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和伊路米萍水相逢的人。不是再无联系，就是死了，如今唯一还会和他问问互相日常的，就只有阿莱塔。

    西索不是，伊路米和他已经“离婚”，西索失去了全部对他的兴趣，但西索也没法再和其他人缔结关系。

    有时候，人生会经历一些事，在这件事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会是上辈子。

    如今，西索正在过他的下辈子，一个全新的人生。

    而由于从“婚前契约”里得到了大量报酬，伊路米出于认识些年头而生出的好心，偶尔会和西索一起吃个饭。

    在伊路米心中，这类似看望孤独老人。

    绝对，绝对不是因为知道奇犽和阿鲁加还在一起环游世界，所以他也想偶尔和人一起喝个下午茶。

    伊路米认识阿莱塔是在一个雨夜，任务结束，他要潇洒离去，目标身旁的人却推开车门。

    女人的身躯臃肿，在雨中迈出步子，鞋跟蹭过并不平缓的石砖地面，抬起了头。

    “伊路米·揍敌客，”伊路米站在楼上，听她喊道，“麻烦你开车送我去医院。”

    虽说揍敌客家从事的是暗杀，大多时候伊路米都无需蹲点跟踪，从远处用针对准还是近身插入，不过一瞬的事。

    这次也同样。

    根本是不认识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却并非他的雇主。

    伊路米停下了脚步。

    雨丝和他的发丝一同飞舞，他轻飘飘从高楼落下，走到陌生女人的面前。

    “你是谁？”他说：“为什么认识我？”

    “等到医院我再告诉你。”她说：“我没力气开车了，快点——！”

    伊路米·揍敌客，今年不到二十六岁，在医院里被比孜婆年还凶巴巴的护士长当成家属，拽进手术室，观看了一个昏过去的陌生女人肚子被剖开，从里面取出了两个婴儿的全过程。

    纵使伊路米对人体结构再清楚不过，还是为这和动物分娩毫无区别的场景震撼，当两个软绵绵的生物被递到他手里时，他的神情到底还是松弛了下去。

    是想到了奇犽。

    唯有奇犽出生时他在家，也同样将婴儿抱在手中。当时他体会到的新奇，和今日重叠。是他亲手将奇犽培养起来，如同浇灌花朵，然而他对奇犽的感情，更多是奇犽的天赋出现后生出。

    “名字叫什么？”护士问。

    “啊？”伊路米抬起头。

    “名字！”护士说：“待会儿再感动，现在要登记两个女婴的名字了！是双胞胎！”

    女人还没醒来，伊路米一瞬转动脑袋，说：“……美美子，菜菜子。”

    这是游戏里角色的名字，也是一对双胞胎，好像是巫女还是什么，奇犽喜欢过这个游戏，在很小的时候。

    伊路米并不认为这是能被自己一直记在心中的时刻，他也不会在温情的场景中掉眼泪，当身旁的感叹着电影里的人爱到怎样山崩地裂时，扭头看到的伊路米只会是面无表情，要不就是睡着了。

    然而今天，他却不假思索地报出这两个他应当早已忘记的名字。如果护士问他，她们姓什么，那时的自己大概也会脱口而出：“揍敌客。”

    这段过往是没有必要和西索说的。

    女人在醒来后，对他擅自取名感到十分愤怒。

    伊路米才知道，这个国家的婴儿出生后，护士要写上不是昵称，而是会被记录至世界人口档案里的本名。

    “太好了，”他用毫无起伏的声线感叹，“差点就连我的姓氏一起报了。”

    女人的脸色更加阴沉：“她们不会成为杀手。”

    接下来便是她为何知晓伊路米身份的事，但她却开始装不舒服，要医生进来。杀手没有人道主义，然而糜稽刚好打来电话，说查到了女人的身份。

    被吊销了猎人执照后，伊路米才发现，直接甩证比易容简单，不需要和常人一样，去填写公关文书，遵守一系列繁文缛节。规规矩矩虽也不错，少点儿麻烦当然更好。

    他想着要再去参加一次考试，报了名，但还没开始，因而只有先和糜稽做交易，通过保密电话联系。

    “你拍的照片上的女人叫阿巴萨·阿莱塔，”糜稽听上去格外激动，“妈妈是流星街出生和一个没落贵族家的后裔结婚后生下来她所以她有公民身份她的妈妈就是那个著名的艺术家啊爸爸也收藏了她的话啊今天我才知道她实在太大胆了竟然隐瞒了自己没有身份的事还能连续那么多年成为最赚钱的艺术家现在阿莱塔父母双亡她继承了全部财产在UNDER 30的女性中排第三。恭喜你，哥哥！这下就算奇犽继承揍敌客家，你也都不用愁他报复你不给你零用钱了。可恶，我也想——”

    弟弟一成串的话，伊路米几乎没听进去，是下意识屏蔽的。

    从以前开始，糜稽一激动就会蹦出很多奇怪的话来。他不是宅男，每次都将这些话当作浮云。

    今天本不应该这么做的，结果还是成习惯了了。

    “所以你在说什么？”伊路米说。

    “什么什么啊，你都没听？你和她在医院吧，孩子都出生了，还瞒着我就太见外了吧，而且是一个金发，一个黑发——”

    “糜稽。”

    被大哥冷不丁这么一叫名字，糜稽的喉咙顿时像是被钉住了，再兴奋的情绪，都立刻压了下去。

    “怎，怎么了？”

    “你的电脑技术很好，到处窥探却不是一个好习惯。”

    “对，对不起，我错了……”糜稽说：“那我把她的其他资料都发给你。”

    “恩。”伊路米放了电话。

    他回到房间，医生对他嘱咐良多，完全将他当成了家属。在他们走后，他站在女人床前，伸手将床脚贴着的“集塔喇苦”的牌子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阿莱塔·阿巴萨，我听过这个名字。”伊路米盯着还没法起身的女人：“你和库洛洛·鲁西鲁是什么关系？”

    那一瞬间，伊路米很肯定，阿莱塔露出了想要将他杀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