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万象到底有没有生病,芫苏心知肚明。

    芫苏几乎是下意识地庆幸青鞘捏的万象没有记忆质能力。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件事被青鞘知道?

    夜晚安静。

    箱子里,那张百年前的画像被卷成小轴。随着画上第一笔线条恢复原位,画面的空白处出现了两只小黑墩。

    两只小墩在画轴里小声聊着天:“下次你让画师再画得慢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多问一点了。”

    “好啊,我们就这么办,我去问的时候你也要拖着画师,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让画师画得慢一点呢?”

    “你就告诉那个二十三岁的芫苏,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你好聪明!”

    “我当然聪明了,一百二十三岁的芫苏总是问我二十三岁的他是怎么想的,每次都是我帮他问过来的呢。”

    “那个一百二十三岁的芫苏呢?我还没看见过他呢。”

    “你出现在这幅画里的时候他已经不问我这些问题了。”

    “为什么不问了呢?”

    “可能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你好聪明!”

    画轴里小墩们的小小说话声逐渐轻下去,消失了。

    夜晚漫长。

    船舱内,小墩们口中那位一百二十三岁的青年正在熟睡,在梦里他微微皱起了眉心。

    他翻了个身,紧接着身体蜷缩了起来。

    梦里,他遇到了一百二十二岁的他,还没有失去记忆的他。

    那个“芫苏”靠在窗台边,这是他在西岛上的住所,不大也不小。外面正下着大雨。

    嘈嘈切切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雨水成串成串地从屋檐滑下来,整个世界陷落在雨幕里。

    “你来了。”那个“芫苏”说。

    他听到自己说:“你是我?”

    那个青年用手在窗台上一撑,坐在了窗台上,他的身后是连绵昏暗的雨。

    “我是真正的芫苏,拥有所有记忆的芫苏,你是冒牌货。”

    他回答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只是暂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而已。”

    “芫苏”冷笑着:“你不是,你是假的。”

    他没有被激怒,冷静地答道:“既然你这么想,可以回来,重新拥有所有记忆。”

    “芫苏”目光冰冷:“但你抢走了她。”

    他愣了一下。

    他想说他并没有抢走她,脱口而出:“她喜欢的是你。”

    也是我——后面半句话他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芫苏”神情平淡地看着他:“你看,连你自己都认为真正的芫苏是我。”

    他喉咙口顿时紧了。

    “和她在脆圆摊子前重逢的时候,如果是我,我不可能像你那样认不出来。”

    可是他的心也认出来了。

    他想争辩,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那是我辛苦喜欢了很久的人,你抢走了她。”

    很多人都说那是错的,他的理智也告诉他是错的。

    等待着那个传说中已经去世多年的人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这种感情从哪里开始,又要到哪里结束。

    “我当然会回来,除此以外我会让你永远消失。”

    窗外淡灰色的天空模糊不清,青年像是刻在窗格里的一幅画,五官清晰。

    他明明知道“芫苏”和他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慢慢收紧了手指:“我不会消失。”

    “芫苏”直截了当地道:“她不喜欢你。”

    不。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不。”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她,最喜欢你的哪一点。你觉得她会提起往事,还是说起现在的事?”

    他知道“芫苏”说的是对的:她一定会说起往事,说起那个青涩又可爱的年轻人。

    但他不想听。

    那个雨幕前的青年还在继续说:“你刚才不是让我回来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愿意了?”

    他冷然道:“我不会让的,你有能力就回来。”

    他明明知道“芫苏”和他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抢了别人却不想物归原主的心情?

    “芫苏”:“你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所有都是我的。”

    他的咬字微微用了点力气:“是我的,是我告白的。”

    “芫苏”:“那你又喜欢她什么呢?你觉得喜欢,只是因为我的感情残留影响到了你。”

    不。

    他低声吼了一声:“你滚。”

    [就当我是冒牌货好了,就当我是出于贪心和恶劣这样做的,我也没什么道德和底线,你有本事就来拿回你的东西。]

    他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出来,然后喘着粗气醒过来了。

    眼前是漆黑一片的舱室,没有灰色的积雨云,也没有噼噼啪啪的雨声。

    伸出被子的手被握住了,温热的。

    “你到底要做多少年噩梦?”青鞘调侃着问。

    他哑着声音:“以前的我经常做噩梦吗?”

    青鞘:“外面一下雨就做噩梦。”

    芫苏轻声问:“那你当时会怎么做?”

    青鞘:“我会去他的梦境。”

    她用了“他”这个称呼。

    他抿紧了唇,仿佛冒牌货就是自己,心里发涩,抓紧了她的手:“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来我的梦境?”

    她摇了摇头:“这点我没有问过你,我不会随便闯进来的。”

    他的嘴唇都泛白:“我和他不一样吗?”

    她说:“不太一样。”

    芫苏眉头紧锁:“……你要喜欢我,你不要喜欢他。”

    他?以前的他?

    青鞘一时间不敢确定:“他难道是指?”

    “就是我们在说的他。”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像是生病了一样闷闷的。

    青鞘一阵郁闷,随后认真问他:“你是精神分裂吗?他不就是你吗?”

    芫苏:“就当我是精神分裂吧。”

    “你还没睡醒,脑子有点糊,你给我继续睡觉。”她断定。

    “我要和你做一个记号。”他不依不饶。

    这个家伙一定是做噩梦做糊涂了。

    青鞘被他纠缠得无奈:“算了,那你做记号吧。”

    他侧躺的身躯猛然向前倾身,手臂往前一揽,下巴枕在她的肩窝,微歪过头,嘴唇便触碰到了她的颈边肌肤。

    他轻轻动着嘴唇,强调道:“这是我,这是我。”

    声音逐渐轻下去,困意一阵一阵泛上来,他的呼吸平缓下来。

    半夜不睡觉精神分裂患者芫苏终于安稳地靠着她睡着了。

    青鞘用手稍微拨开他的脑袋,免得那种滚烫而柔软的触感阴魂不散。

    她的手按到他的脑袋,手指陷入浓密的头发里,痒酥的触感轻轻划过。

    真是个难懂的人,以前就有八百个心眼子,现在更让人琢磨不透了。或许正是因为他身上存在着这种特质,才让喜欢探究别人的她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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