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窗外雷光闪闪,好好的天气这时候却突然坏了起来。

    空气里充满了要下雨的味道,潮潮的,像打过露水的青草味。

    病房暗沉沉的,墙壁被偶然闪起的雷光照的发亮。

    文弈和苏柯抱着花灯,嘴角的弧度一直不曾落下,极力想烘托出欢快的氛围。

    他们看不清床上人的模样,只知道那人穿着蓝色病号服,头发披散在肩上,一条腿夹着钢板,倚在床背上盯着他们。

    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呢,惊讶,意外,犹豫,亦或是别的?

    他们看不到,也猜不明白。

    好一会儿,万辞才出声。

    “把灯打开。”

    听到这话的江修临激动应下,赶紧站起来跑去开灯。

    很快,病房亮了,里面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自然,也包括床上的人。

    文弈、苏柯笑着看过去,喉咙里的那句“嫂子”却戛然而止,两人同时同步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房间重新亮起来不到十秒,两道惊呼不约而同地响起:“万总?!”

    万辞抬眼,目光在那两个陌生的面孔上扫了扫,没说话。

    有点眼熟。

    之前几次宴会上经人介绍过,也远远打过照面。

    文家小少爷——文弈,以及,苏家独子——苏柯。

    好像是江修临的那俩傻瓜蛋发小。

    文弈抱着花灯,手都在颤,他和苏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江修临抱着花,一脸热切地望着万辞,眼里尽是期盼。

    文弈和苏柯却已经吓呆住了,小腿忍不住开始打哆嗦。

    万辞冰凉又带着审视的视线让人心神慌乱,只想赶紧逃离这片区域。

    这世界疯了吗?

    他们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万辞?

    江修临之前找他们干嘛来着……

    对,表白……

    今晚的任务是表白,还说嫂子是他们认识的人……

    ……

    神他妈表白对象是万辞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脑子已经炸掉了,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们家里人费尽心思才能搭上话的大佬,居然在医院里吊着一条腿被他们表白?

    Father们要是知道了,肯定把他们腿都给打断!

    江修临扭头,对两人挤眉弄眼示意:快给我笑啊!氛围!氛围!

    文弈and苏柯露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人内心OS:爹,娘,我可能要先你们一步买墓地了。

    江修临全然没注意到俩人的异样,只深情款款地看着万辞,等她开口说结果。

    身后两人则是快要爆炸了。

    万辞坐了一会儿,并不打算回答他,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过手机,解锁,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这是,在表白?”

    江修临重重点头,因为紧张,前额出了一层薄汗。

    万辞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指了指床边的柜子:“抽屉里有样东西,拿出来。”

    江修临察觉出她的变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二话不说上前,拉开抽屉。

    现在万辞说什么,他都照办。

    可拉开后,江修临却怔住了,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掉了下去。

    那是一份文件,外头是黄褐色的封皮包装。

    如此熟悉。

    男人心里“咯噔”一声。

    一个月前才撕掉的东西,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面前。

    他将玫瑰花和镯子放到床头柜上,抬头,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万辞。

    她已经收起了手机,双手环抱坐在床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正因如此,江修临才一阵慌张。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万一不是呢。

    江修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文件拿出来后,他没拆,递给了万辞。

    她没接,而是命令道:“打开。”

    江修临又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

    手指在上面摸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绕向了封口的方向。

    不远处的文弈和苏柯则是面面相觑,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封口打开,江修临抽出了文件。看到顶头的四个大字后,却惊得眼前泛白,差点站立不住。

    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的离婚协议。

    万辞……从来没忘记过这件事。

    一股莫大的恐慌席卷了全身,江修临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人在他心口上重重砸了一锤,骨头都碎了满地。

    万辞扬了扬下巴:“笔在桌上,签字。”

    文件就几页,可拿在手上却仿佛有千斤重。

    江修临喉咙发紧,说话一时竟成了艰难事。

    他哑声结巴道:“你,你还没回答我呢……”

    万辞冷笑:“回答什么?这还不够明显吗?”

    病房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文弈两人抱着花灯,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本想来助力兄弟表白,没想到却撞上了离婚。

    江修临不敢相信万辞心里一直盘算着这事儿。

    整整一个月,从她出车祸到现在,江修临时刻担忧听到那两个字,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在万辞面前周到殷切,不给她说那事的机会,就是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只是没想到,她总能在人心口上最脆弱的地方来一棒子。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他红着眼圈,精神都有些发昏。

    万辞越发冷漠:“没有,只是我想离婚。”

    “我不信!”江修临固执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泪光闪烁:“除非你说个理由出来,否则我绝不签字。”

    又是好一阵沉默。

    “还能有什么理由,”万辞疾声厉色:“我找你结婚就是看中你省事、安静。可你呢,频频越线也就罢了,我还躺在医院里呢,你就大张旗鼓地弄表白。好玩吗,江修临?”

    男人呆住了。

    他张嘴,试图解释:“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哪句话冤枉你了?”万辞步步紧逼,语气冷的像是冰刀子,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冤枉倒是真不冤枉,只是……

    这明明就不是她的真心话。

    江修临再也控制不住,反过来大声质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把我从会所带走?为什么让宏庭国际签我?为什么提前公布那个真相视频还来医院看我!又为什么去针对李常扳倒他的公司?!你命都差点搭上去了,你敢说你做这些事,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江修临从未像这样失控过,因为嘶吼,脖颈青筋暴起,眼里噙的泪水直接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

    除了他爸,又有谁会这么做?谁会对他这么好,拿命去帮他出气。

    李常落败不是意外,也不是政策变动,是一早就有人计划好的。

    那家伙从未招惹过万辞,那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不仅给了李常错误的项目风向骗他去投标,还在政策变动前晚忽然撤资。

    这种阴损手段向来不是万辞会用的。

    文弈和苏柯都震惊住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他们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万辞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谁告诉你的?”

    “你管谁告诉我的!”江修临不服气地叫道:“这些都是真的,对吧?”

    万辞没说话。

    江修临耿着脖子,反客为主逼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很难回答吗?你敢说,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你还真是高看了自己。”万辞依然很镇定,冷漠道:“我帮你,不过是看在江叔的面子上。”

    “别忘了,我随时都有离婚的权利,把字签了。”

    说到这儿,她似乎在笑,眼眸微微眯起,傲慢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投给江家的钱,我不收回。”

    就在万辞说完那话,江修临忽然想到了什么,仿佛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导权一样激动起来:“你确定你给江家投钱了?你和我爸一起密谋骗我联姻这事要怎么解释?!”

    万辞表情一顿。

    末了,她轻笑一声:“你知道了啊?”

    江修临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心痛如绞:“对,我不仅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压根没给江家投钱,那不过是你为了让我答应联姻的威胁罢了!”

    他低头,哽咽吼道:“联姻这事,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骗局!你们都在骗我!现在我被骗到了,我对你动感情了,你却不要我!万辞,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狠心的人吗!”

    轰隆隆——

    窗外骤然下起了暴雨,窗户被雨滴砸的噼里啪啦作响。

    好一会儿,万辞微微发抖的声音才传来:“……你以为,联姻是我导的局?”

    江修临气上头来,不管不顾怼道:“难道不是吗?”

    那一瞬间,万辞的表情很复杂,像是平静水面上出了一丝裂纹。

    她仰起脸,好半天才哼笑一声。

    “对,这就是个骗局,我不仅没给江家投钱,还收了江华安的十亿彩礼。我对你那么照顾,全都是你爸找我帮的忙。”

    十亿……

    江修临手都在抖,眼泪流的更凶了,蓝眼睛磨得发红。

    “十亿……”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眼里只有那十亿吗?”

    万辞毫不客气点头承认:“谁会跟钱过不去?”

    “你爸不好意思出手帮你,就只好拜托我。联姻不过是我想找你帮忙假扮丈夫的幌子,随便出手给你解决几个问题,就有十亿酬劳,这桩买卖,划算极了。”

    女子笑得轻蔑,这让江修临越发觉得心痛。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就是个笑话,人家一开始就是为了钱才帮的自己,他却跟个蠢货一样对她感恩戴德,还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她!

    人家压根就瞧不上他的喜欢!

    江修临眨巴几下眼睛,努力让眼泪不要再继续流,可越想控制就流得越凶。

    他只好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很没形象地抽噎两声。

    到这个时候了,他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对万辞的喜欢是真心的,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放下。

    “要是,你现在说,刚刚的都是骗我的,我就……”

    “你就什么?”万辞倚在床上,气势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脸上全然没有心软和同情。

    “江修临,你贱不贱啊,不过就相处了五个月,你自以为是动了感情,这也要怨我头上吗?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最没有资格说喜欢我的人,就是你。”

    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修临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塌掉了什么,他再也承受不住,拿起笔,双手发颤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万辞忽然叫住了他。

    江修临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转过身来时万辞是反悔了。

    但事实很残酷,万辞只是让他们把东西都拿走。

    江修临咬着唇,又重重抹了几把脸,这才没让眼泪糊住视野。

    三人沉默着,手忙脚乱地收好了东西,抱着机器人赶紧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病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那份离婚协议还扔在床上,纸张被江修临的眼泪打湿几块,字都模糊了。

    万辞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拿过桌上的玻璃水杯狠狠丢了出去。

    杯子砸在墙上,“砰”的一声爆开,碎片哗啦啦迸裂一地,连带着她的心一起,碎的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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