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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岁月悠悠,已经近四载。又是一年夏日,见天连日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湖面,初生的荷花还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却丝毫不减其光彩。

    芈元泛舟湖上,小舟穿梭于荷叶中,离歌坐船头,轻轻拨开挡住去路的荷叶,以便小舟前行。学了四载终于会撑船的安歌,轻轻地划着桨,小舟平顺地行于湖面上,漾起层层波纹,渐渐散开。

    芈元半倚在一旁,头戴一顶“莲叶帽”,手微微搭在前额上,微微仰头,万里无云,只有一轮皓日当空。夏季的酷日烤的湖面都热起来,好在她们隐在一片莲叶下,倒也无碍。

    芈元将手伸进水中,轻轻撩起一团水,趁其不备,洒在安歌的脸上。

    “殿下。”安歌无可奈何地哀叹一声,“次次都如此顽皮。”

    芈元朝她吐了吐舌头,随手摘了一片荷叶,小心翼翼地爬到她身边戴在她的头上。

    安歌无奈地摇摇头,“这小把戏,这么多年都不曾改。”

    “安歌不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她放下浆,任由小舟荡在湖面上,然后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小心些,别掉下去。”

    “楚人自幼长于水边,怎会怕水?”芈元摇了摇头。

    离歌此刻回头,笑道:“公主不怕水,安歌却怕公主的小把戏。”

    “还说呢。”安歌板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地看着她,“去年,婢子一回头殿下就不见踪影,吓得婢子三魂丢了六魄,险些没随公主而去。您倒好,只是下去凫水。再如此,婢子可再不带公主泛舟了。”

    “好安歌,不要生气呀。”她摇了摇安歌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

    即便有再大的火气,见她如此模样,也是再也发不出来了,“殿下何必如此,婢子难道还真能生气不成。只是这湖水太深,婢子不善水性,若是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下次不会了。”芈元端来一杯酒递到她面前,“尝尝?”

    “殿下自己喝吧。”安歌摇了摇头。

    离歌抿唇笑道:“论酒力,可没有人是公主的对手。去岁守岁时,一宫的人都喝倒了,唯独殿下还清醒着。往后,可没人愿意和您喝酒了。”

    芈元问了问近在咫尺的酒香,有些陶醉,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果然口齿留香。当真不尝尝?”

    “婢子还是上了岸再与殿下品酒罢。”安歌又一次拒绝。

    芈元正欲说些什么,便听见俞嬷嬷远远的声音传来,三人一愣,芈元立刻一头扎进水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殿下……”安歌都来不及拉住她的衣角,急得直拍手。

    “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去吧。”离歌拉住她“殿下入了水和鱼一样,不必担心。我们还是担心待会儿如何与嬷嬷交差罢。”说着便将船桨递给安歌,“走,一起回去。只说我们是来捞菱角的。”

    “哪里来的菱角——”

    她话都没有说完,就见离歌一脸得意地拎着一袋菱角,“你一路泛舟,我一路摘的,够应付差事了。回去罢。”

    二人神色如常地上了岸,拎着小半袋的菱角,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岸上的俞嬷嬷,“您怎么来了?公主呢?”

    俞嬷嬷觑了她们一眼,二人强装整定,俞嬷嬷扫到她们手中的菱角,“摘了多少?”

    “并不算多。”离歌将袋子递给俞嬷嬷。

    “可玩够了?”

    “殿下想吃菱角,婢子——”

    “你也不必糊弄老妇。”俞嬷嬷摆了摆手,“殿下呢?”

    “殿下并未与婢子一起。”离歌飞快地答道,底气十足。

    俞嬷嬷深吸一口气,道:“就惯着她罢,阖宫上下,便只我一人是坏人。”

    离歌闻言连忙上前几步,挽住她的胳膊,“嬷嬷这是什么话,您可是支柱,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不是。”说着便朝安歌使眼色。

    安歌一边注意着水里的芈元,一边应和着,“嗯,对,您是主心骨。”

    “少说些好听话,我只问一句,公主呢?”她拍开离歌的手,“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外乎是觉得我严厉了些。可再放纵她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她的眼睛瞟向一旁的水岸,又扫了眼略有些紧张的安歌,“好了,别躲了,不外乎在船底罢。”

    话音落,芈元从水里钻了出来,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扑腾着游到岸边,撑在一旁,“嬷嬷怎么知道吾在船底?我跟了安歌和离歌一路,她们都不知道,还以为吾是刚刚躲过去的。”

    俞嬷嬷叹了口气,走了过来,蹲下身,伸出手,“上来罢,水里凉。”

    “嬷嬷不要生她们的气呀,是吾要来的,屋里实在闷热坐不住呢。”

    “老妇知晓。”她搭住芈元伸过来的手,用力将她拽上来,安歌与离歌纷纷过来拧干她的衣衫,“公主若想游玩大可直言,老妇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只是嬷嬷会觉得危险。”她轻轻抚过俞嬷嬷的脸颊,“这世上再危险的事都经历过了,没道理还要害怕。”

    俞嬷嬷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孩子,如今她已经齐胸高了,眉眼也长开了,再也不复往日的稚气,多了份沉稳还有一丝跳脱,她该高兴的。

    “公主长大了。”她有些欣慰。

    “人总是要长大的。”她拉住俞嬷嬷的手,然后招呼二人跟上,“以前小,心也小,直觉得困在方寸之间难以转圜。可现在,天地皆一样,吾的心是畅快的便好。虽说只是短暂的畅快,但至少先下,吾当真很好。”

    “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我无一官半职,才不要操心呢。”她靠在俞嬷嬷的肩膀上,“嬷嬷,这么多年,您在我身边,我很安心。您会一直陪着我罢。”

    “自然。”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歌与离歌亦是如此,我们,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芈元点点头,依恋地靠着她,“嬷嬷的肩膀很宽厚,我很安心。就像当年,您抱着我,一路从咸阳走到现在。”

    芈元洗漱完毕后,跪在画像前,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摆着,“母亲在上,女儿拜见母亲。”

    随后膝行几步,靠得更近一些,“阿母,今日女儿凫水去了,嬷嬷又被吓了一跳。”她带着欢快的笑意,偏头看向一旁的俞嬷嬷,眼底的笑意更浓,“离歌总是聪明的。”她推了推一旁的菱角,“瞧瞧,这是她摘的呢,新鲜的菱角,您可以尝尝。另外,安歌估计又该生女儿的气了——”

    “公主——”安歌有些略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以后再不吓你了。”

    “您说话从来都每个准信,婢子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了。”她嘟囔着。

    “放心罢,以后一定规行矩步。”她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今日过得依旧很开怀,母亲放心。”说完,郑重其事地叩了下头。

    “长兄来的信我已经看了。咸阳的局势不太好,不过,长兄说,一切仍旧在掌控中,让我不必担忧,我也自然就不用担忧了。”随即她嘟囔着,“其实不来信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必担忧啦。另外,父王也一切安好,女儿每月都有写信问安,您可以放心。今日之事已经结束,阿母好好休息。”说完又是一拜,然后起身。

    芈元静静地看着她们铺床,心中安定不少。

    “殿下,床已经铺好,歇着吧。”离歌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

    芈元回神,坐在床上,抱着被子,“陪着吾一起罢,今夜吾不想一人独寝。”

    “是因为公子的信吗?”离歌问道。

    芈元抱着被子,有些心烦意乱,她点了点头,“嗯。”

    离歌闻言不知如何劝解,只能和安歌陪坐一旁。

    俞嬷嬷坐到一旁,理了理她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老妇不懂朝局变动,也不懂天下大势。公子来信想来也不是报忧的,只是叮嘱公主要时刻警醒。朝局是男人的事情,大势也是男人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好在,您的兄长有能力,殿下也不至于受苦受灾,总胜过世间万千人的。”

    “不知为何,吾的心总是悬着。”她抬头看向俞嬷嬷,“总觉得,在某日,会有惊天大雷劈下来,将吾原本还算平静的日子劈得不成样子。”

    “可是秦王——”她脸色微变。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这是迟早的事情。即便如今的秦王大归,也会有新的秦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说着,眉头一拧,“可什么是大事呢?是否我们过得太舒坦,早已忘记四周其实危机四伏呢?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可是,只要提起咸阳,我就不舒服。并非是抗拒,或者害怕,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长兄的信里,总是说一切安好,一切有他。总是这样的话,不免让我觉得飘忽不定。我无法掌控,只能被动漂泊,这让我……”她顿了顿,“或许,不久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伤感。

    “没关系,只是客居此处,迟早要离开的。”她微微一笑,拽了拽俞嬷嬷的衣袖,“今夜陪着我一起罢,也不要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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