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就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开门后并不怎么意外地发现永濑廉已经在我的家里。他脸上还有没卸掉的妆，抱着胳膊表情冷淡，说你们解决好，不要再把我牵涉进来。我没什么兴趣，绕过他的时候被拉住，他说听到了吗？

    “别挡路。”

    他笑起来，说刚刚不是还说想让我抱你吗？

    “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

    “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这个世界不是总能如希爱小姐所期待的那样。”

    “不是这样的吧。就像廉君，现在不就站在这里？”

    “但你期待的不是我吧？”他眉毛拧起来：“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好好结婚不就可以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贪心？”

    这小子真的，永远都是几句话就能轻易挑起我的火气。“你，说我，贪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怒视着永濑廉，不懂他怎么有立场指责我。永濑廉还理所应当地点头。微妙的被背刺的心情，如果说其他置身我这感情败局之外的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的话，他明明是共犯却还冷嘲热讽。我说真是卑劣，高桥君居然还敢留下来跟你共事，是因为廉君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吗？或者说厚脸皮比较恰当？

    永濑廉看上去也不在意我的话，问是因为我吗？

    没头没脑的问句，但我们都知道他在说什么。和平野紫耀突如其来的决裂是因为永濑廉吗？

    房门密码被永濑廉改成他的生日之后，我一直没再改过，就那么用了下去。而平野紫耀也就没再问过我的房门密码，每次来之前都很礼貌地敲门。而那一天，他明明还有工作的那一天，我睡得很早。睡梦中有人轻抚着我的头发吻我的侧脸，我迷迷糊糊躲着，说别闹了ren。那家伙反而变本加厉地亲上来，力度大到我连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在我忍无可忍地咬上他的舌尖后，他靠到我肩上轻笑着，说爱对ren原来是这样的。

    我睡意全无，才意识到和我接吻的人是平野紫耀。谈话、争吵和告解，最后他卡着我的手腕，把那枚戒指褪下，说不要告诉ren了，我知道的这件事。

    “真的是好温柔的哥哥啊。”

    “ren的演技没我好。要对饭负责，不是吗？”

    “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但是，我以为，至少在收下这枚戒指之后，爱酱会处理好这些。”梨形钻石的戒指被平野紫耀挂在指尖转了一圈，他说爱，希望你不要后悔。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受不了被无视的永濑廉，皱着眉不满在发呆的我。说实话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在平野紫耀拿回钻戒离开我家后，我咬着指尖焦灼地在客厅绕圈子，喝光了冰箱里存的所有的酒，才下定决心拿起车钥匙出门。这是愚蠢的、错误的、不负责任的选择，但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甚至没走到停车场就进了医院——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被惊慌的公寓管理员送去了医院。给我处理伤口的是正在轮转的实习医生，他见到我的时候很惊讶，说由田桑……？还好吗？

    居然是山田医生，故交的儿子，和我相过亲的那位医生。那次相亲之后没再联络，没想到这时候又见到了。他给我处理好伤口，还说等一下我送你回家吧。山田医生的车和我是同一个牌子，留学派精英居然没开进口车，而是开了和名古屋渊源颇深的国产老牌汽车。皮革座椅的味道让我突兀地回忆起父亲的车。他问我和那位还有联络吗？

    “……谁？”

    “那位公关桑。”

    才想起来他大概说的是永濑廉。我说您很在意？他说是啊。但其实也不是在意那位。过了几个红绿灯，山田医生说我只是有点在意由田桑。

    “那就结婚吧。”我突兀地开口。举起空无一物的手指，我说这里有戒指会更漂亮吧？他看过来，温和地说是。第二天居然真的给了我一枚戒指。我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目瞪口呆看着门口递过戒指风度翩翩的医生，他说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吧，由田桑。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厌烦地应付着永濑廉：“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不想和杰尼斯结婚了而已，当医生的夫人不是更好吗？”

    但他表情惊慌，说你别……永濑廉摸上我的脸，我才发觉自己又流眼泪了。

    说过了不会后悔。但我只是想见平野紫耀。

    一向分手都分得潇洒，但是平野紫耀是不同的。没办法放手、执着的理由是什么？认识太久的话会产生的错觉，把他视为了我的私有物。但人不是物品，没有妥善保管就会被毫不犹豫抛弃。

    “你要去哪里？”

    手腕被永濑廉拉住，这种时候倒是很敏锐，他说不许去。你没有自尊心吗？

    “可能吧。廉君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要死掉了，可能是因为没见到平野紫耀。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要去见他。”

    “然后呢？”

    “嗯？”

    “见到sho之后呢？”他拉起我的手，摸上我的钻戒，低头笑起来：“忘了跟你说了。新婚快乐，希爱姐姐。”

    一直对我直呼其名的永濑廉，要不然就阴阳怪气地用最高等级的敬语叫我希爱小姐。这居然是认识十年他第一次叫我姐姐。

    “不要去了，希爱姐姐。会更被讨厌的。”他的瞳孔映着枝形吊灯细碎璀璨的光，有种难言的魔性的美。在那样的注视下，我们曾经接过吻，由此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永濑廉说留下来吧。

    -

    东京很大。在这么大的东京都里，平野紫耀搬了无数次家。我还没醉到忘记他的住址，只是记不清是哪一个。最后给岸君打了电话，岸君犹豫了会，给我一个全然陌生的地址。

    按了门铃，给我开门的是平野紫耀，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他说新年快乐，我还以为你在名古屋。

    “有话要对我说吗？”

    本来是有的。但是看到你的瞬间，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摘下了墨镜，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像永不熄灭的东京的夜晚。

    “元気です？”

    “不是genki，是sho。”

    真的，再听也觉得是好烂的段子。我勉强扯起嘴角，他说为什么这么悲伤，明明由田桑在笑。

    “我……”

    回到我身边吧。再把那枚戒指给我吧。想说的是这些话，但说不出口。他静静地看着我，耐心等着。最后我只是又一次微笑着，说新年快乐，平野君。

    “谢谢。”应景的，夜空中有烟火绽放，从半掩的窗帘之中照亮了他的脸。礼貌的距离，彬彬有礼的笑容，平野紫耀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浅淡平和，听不出情绪。

    “祝你幸福，由田希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