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雷无桀反应过来，惊诧地转过身，正如他所言，刚刚那一剑的确胜了苏昌离，但是绝对伤及不了苏昌离的性命：“怎么会……”

    他踏入江湖时间也已经不短了，大小对决也有了十余次，次次都在生死边缘，但是夺去一个人的人命，却是第一次。雷无桀整个人都呆滞了，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紫衣弯腰慢慢地抱起了身形魁梧的苏昌离，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后走着，似乎并不怕众人追上去。

    “雷无桀，你没事吧？”风夕看着雷无桀的不对劲，上前问道。

    雷无桀终于回过神来，手中心剑震鸣，他杀人了！

    似乎是接受不了，又似乎需要一个人静静消化这个事实，雷无桀直接向远处冲了出去，落明轩看他精神恍惚，立即追了上去。

    而在原地的人，都没有再追上去。萧瑟叹了口气，望向李素王：“刚刚苏昌离那一剑，是前辈动的手脚吧。”

    李素王微微一皱眉，望向萧瑟：“是的，刚刚我以风雅四剑突袭那暗河杀手，虽然并没有用上多强的剑气，但是却给他造成了一个错觉。他的真气在我的一击之下已经混乱了，可是他却感觉不到，所以对抗小桀的时候，他会误以为那一剑他躲开了。最后以至于偏了一寸，被震断了心脉。”

    “前辈为何如此呢？”萧瑟说道。

    “小桀天分很高，可是却有些心软了。”李素王长叹一口气，“我能感觉到他的剑是君子之剑，然而君子剑，也需有杀伐气。他的剑求胜，而不求生，江湖险恶，这样的剑，活不长久的。”

    “我不愿杀人，人却要杀我。不论是不是江湖，永远就是这样。”萧瑟往前走着，“前辈的担心我记下了，还请将雷无桀放心地交给我。”

    李素王摇头：“若不是因为有你，我也不会强迫小桀做出这样的事情。”

    萧瑟往前走了几步，脸色凝重，“前辈什么意思？”

    李素王郑重地弯腰抱拳行礼，沉声道：“五年前，我的女儿死了。如今，我希望我的外孙，能够平安地回到这里。”

    萧瑟转过身，沉默了几秒后，认真地回了一礼，“萧瑟记下了。”

    “救命之恩，萧瑟永世不忘，若有缘，再来求见。”

    李素王点点头，向风夕方向走了几步，“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风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可是剑心冢冢主，将剑递了过去，“当然可以，前辈请！”

    李素王颤抖地接过那把传说中的剑，用手抚摸着剑身，剑身镌刻着古朴的凤纹，威严而又神秘。忽然，李素王将剑拔了出来，刹那间一股凤鸣之声在山谷间回荡，整个剑身发出金色的光芒，和朝阳的云霞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更闪耀。

    这也是萧瑟第一次见到凤痕剑出鞘，剑出鞘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滞了，空气中弥漫着冷峻的剑意和不可挑战的威严。

    “好好好！能见到凤痕剑是我三生有幸啊！”李素王将剑归还，抱拳行礼，“多谢风姑娘了，有劳风姑娘一路照看小桀。”

    萧瑟和风夕告别李素王，然后终于往前行去，再也没有回头。

    然而一个清脆的声音却唤住了他：“等一下！”

    萧瑟这才转过身，看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神医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她见两人走了，一路小跑追了上来，递了一个小药瓶给他。

    萧瑟掂着小药瓶，问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你有钱，随身带着金贵的蓬莱丹当糖果吃，但这个不一样，这个是三日丸。再怎么要死的人，吃下这个三日丸，也能续命三日。你武功最弱，这个给你，到时候你们要是谁出了什么事，吃下它，三日之内来找我，我能救！”华锦朗声说道。

    萧瑟难得地露出温柔的笑容，“好。”

    风夕也挠了挠华锦的头：“知道了。”

    风夕翻身上马，朝萧瑟伸手，“得快去追他们两个，不然就只有我们两个去雷家堡了！”

    两人走后，华锦看向李素王，问道：“那萧瑟究竟是何人，你怎么向他鞠躬啊？”

    李素王摇头，不知道是回答华锦，还是在自言自语：“他说他现在叫萧瑟，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他姓萧。只要他还姓萧，那么他所做的那些事，就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雷无桀受了刺激，猛地跨上了一匹马，一拍马屁股，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落明轩忍不住骂道：“雷无桀，你一个人先走了，是要把我们三个人抛下自己走吗？”

    说完也翻身跨上马，朝着雷无桀追了过去：“你给我停下来。”

    雷无桀下马跑了一段路，扶着树干喘粗气，而落明轩还在纠结要不要过去安慰雷无桀的时候，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

    “落明轩！”

    原来是风夕和萧瑟追上来了，雷无桀木然地转过头，望着萧瑟，“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踏上江湖路，有的时候你不想杀人，人家却想杀你，我都明白的。”

    萧瑟双手拢在袖中，“所谓身不由己，就是这样。”

    雷无桀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暴喝一声，“可是这些都是错的！大家打打杀杀仇恨不断，永远没办法终结。这不是我心里想要的江湖！”

    萧瑟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我知道你要的是鲜衣怒马，把酒当歌。”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吗？”雷无桀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萧瑟轻声说道，“你知道我心中的江湖是什么样的吗？”

    看着雷无桀求知若渴的眼神，萧瑟背过身去，“我曾经以为，江湖和朝堂一样，只有无尽的野心。”

    “直到我遇见了你，遇见了无心，遇见了风夕，还有天外天，雪月城，暗河。”萧瑟转过身去，看向雷无桀，“我现在觉得江湖是一面镜子，人在面对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面对江湖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内心。”

    雷无桀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是说仁者见仁吗？”

    “对！心之所向便是江湖。若是内心充满仇恨黑暗，自然会觉得江湖黑暗可怖。可若是心存希望光明，面对江湖之时，也就会豁然开朗。所以你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永远都要记住你心中江湖最初的样子，那才是你自己。”

    萧瑟想起了在雪月城和风夕躺在屋顶一起看月亮的夜晚，风夕说过“杀人并不会让人感到快乐，即便是为了报仇，血洗血，永远都洗不清，洗不完，只要无愧于本心就好”。

    “你外公说你心中少杀伐，但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但是江湖中总有这样的你死我亡，我们避免不了。只能说凭着自己的心，握紧你心中的剑，只有这样，你才能守护住你所珍视的东西。”萧瑟站在雷无桀的背后，轻声说道。

    雷无桀抬起头，望着天，萧瑟也不再言语，就站在他的身后。

    清风吹过，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默默地站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雷无桀才抬起头，“我明白了。”

    萧瑟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往风夕方向走去，“明白就好，去雷家堡，路上耽搁的太久了。”

    风夕看到两人过来，也松了口气，对着雷无桀开玩笑道：“你的剑上第一次沾上了鲜血，这才算是真正踏入江湖了，既然没事了，那就继续上路吧。”

    落明轩笑道：“我就不去雷家堡了，回去晚了师父又要骂我。诸位，接下来的路，靠你们自己了。保重！”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