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乌漾想出个所以然，门口又有人走来。脚步声很熟悉，她索性转过身子坐，面朝门。
齐康慌不择路，将本子抛到她怀里，转头笑：“你怎么来了？”
潘澄没理他，停在门口，视线在乌漾抱着的本子扫了眼。
乌漾无辜：“他给我的。”
想了想，又说：“扔给我的。”
潘澄定定地看了齐康几秒：“没事儿干？”
“哪儿能，我很忙的，”齐康一本正经，“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哪里需要我帮忙。”
潘澄语气冷淡：“我需要。”
齐康：“你不需要。”
潘澄笑了：“还想上次热搜？”
齐康立马改口：“你需要。”
见两人要走，乌漾喊潘澄的名字，她站起来，把本子递还给他。
潘澄：“不要?”
乌漾怕他来句她是不是想上热搜，犹疑两秒：“该要吗？”
“......”潘澄扯了下嘴角，“想要就要。”
他停了停，还是接过本，视若无物地翻过他写字的那页，找到乌漾签的名，撕下来：“我要这个就好。”
乌漾：“啊......”
潘澄挑下眉：“不想给吗？”
乌漾：“没有没有。”
她其实是想说那个签名因为是齐康要的，所以她签得稍显潦草。如果潘澄要，她还可以重签，把她会的字体、语种都给他来一遍。
但——
乌漾委婉道：“我属于小众宝藏，上热搜不合适，还是在颁奖前夕，会有炒作嫌疑。”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潘澄被她逗笑，学她说话：“不会的，小众宝藏的乌漾同学，放心吧，我一向对人不对事。”
旁边的齐康面无表情，在心底叫嚣：
“呵，小众宝藏。”
“呵，乌漾同学。”
他的阴阳怪气几乎浓成实质，潘澄无视他，跟乌漾说：“你接着看吧，我去跟他说点儿事。”
乌漾跟他招手再见，也没落下齐康。
齐康挤出个笑：“再见。”
观众席的最顶端，看演出需要自带望远镜的山顶区，潘澄两手倚着栏杆，听了一遍又一遍齐康偷偷录下的、模糊的语音条。
“我很仰慕他。”
“我很仰慕他。”
“我很仰慕他。”
齐康走过来，拎了两瓶水，递给潘澄一瓶：“我没什么坏心思，就想让你听见你的白月光第一次说喜欢你还不是对你说的。”
潘澄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怎么？你黑化了？”
“......”齐康恼羞成怒，“废话，你被辛辣刺伤个把月试试。”
潘澄没接话，他把手机还给齐康，目光虚虚落在半空中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瞧着没什么精神，帽子压得他太阳穴发紧，潘澄抬手摘了帽子，拢两把黑发。
齐康看着他一言不发，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本上那句话......”
他辩解：“你该让她知道了，都多少年了，难道她一直没反应你就一直等？懂不懂什么叫主动出击？你平时像个BKing,怎么碰上喜欢的人这么怂，就不能——”
潘澄：“嘘。”
他伸出一根手指靠在嘴边，打断齐康。
潘澄：“别惊动她。”
老师劝他，齐康也劝他，但爱该循序渐进，细水长流。
《圣经旧约》雅歌里说，“不要惊动我爱的人，等她自己情愿”。
这话不指爱情，只是现代人多传，字面意思也美好。
不过他于乌漾，拿信徒于神明来代入，似乎也不差些什么。
齐康没他那些深奥的想法，他是个演员，搞不懂他们歌手灵感迸发的瞬间、更不解那些浪漫歌词的诞生，他：“嘘什么嘘？你又......”见潘澄爱搭不理的散漫模样，他就知道他劝不动，干脆闭嘴不说了。
底下的排练开始了。
灯亮起，齐康坐下，看着潘澄的背影，莫名想起两人刚认识那会儿。
他问潘澄：“为什么想当歌星。”
潘澄似是随口扯了个理由：“为了当Plan B、C，选项D、E。”
他那会儿笑他：“怎么专当备选？”
潘澄：“够格是个选择就行。”
齐康没信，又问了他好几遍，他像烦了，给出个像样的答案：“让身上沾点儿光，靠近谁谁会亮。”
不至于被他扑灭。
潘澄没说下一句，齐康自然听不懂。
后来潘澄有成为顶流的兆头，齐康问他感想。
当时他在组里，是打视频聊的，潘澄正在外面儿。
齐康没看错的话，他的背景是法国街头。
而那里的商城大屏幕，前不久刚换了潘澄的照片。
“还不错。”潘澄那天的情绪很奇怪，说开心算不上，说难过也没有，就是话变多了。
齐康记得，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自己的照片，他刚想嘲他自恋，就听他说——
“能让她听见我的声音，也能让她看见我。”
“还不错。”
齐康当时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哪儿是自恋？这是情圣。
再往后，两年多一点前，潘澄喊他喝酒。
坦白说齐康挺惶恐的。
潘澄这人洁身自好，戴了个婚戒跟护身符似的，什么局都能让他给逃脱，主动找人喝酒，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就是那次，齐康知道了乌漾这个人。
知道了潘澄戴婚戒的理由。
知道了他那些情歌的女主角。
知道了他从前给出的全部的答案的真实意思。
潘澄是为了乌漾进娱乐圈的，开始是自卑、只想离她近一些，结果又贪心地想让自己出现在她余光里；戴婚戒也只是想，万一有那么一丝可能乌漾会喜欢他呢？他得做好准备，能随时随地迎接乌漾的准备。
齐康到现在都忘不了。
当时潘澄给他看他们大学时的照片，乌漾扎着丸子头在压腿，他举着相机自拍，好几张都是差不多的姿势。
潘澄说：“那会儿老师督促得紧，让我们天天开始训练给她打卡。”
说到这儿，他像没忍住，笑着：“真幸运。”
齐康忙着给他拍视频，记录向来自律的潘大顶流首次酒后失态，随口附和了声。
没想到，下一秒，潘澄抬头，直直对上他的镜头：“你在拍啊？”
齐康冷汗都出来了，差点没拿稳。
他刚想否认，就见潘澄将手机屏幕对着摄像头，伸手指向乌漾。
“她叫乌漾。”
潘澄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我悄悄爱了许多年的，漾漾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