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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和个屁!

    次日,趁着万辞出门工作的间隙,丁平惠找机会,拦住了抱着老猫在后花园晒太阳的江修临。

    她端着一盘水果,尽力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来。

    江修临正睡在躺椅上,今天天气好,他就穿了一件V领米色长袖衫,牛仔裤包裹着长腿,头发软软的垂下来,青春气质尽显无疑。

    如果忽略他脖子上的青紫痕迹的话。

    尽管过去了几天,但万辞那晚实在是生气,因此下手没有留情。

    江修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折磨,偏偏他皮肤又敏感,没个个把星期根本消不掉。

    丁平惠远远走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男人裸露的皮肤外,脖子上极其显眼的青红色勒痕。

    她臊得扭过头不敢多看,心里暗道:一个男人,竟然甘愿被一个女人压得死死的,也不知道羞耻。

    万辞也是,被这狐狸精迷得不轻,连亲妈都不放在眼里。

    江修临根本不知道丁平惠在靠近,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怀里的猫。

    老猫则是眯着眼睛,蜷成一个蜗牛卷睡在他颈窝前。

    暖和的阳光洒落下来,一人一猫睡得满足惬意。

    丁平惠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小江是吧?”

    江修临身躯一僵,明显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睁开眼,却被灼目的阳光刺了一下,不得已眯了眯眼,抬手挡在额前,这才勉强看清面前的人。

    丁平惠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里的水果道:“晒这么久了,吃点水果吧,厨房刚切的。”

    江修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复杂,最终嫌弃地皱起了眉。

    莫名其妙。

    哪怕丁平惠笑得再温柔,在他眼里,也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懒得理她,摸了摸身上的猫咪,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丁平惠忍了忍,继续说道:“我知道昨天的事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我见你摔得不轻,有没有伤到哪里啊?摔到的地方还疼吗?”

    江修临连眼睛都没睁开,没好气地税:“万辞也摔了啊,你怎么不问问?”

    重心都搞错了,自己的亲女儿没见关心一句,却跑来假惺惺关心他这个外人,脑子有病吧。

    丁平惠一讪,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我也想找她问问来着,这不是她工作忙,一直没时间嘛。”

    江修临“哦”了一声,语气依旧是疏离的,想到昨晚给万辞敷药酒的时候看到的惨状,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摔得特别严重,膝盖青了一大片,上床睡觉都是难事。”

    丁平惠听了,心里稍稍有了一丝丝愧意,她接过话茬,“是我不好。”

    江修临白了她一眼,稍稍侧了侧身子,不想看到丁平惠。

    他继续闭上眼晒太阳:“知道错了就去找个地方忏悔弥补啊,搁这儿搞什么玩意儿,我又不是上帝,你对着我反思,我又不会饶恕你。”

    江修临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加上对面是丁平惠,他不再装出个矜矜公子样,反而是有什么说什么。

    反正万辞又不在这儿,他说话难听一点怎么了。

    丁平惠被说的挂不住面子,但还是强忍着没跟眼前的家伙动嘴。

    她将果盘放在江修临躺椅旁的桌子上,少见的好声好气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我。”

    丁平惠叹了一口气,从她来到这里就感受到了,不论是万辞,还是别墅里的佣人保姆,都没一个真心欢迎她的。

    这里的人都看万辞的眼色,万辞和她关系不好,那些家伙又怎么会和和气气地对她?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佣人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这个别墅里真证能在万辞面前说上话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本想找万炀初疏通疏通,那小子年轻,她这个做长辈的,若是说点什么,不管听进去多少,总比面对一个心机泛沉的成年人强得多。

    但没料到万辞居然没将他带在身边养。

    她在这别墅里住了小半年,连万炀初的人影都没见过一次。

    再拖下去,只怕是要出大问题了。

    万般无奈之下,丁平惠试着接近这个江修临的男人。

    见万辞对他的态度,恨不得把这人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从他这里出发,兴许能有转折点。

    丁平惠坐了下来,自顾自道:“我四十多岁就成了寡妇,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不凶一点,孩子们怎么能吃饱长大。”

    “我可能说话做事和你们城里人有很大区别,你们瞧不上我也正常。”

    江修临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人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丁平惠望着依旧侧过身去不准备搭理她的男人,思绪渐渐安稳了下来。

    她不吵也不闹,只是平静地说着自己的事。

    这么些年来,她的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中年意外丧夫,没两年大女儿高二的时候又捅伤了自己的亲弟弟,因此被关进了少管所。

    她的脊梁骨都快被左邻右舍给戳断了。

    一个农村女人,没有丈夫的支撑,没有婆家人的庇护,可想而知,她这一路过得有多艰辛。

    她和万辞之间的羁绊,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

    没有母亲想讨厌自己的孩子。

    但偏偏命运弄人。

    她以往会信一点鬼神之说,但万辞出生的那一刻,她是高兴的,新生命的诞生为家里带去了欢乐和期待。

    即便她出生于众说纷纭的鬼节,她也打心眼里欢迎这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打的她措手不及。

    婆婆病重逝世,丈夫意外身亡,亲弟弟被捅伤,万辞身上发生的诡异事件越发多了起来。

    哪怕她并不想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万辞好像生来就是给他们家添麻烦的。

    “如果万辞能懂事点,听话点,不给我惹那么多麻烦,我怎么会不待见她。”

    “我是真心想跟她缓和关系的,”丁平惠悄悄抹了把眼泪,说出来才深深感受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心酸:“但我怎么做她都对我意见大得不得了。”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江修临,哽咽道:“小江,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给万辞传个话,就说我明天就走,我以后都不会烦她了。”

    她本想观察一下江修临的反应,没想到抬头时,却看到江修临正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江修临心里的怨气是噌噌往上涨。

    他一把坐起来,将老猫抱下放在地上,转而不善地看向丁平惠。

    “你说万辞给你惹麻烦?”

    江修临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长耳朵,为什么要听到这么些脑残的话。

    他冷笑一声,“大妈,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想跟万辞缓和关系这种话来的?”

    丁平惠怔住了,完全没料到江修临会是这种态度。

    回想起万辞第一次在无人的自习室里失声痛哭的场景,江修临只觉得心脏都捏的疼。

    “初中那会儿,万辞因为打架被叫家长。你来学校以后是怎么做的?”江修临细细数落着一桩桩一件件,毫不留情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扇了万辞一巴掌,说你就不该生出万辞这种……贱人。”

    后两个字江修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气到嘴唇都发抖。

    “万叔叔的去世一定就全都是万辞的责任吗?她那天也发着烧生着病,你有关心过吗?”

    江修临深吸几口气,差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窒息。

    丁平惠呆住了,她呆呆地指着江修临,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可还没等她张嘴,江修临就继续指责起她的罪行来。

    “我每次见到你,你对万辞不是打就是骂,你有把她当过孩子看过吗?”

    江修临气到浑身发抖:“你可能不知道吧,万叔叔去世后,万辞有整整几个月的时间都说不了话,差点一辈子都毁了。你这个当妈的,一句话都没问过。你还想跟万辞缓和关系,缓和个屁!你听听,这种话,你自己信几分?”

    丁平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男人气愤的眼神,终于让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是初中那会儿拦在万辞面前的混血小老外。

    “她吃不起饭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被人报复捅了一刀不敢回家,只能跟着我挤在那个小公寓里养伤学习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万辞刚从ICU里脱离危险,你就过来要肇事者的赔偿金。你绝对想象不到自己那时的嘴脸有多么恶心!”

    江修临实在是气狠了,说的太快太大声,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眨了眨眼,疯狂想要消散眼里的酸涩。

    “这个世界上最不配当妈的就是你,”江修临红了眼睛,声音都带上了委屈:“她现在发达了,有钱了,你终于看到她的存在了,想插进来散播一下你那微不可见的母爱,可不可笑啊?”

    丁平惠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她自己都快要忘记曾经的事了,没想到,除了万辞以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记得这一切。

    “她以前……是这样过的吗……”丁平惠恍恍惚惚,思绪游离。

    她只是分给万辞的关心比较少而已,却不想,万辞就连生存都是问题……

    丁平惠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原来自己以前这么过分的吗。

    “我有时候真觉得万辞生在你们家就是上辈子倒了大霉,摊上你这样这个妈。还让我传话,你脸可真大啊。”

    一旦提及万辞的事,江修临根本就不能保持镇定,说的话也更恶毒,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好一会儿,丁平惠都没反应过来。

    江修临越看她越有气,正要离开回卧室时,他脚步忽然一顿。

    别墅客厅后门,万辞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盯着两人的方向,面色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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