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成听林婉意的，先带着她到南市逛了一圈，晚餐在她心心念的老店子用过，才带着心满意足的母亲大人回宜宁巷。
林婉意下车伫立于家门前，门口的灯笼柔和照拂着院门，她的眼前闪过一些过去的画面。她低语：“爹、娘，小意回来看你们了。”
“我儿住在这里可还舒心？我看小院收拾得还挺雅致。”
可不是，有人没事干就又挖又种的，从她自己的院子移植花木到他的院子。
进到厅堂，林婉意就更满意了。怎么说呢，赵胤成呆过的地方绝对是一尘不染一物不乱极简布置的。可是现在看上去，椅子扶手上搭着一个带花案的织物，不会是她儿子用的。物品也不是惯有的稀少板正。
赵胤成跟着母亲快步走过去，顺手将渡生的披肩捡起。
“阿娘，你先去房间洗漱吧。经常有人收拾，还是和你住时一样的。”
“是苏姑娘收拾的吧。”
“她呀，有时会帮忙收拾。昨天就是他收拾的，这不收拾完自己的披肩也没拿走。”
林婉意了然一笑，准备上楼，却听到“喵喵”的叫声，见一只肥壮的黑猫冲进了客厅对着赵胤成直叫唤。
“你还养了只猫。真是稀奇，脖子上怎的还挂个东西？”
赵胤成弯腰取下阿罗脖子上的小袋子攥住。
“它可是比我还先住在这，见它机灵就留下来抓抓老鼠什么的。养着养着就越来越皮。”
“我们先上去。”阿罗见他就要上楼对着他又一阵喵喵。
“它大概是饿了，你先喂点东西给他吧。”
林婉意走进自己的房间，轻抚着里面的摆设。
“阿娘，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早点休息。我若回的晚，你也不必担心。”
赵胤成站在门口留下叮嘱就走了，跟着块走的还有那只黑猫。林婉意觉得儿子与之前不同，有人情味了，应该是那位苏姑娘的手笔。她挺满意。
赵胤成与阿罗匆匆赶往苏宅，渡生已经烧得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掐住人中弄醒她。
“赵大哥，我的肚子……好疼呀。我来……月经了。我要死了。”
他见过她第一次的样子，心不由得慌了，来月经会不会死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看不得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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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意听到动静起身下楼。
“胤儿，怎么啦。”
赵胤成怀里抱着一个人，“阿娘，渡生不舒服，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待把人放在床上，林婉意才在灯下看了个大概。她摸了摸渡生的手，很冰。
“我去烧点热水帮她敷热手脚，要不一会儿热度又会上来。”
“阿娘我去。”林婉意阻止了赵胤成起身的动作。
很快她又返回，想要帮着照顾，刚到房门口却又停下。她见到赵胤成将渡生的手握在手里揉搓着，她又转回头去了厨房。
渡生这一次的高热持续了三日，林婉意目睹赵胤成照顾渡生的全过程。她觉得自己的儿子算是栽女人手里了。难过吗？没有。为他高兴又隐约担忧。高兴他找到依托情感的人，担忧他爱的过于深反蚀自己。
渡生昏昏沉沉睡了几日，终于能清楚说出话来。
“赵大哥，我要去见我阿公。”
这是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阿公他……”
“贡南，他在那里等我。”
赵胤成没吭声，仔仔细细端详起渡生。瘦了一圈的脸上，那双杏眼显得尤其大，没有昏迷时的迷蒙，只满怀期待看着他。
“等你身子恢复就去。”
渡生听到这话开心，掀被子就要下床，又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将自己盖住。
“你先出去。”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赵胤成也有点尴尬。这几天渡生极其怕冷，都是他抱着睡的，她的衣衫能除的都除去了。这几天，吃不下药都是赵胤成用嘴喂进去的。渡生在被子里渐渐想起一些，此刻羞涩难当。
她意识到是在自己家里，才又放心些。她不知道的是，赵胤成为了照顾她的面子，才在她退热后抱过来的。
听到赵胤尤的脚步声出去了，她赶紧穿戴好，沉思片刻才去找赵胤成。
“给你，馋猫。”高大的男子俯身递给阿罗一块肉，又伸手摸摸猫脑袋。
“煮什么，这么香。”
“加热汤，你先在餐桌上坐着，我这很快就好。”
之前压制她时的霸道不知跑哪去了。
“我来帮把手。”渡生说完就去端碗，转身时与跟上来的人撞在一起。
“哐叽”，碗砸了个粉碎，暧昧也稀碎。
赵胤成拉住渡生不让她去捡碎瓷，她偏要去捡，也不知是谁没站稳，总之渡生倒在了赵胤成怀里，赵胤成紧紧抱住了她。
阿罗叼着它的美食出了厨房，眼不见心静。它很快吃完，又进厨房，那两个人还抱在一起，聊什么那么起劲也没人注意到它。
“唉呀，糊了。”
糊了阿罗也能吃。阿罗正襟危坐在灶台边，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位小主子，等着他们投喂。
“只能给阿罗吃。”
“糊了怕吃了不好吧。”
渡生惊讶看着阿罗按在她手上的爪子。
“阿罗不想让我倒掉他？”
废话不用说，直接上爪子。
“太烫了。我帮你用冷水浸浸。”
还好，堕入爱河没有摔废脑子。
“我想吃肘子。我请你去张记吃。”渡生笑咪咪地说。
“如此荣幸我不得不从。”
张记饭店，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享受美食。
“渡生？”
“奉明兄。好久不见。”
他俩一进来就恰好在孙奉明的视线区，赵胤成烧成灰他都认得，看到着女装的渡生他先是惊讶，继而疑惑，现在听到这把声音，他才知道自己错过的真相。
“你……”他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想法。
“就是你看到的，我恢复了女子身份。”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多，孙奉明无所适从。
“坐，一边吃一边聊，我饿了。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吃这家的猪手。”
赵胤成比了比手，孙奉明配合地坐下来。
渡生点了好几个菜，又要了壶酒。
“奉明兄，好久没一起喝酒。今天一醉方休。赵大哥，你就别喝了，你负责送人。”
酒菜上桌。渡生先端起了酒杯。
“这杯酒敬我们过去的同窗情份。”
“这杯酒敬我们失去的友谊。”
“这杯酒敬你为我劝说青龙帮不杀之恩。”
渡生哪里能喝什么酒，孙奉明知道她每句话背后的意思。
怪不得谁，要怪就怪这世道变了，要怪就怪她旁边的人够手段，将孙家人赶下权力的舞台。他在赵胤成的军中就是普通士兵一个，想一下翻天是不可能的，只能卧薪尝胆一步一营，现在收效甚微，但谁能笑到最后说不准。
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难受呢？
喝一杯酒，情份就减一分，十几年一起长大的过往如碎片再也拼凑不起。
酒过三巡又三巡。酒不醉人人自醉。
赵胤成的人已将孙奉明拉走，渡生昏沉沉趴在桌上。
“我们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那巷子里就住着我和你，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去找小顺他们玩。”
今日午后才在他怀里表示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酒后就反悔。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喝酒林就窝着火，这话就直接让他爆发。
他把人往肩上一扛，大踏步出了饭馆子。渡生人倒着难受，一个劲想下来，赵胤成抡起手，“啪啪”就往渡生屁股上招呼。
一顿揍后渡生竟老实了。赵胤成将人扛进车里，才发现她是睡着了。看来这人确实一沾酒就能睡。他还不想跟个酒鬼计较。
将渡生安顿好，赵胤成才回赵宅。
“苏姑娘可是好了？你身上好大酒味。少喝酒。”
哪能让阿娘知道这酒是她心心念念的苏姑娘喝的。
“不日我也要回安都。有些话我想和苏姑娘聊聊。你安排一下。”
“阿娘的心思我明白，但我不想让她和安都的人有什么来往。我愿她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她是苏家的姑娘，不是小门小户家的。我们至少对她逝去的亲人要有个交待。”
“过几天，我和她要去贡南，阿娘等我们回来后再回安都。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
她哪里能不知他的想法，他对人家姑娘的好，怕是当年那位都比不上。当年那位嫁给了赵家长子，成了他嫂子，此后再没听说他对别的女子动心。他清除的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冷漠。
外头盛传苏家姑娘好手段，事实是她儿子好手段。他将苏姑娘收在自己可控的笼中，苏姑娘应该没查觉到她儿子的手段。安都赵家的有些人，若是知道赵胤成对一个人很在意，一定会想尽办法拆散。
身为母亲，她希望这世上有一个人与她一样深爱赵胤成。谁爱的深谁便卑微，她不希望是她儿子。
贡南杨家岭，一座孤坟在一处林中。渡生跪在坟前，请来的佛家子弟念着经。
“阿公，你叮嘱过在哪身故，就在哪安息。我看这林中风景也是阿公喜欢的，我带了阿祖喜欢的手琢，还有你常用的物品，一并放在你身边。孙女此生有机会定会报此仇，请阿公保佑我早日找到害你的仇人。”
“阿公，我很想你。你有没有看到那边的男子，他是我心仪之人。我想嫁给他，但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