冷不热的语调掩饰疲惫和对自己的厌恶:“你签合约了吗?”

    这算什么回答?金玟庭诚实地皱紧眉头,将光洁的手腕藏在身后。

    “给我违约金,”姜知瑞抬起毫无表情的脸,将真话装进刀状的模具里,划破体面客套的外壳,透过被撕开的裂缝,展示茫然又麻木的内里,“就如你的愿,再也不回来。”

    然后绕过震惊在原地的金玟庭,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明明狠心的家伙是她,为什么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金玟庭忍住颤抖和战栗,鼓起勇气转过身:“呀!姜知瑞!”

    却只看见应该被好好问候的大前辈向她投来不解但礼貌的笑,在练习室外的走廊自然挽起那人的胳膊。

    下午的日语课,老师说语言的构成类似,日语最典型的句式也是主宾谓。

    金玟庭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映现姜知瑞和前辈离开的模样,她想如果人生是由主宾谓构成的短句,那个叫金玟庭的家伙,只是名为姜知瑞的那句话里最无关紧要的副词。

    与宁艺卓结伴去洗手间后,往练习室回去的路上,内永绘里好奇地问知瑞xi是不是原来和冬天认识。

    “嗯。”她和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认识。

    “我就说嘛,感觉两个人的氛围有点奇怪。”

    “嗯。”偶尔宁艺卓觉得内永绘里心大是件幸事,就这样什么也不清楚最方便彼此保持体面。

    “两位有什么恩怨吗?”

    “算不上恩怨,”和知瑞姐姐有恩怨的是你啊,傻瓜,“其实是关系很好的两个人。”

    “氛围像恋爱一样。”

    起初宁艺卓对这姐姐的心情也很复杂,细究太痛苦了,索性放弃了,因为绘里是很好的姐姐嘛,她叹了口气:“绘里姐姐是没有偏见的人呢。”

    *

    公司的饮品店里,如往常一般,金艺琳给姜知瑞点的是草莓味的饮品。

    哪怕代替插了吸管,这孩子也一口未动。

    “不喝草莓饮料了?”

    “太甜,受不了了。”

    “放过自己吧,”金艺琳发觉这孩子好像真的在钻牛角尖,最近一个月罗渽民联系不上姜知瑞,她跑去电影剧组才知道是因为直接换了号码,“知瑞。”

    “只是口味变了而已,”姜知瑞有些心不在焉地盯向店内广告牌上的冰淇淋,“姐姐不用担心。”

    “和那孩子分手的理由呢?他欺负你了?”

    “和渽民无关,是我的问题,姐姐,”姜知瑞不由想起公司曾经安排自己和金艺琳进行拍摄活动,“你记得14年巡回家族演唱会结束,我们一起拍了画报,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染发,姐姐也是。”

    “金棕色的双马尾。”金艺琳艰难附和,那时她们都以为是单纯的rookies物料,和马克东赫经常拍摄的一样,还因为双胞胎似的造型偷乐。

    后来默契地从未在彼此面前提及过。

    “糖果拼接色的裙子,拍摄道具是冰淇淋,”姜知瑞压低嗓门儿,眼睛微微笑着,整张脸却像被挖掉眼睛和鼻子的兔子冰淇淋,融化着变成哭泣的表情,“如果那时候,和姐姐一起出道就好了。”

    那么现在,就不会感到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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