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期看到林向晚的状态不太对，回来客栈后就没有上楼，让苏叶去安抚林向晚，他自己叫了点酒菜坐在窗边独酌。

    此时人族皇城华灯初上，夜晚在星星点点的灯火中灿烂辉煌，经过了白日的游行，此刻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街上的店铺也被这样的夜熏醉了，懒洋洋的看着这条皇城最繁华的街道，这是它休假的自由时间，就像是此刻的风期。

    风期经历了多日的奔忙，此刻才终于能够歇歇了，他不禁开始向往带着苏叶和林向晚回妖族的日子了，他决定明早就启程。

    人族虽繁华热闹，却也暗藏危机，他一个人要保护这两个人太累了。

    正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苏叶却忽然哭着从二楼跑了下来，她的身后却没有跟着林向晚，他不知道林向晚是怎么忍住不下来的，更不知道他怎么会将苏叶气哭了。

    风期很少见苏叶露出自己的脆弱，她一向是很坚强的人，他起身忙迎上苏叶。

    “阿叶，怎么了？是林向晚出事了还是他欺负你了？”风期焦急的问道。

    苏叶没有力气去说刚刚的种种，她绕过风期走到了饭桌旁，拿起酒壶一口气将酒灌入了腹中。

    风期从未见过苏叶这般喝酒，他看到苏叶略显凌乱的衣襟，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林向晚在楼上吗？那个畜生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叶听到他的话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她仰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却被呛住了，不住的咳了起来。

    愤怒如烈火般炙烤着他的心，风期唤出胜邪闪身去了楼上，他一脚踢开了房门。

    他看到林向晚正痛苦的在床上挣扎，他头上早已汗流如注，红语拿着手帕替他擦汗，林向晚无力的推开了她的手。

    林向晚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他看到了风期原本愤怒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风师弟，你来了，我正在等你。我已经命不久矣，你带阿叶走吧，我再跟着你们只会给她带来灾祸。”林向晚利用疼痛的间隙，抬起身子对风期说道。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我从未见过阿叶这么伤心，我来是要杀了你，看到你这幅惨样倒是抵不上胜邪的一击。”风期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早晚都要死的，若能死在风师弟手里也不错。”

    “今天阿叶走丢和雷劈中皇宫门前的旗杆，事情发生之前我脑海中就已出现了不好的画面，结果就真的发生了。”

    “这可能就是我那该死的天命给我的警告吧......咳咳......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何必拉着苏叶倒霉。”

    “你带着她走吧。我今天伤了她的心，她定是再也不想见我了，这样.....都好。”

    林向晚忍受着体内撕扯破裂的疼痛，缓了几口气才将这一段话说完。

    他破裂的仙灵经过苏叶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原本正在渐渐愈合，经过今日的变故仙灵的破裂更严重了，也让林向晚承受了前所未有的身体撕裂之苦。

    “以后好好待她，我把她交给你了。”他看到风期只是怜悯的看着他不说话，补充道。

    “这不必你说，你自己好好保重吧，我不会再让她见你。”

    风期说完就决绝的走出了屋子，又恨恨的挥了下手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了，他想到林向晚为苏叶做的这些内心竟生出了深深的嫉妒，也有对林向晚深深的怜悯，将死之时也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这可悲的天命当真可恶至极。

    他在楼梯上看到苏叶已经喝醉了，正趴在桌子上摆弄着酒杯，他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到了苏叶的身边。

    苏叶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风期说道，“林向晚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将我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若你真是骗我的，那我在你面前不就是傻子，哈哈......彻头彻尾的傻瓜。”

    风期想到林向晚的惨状，又看着苏叶这样心中怜惜不已，他扶着苏叶的肩膀摇了一下，想要让她清醒一点，“阿叶，我不是林向晚，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妖族吧？”

    苏叶听到风期的话，才看清眼前的人并不是林向晚，她站起来扑到风期的怀中，她太需要温暖了，她觉得这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冰窟，寒冷陌生。

    “阿路，你不会骗我是不是？你带我我回妖族王庭吧？我想家了。”苏叶在风期的怀中哭着说道。

    “我绝不骗你，我带你回家。”

    风期说完就抱着苏叶走了出去，他让小二帮他套好马车，他将苏叶放在马车里，哄了好久才将她哄睡着了。马车里还是之前苏叶布置的，温暖而舒适。他让苏叶在马车里睡觉，他连夜赶着马车向妖族奔去，将林向晚留在了人族的皇城里。

    等到苏叶再次头痛剧烈的醒来，她已经在妖族王庭里了。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在梦里林向晚当着他的面杀了朱影，然后又将鹊桥苑的一众少女一个个挂在舞台的上方，她站在下面看着那些姑娘一个个血淋淋的，流下来的血形成了一个血池将她淹没。

    梦里朱影问她为何要让林向晚杀了她，问她可还记得那条披风，问她可还记得一起跳舞的日子，问她可还记得那些朱影照拂她的日子，苏叶觉得这一个个问题如利刃插在她的心头，她想躲避却避无可避。

    她又梦到林向晚说喜欢她，她将自己的心意一句句的说给他听，他利用她对他的爱慕占有了她。然后林向晚又向她介绍一排姑娘，说这些都是爱慕他的人，以后她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要好好服侍他。

    苏叶醒来庆幸自己已经回到了妖族，更庆幸梦里的事情并不是真的。

    只是她的脑子彻底清醒之后才发现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林向晚再也不是之前她以为的那个人了，他杀了朱影，还对她做了无耻之事，更当着她的面对红语那个样子。

    她再也无法原谅林向晚，此刻她早已忘记林向晚活着的日子不多了，愤怒和羞耻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林向晚经历了一夜的撕裂身心的痛苦挣扎，等到天明时痛苦才渐渐消散了，身上的痛楚就像是夜晚的盗贼，绝对不肯见到早晨的太阳。

    他想到昨天对苏叶做的那些事情羞愧不已，身体如散架了一般疲乏的厉害，可是他的脑中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伤害苏叶，他想到她临走前的眼泪觉得心痛不已，比昨日身体的痛楚还甚。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仿佛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安逸，也许这样才能抵消一点他对苏叶的伤害。

    “少主，你这是干什么？”红语一直躲在暗处看着林向晚，看到林向晚终于好一点了就要挣扎着起床忙现身问道。

    “红语姑娘，昨日的事情很对不住，我跟你道歉。我早已跟你说过，我不是你的少主，我也不要做这不明不白的少主，你走吧。”林向晚一直都知道红语躲在那里，只是没有力气去赶她。

    林向晚挣扎着起身失败了，又跌回到了床上，无奈的又躺回床上打算歇一歇再说。

    “你若不喜欢我叫你少主，我就不再说了。林公子，我不会离开，我现在去给你拿早饭来。”红语说完就出了门。

    林向晚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他竟落到赶人都不做不到了。他觉得自己老了好多岁，与之前在云虚之时的模样差了好多，当时的少年风华早已不见了，风期却依旧如故，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风期。

    不多时红语就端着早饭走了上来，同来的还有几个郎中，他们在房间一角站成一排等着吩咐。

    “这是干什么？”林向晚盯着红语冷冷的说道。

    “公子，你身上的伤该找人看看了，你不能为了苏姑娘这么折磨自己。”红语将饭食放在林向晚旁边的桌子旁恭敬且坚决的回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受伤了，我只是仙灵破碎了，你觉得这群人能给我换个仙灵吗？”林向晚嘲讽的苦笑道。

    “怎么会这样？以公子的修为怎会让人伤到仙灵？”红语不可置信的说道，她知道仙灵一旦破碎就再难活命了，而仙灵破碎的痛苦更是常人难以忍受。

    “怎么？还想为我报仇吗？我说过了，你若还想跟着我就别再替我做决定，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让这些人出去吧！”林向晚闭上了眼睛，半躺在床边假寐。

    “是，红语知道了。”

    红语摆了摆手，墙边的一排郎中悄悄退了出去。

    “公子，吃点东西吧？”红语将摆着饭菜的小桌放在距离林向晚更近的地方说道。

    “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红语出去了许久，林向晚才再次睁开眼睛。他随意吃了一些，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就从床上下来了。

    他撑着身体出了房门，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

    红语原本就候在门外，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沿着门前的长街一直走着，林向晚计算着距离，直到一条幽深的小巷面前才停了下来，小巷中摆着一排竹筐。

    小巷里正躺着十几个流浪汉，他们正躲在竹筐边睡觉，朝阳已经高高升起，却照不进这条小巷里。

    这里仿若自建成之日起都没有见过太阳，幽暗污秽皆在此处滋长，住在这里人也成了与地狱深处不见光日的人一般邪恶狡诈，只要有机会就能做出最恶毒的事情。

    林向晚走进了小巷，流浪汉们像是一起从地狱深处醒来一般，带着狡黠的眼神盯着他，思量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他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血迹，他快步走到血迹面前停了下来问道，“昨日可是有一个姑娘来过这里？”

    “是来过一个姑娘，将柳麻子杀了。”有一个痞里痞气的年强人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随意地说道，仿佛柳麻子的死如此的不值一提。

    “她为何要杀柳麻子？”林向晚继续问道。

    “还不是柳麻子色胆包天，想要调戏那位姑娘，结果被那姑娘一剑杀了。”叼着稻草的年轻人笑着答道。

    “多谢。”

    林向晚说完就出了巷子，他本意想要替苏叶讨回公道，可是苏叶自己既然已经解决了，也就不需要自己再插手了，这些蝼蚁的命他也不想再计较。

    “公子可需要我杀了他们？”红语跟着林向晚后面说道。

    “不必了，他们的血债已经偿还了，就这样吧！你以后若是再随意杀人，我定饶不了你，新洛城的债我还给你记着呢。”林向晚回身看着红语冷冷的说道。

    “是，红语知错了。”红语低头对林向晚行了一礼回道。

    林向晚想到皇城外有一座废弃的天帝庙，自从人族信奉踏云宗之后就破败了，他带着红语向着皇城外走去。

    现在苏叶已经走了，他留在皇城已经没有了意义，他现在失去了方向，就像是断线的风筝，再也不知道该飞向何方。

    他们经过市集的时候，林向晚买了一些上供的瓜果和香。

    天帝庙内早已破败不堪，蛛网盘结，林向晚动手将里面清洁了一番，他才将上供的物品按照人族的规矩摆好。

    他跪了下来为苏叶祈祷，他现在已经再也不能保护苏叶了，只求天帝能听到他的祈求，他已经遵循了天命的指示，还希望天命能够让苏叶以后的生活平安顺遂。

    林向晚祈祷过后就走了出去，他让红语跪在天帝面前忏悔她在新洛城造成的杀孽。

    皇城外的天空辽阔而高远，层层阴云正在天际翻滚，不远处是泽安山，也是踏云宗总部所在，宗主洛弘成就住在里面。

    林向晚想到之前江渚给他的回信，信中说云虚从未有过叫洛弘成的人，还说了踏云宗的术法确实是云虚古卷上记载的修炼之法，之前在仙魔大战时云虚曾经丢过一批古卷，

    也许正是这批古卷落入了人族之手，这些人利用云虚的这些古卷修炼了邪法，江渚正跟长老们商议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在信的末尾，江渚询问林向晚的近况是否安好，叮嘱让他有空回云虚看看。

    他正沉浸在江渚给他的回信时，却收到了一封乐察的来信。

    自从风期找到他之后，他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再躲藏了，简单给乐察送了封信说他想来人族散散心，没有说心灵破碎的事情，也没有说他将命不久矣。

    乐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封信，说说魔族的近况，说说她怎么处理一些事情的，还经常在信里询问林向晚的想法，就像是以前那样。

    林向晚知道乐察说要让他继续当魔神是认真的，但是他辞去的决心也是认真的，不仅仅是因为西武国的关系。

    乐察的信中说，从人族的清河镇来了一封手写的书信，她擅自拆开看了。

    信上说，林向晚的母亲被踏云宗的人抓走了，现在踏云宗的人让林向晚去清河镇来一趟，不然的话踏云宗的人就杀了林双双。

    因为乐察不知道林向晚现在到底在何处，只能通过灵识将信的内容传给他，希望他收到信后去清河镇一趟。乐察还不知道林向晚仙灵破碎之事，所以也没想到给林向晚派一些帮手，因为以林向晚之前的实力踏云宗的那些喽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林向晚收到信后担忧不已，他很少与林双双通信，在魔族之时派人送过几封书信去清水镇她的住处，现在不知道为何踏云宗竟找到了他母亲，要用林双双来威胁他。

    这本是他自己的事情，红语的身份也不明，他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派来的，并不想带着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与踏云宗没有关系，不然她不会杀害新洛城的踏云宗弟子，也不会在灵泉镇对那个老道大打出手。

    林向晚本想悄悄离开，但是想到昨天对她的越矩，还有这两日对他的照顾，他还是决定跟她说一声。

    他走进了天帝庙，发现红语正在恭敬的忏悔，她身上的幽暗和肃杀之气忽然都消失不见了，显得柔和而安宁。

    红语感觉到林向晚的到来，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来到林向晚的身边问道，“公子可是想离开了？”

    “我有事需要去一趟清河镇，你家里既然在皇城，以后就别跟着我了，好好回家去吧。”林向晚说完就朝着外面走去，将红语留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