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

    向晚皱眉，他找她做什么？

    少女蹙眉，小台灯的光的剪影洒在她脸颊上，明晃晃地，照得她眼睛疼。

    她把电脑和台灯一并关掉，慢悠悠地上床，拉上被子，合住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向晚耸肩，她和沈松八竿子打不着，之前在教室的争论场景历历在目，甚至达到了在校园见面不识的地步，这个时候要加她的好友，想必是没什么好事。

    是以她不理会沈松的这条信息，也能十分坦然地上床睡觉。

    *

    向晚这一夜好眠，七点按时起床，去了厨房做饭，毕竟她仍住在这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烂熟于心。

    正如她所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能生气，不然逼紧了向章，他能闹得她这个高中都上不下去。

    而她这个哥哥还能她容在这个高中上下去，无非是想看到她千辛万苦，挑灯夜读，被他在背后使阴招也无法上心仪的大学，他最喜这一招，当年她中考，他便是这么整的她。

    反正现在的学费是她自己攒的，向晚寒假暑假都会给一些学生做家教。

    再加上她会自己整理笔记，再打印出来卖出去，头上顶一个年级第一的名号，做什么都好使些，挣来的钱她私下存着，连陈绣都不知道她怎么搞来的钱，只以为是余遥家里心善，资助她上学。

    其实余遥家里也提过这件事，只是向晚拒绝了，这么大的人情，她承受不了。

    后来余遥家里会介绍家里的亲戚，找她补习，令她心安的是，她教的这些小孩确实有进步，不至于让她太无地自容。

    向晚上次暑假足足放了三个月，以至于让她接到不少生源，学费攒了不少，让她这个寒假不至于太拮据，所以她歇了小半月缓缓精神，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这次她只接了两个学生，这两个妹妹是同一所学校的，年级初三，因此放假很晚，估计这两天才回来。

    其中一个妹妹央栀，是从前她就教过的，从初三的寒假到暑假，都是向晚在带着她，回到学校成绩上反响很不错，进步很大。

    向晚突然回想到自己最初做家教的模样。

    那时是她中考后的暑假。

    大约是看成绩稳定后，央栀的成绩稳在年级前三十后，央栀妈妈看着家教费撇撇嘴：“小晚，这家教费太贵了吧。”

    向晚当场愣住，她已经在央栀家里做过一个寒假了，之前结钱都很爽快，也因为熟悉，这次中考完的暑假，她接的第一位学生便是央栀。

    何况一周一结，价格是谈拢的，她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三周结钱，便出了绊子。

    他们这里周围都是一小时一百，向晚考虑到自己是个学生，本就不太让人信服，便将价格调到一小时六十，而且央栀的英语成绩她从五十，一点点给她带到九十，向晚的能力是有目共睹。

    她明白，自己只是个未成年，稍微了解点她家里的情况，便明白她为什么出来做家教，后面没有父母撑腰，自己一个人，谁不想打点她的算盘。

    央栀是她接手的第一个学生，她不愿意放弃，虽说向晚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央栀妈妈的行为已经踩到她的边界。

    可其一，她教到一半便放弃，即便央栀父母立刻换另一个家教老师顶上，这对央栀也是极有害的，已经适应她的思路，再摒弃她的思维，调换成另一个人的思维，这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其二，央栀已经是她教顺手的学生，她亲手把她提到今天这个成绩，教一个顺手的中等生还是再耗费时间找一个差生，她自己也分得清利弊。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央栀妈妈才敢这么拿捏她。

    向晚抬头，压制住胸中的怒意，转而换上一抹微笑：“您居然觉得贵，我可以调低点自己的价格标准。”

    女人略带得意地轻轻向里抿住唇，眼底里透出一股子轻蔑感，仰着头捋了捋秀发，到底是个小屁孩，清清嗓子道：“多少。”

    “五十。”

    央栀妈妈不悦的神情一闪而过，脚上的高跟鞋点点地面，聒噪的声音让向晚不自主地烦躁。

    女人嗤笑一声：“三十吧老师。”

    少女“噌”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此刻她的愤怒无法掩饰。

    向晚终究还是年纪小，即便比同龄人强很多，在成年人面前还是不够看。

    她怒不可遏，这个人看似尊重她这个教师的身份，一口一个老师，实则眼里尽是鄙薄，用近乎可笑的价格用来侮辱她。

    倘若她答应了，她其他人的家教工作也没法做了，向晚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反正她还有其他学生，这个工作实在就不做！

    少女冷着脸，倔强地仰着头，不肯示弱，看向女人的眼神尽是不甘雌伏，她锐利的眼眸轻轻向上一扬，反倒让人心里一凉，向晚干脆利落地提起书包：“您家这项生意我实在做不了，我自问用心，在我的教学下，央栀从无退步，而您却毫无诚意，既然如此，这笔生意也没必要做了。”

    女人毫无挽留之意，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抱胸俯身道：“既然接受不了这个价格，那么也没什么好谈。”

    向晚看着楼上把门偷偷打开的央栀，面带担忧地扒着扶手看向她，心下一凝，她是很喜欢央栀这个妹妹的，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学生，怎么会没有感情。

    少女攥紧书包带子，按照这个走向，待她走后，肯定不会愿意抬高价格为央栀再找一个家教老师。

    向晚一再犹豫，还是不忍，走到玄关最后还是转身道：“你这样会毁了央栀从前的一切努力。”

    女人侧目，不以为然道：“不劳你费心了，我会为栀栀请一个可以接受这个价格，比你更有经验的老师，而你，还是考虑自身吧，可别再把手里剩的学生再玩没，毕竟以你的家庭条件，实在是不能再丢掉学生了。”

    她实在不理解向晚，虽然这个价格过低，但是以她的家庭条件，凭什么不肯接受。

    少女冷眼旁观女人的讽刺，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她本以为自己会因此难过，可她反而没有任何失落的感觉，她仅仅瞧着面前的人自负，而后轻笑，仿佛笑掉了所有的不悦与龃龉：“那我，就拭目以待。”

    她也有自己的傲气，向晚只记得那天她迈着大步地昂首挺胸地从央栀家的小洋楼走下来。

    其实她丢掉央栀的家教工作并没有如她妈妈想象得过的惨，她同时还教着几个学生，她的教学确实有成果，几个学生也是服气的，正好趁机把自己的朋友推过来。

    后来向晚听说，央栀妈妈确实再找了家教，她坚持觉得央栀现在的成绩很稳定，完全不需要之前的价格，顽固地用一小时三十的价格，寄希望可以招到老师，然而无果。

    市场价本就是一百，除了向晚这样的穷途末路，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达到她的价格六十，更别提三十。

    央栀妈妈只能咬牙提到七十，勉强招到一位老师，教学成果等到她高一放小假，央栀哭着给她打电话才知道。

    央栀的这位家教老师是因为补习班机构倒闭，才出来做家教老师，实在需要钱才接了这份工作。

    可这位家教老师教学太过模式化，向晚的学生教习法更能贴近学生，在学校很多人会请教向晚教题，以至于她会面对不同的人切换思维讲题，而非固定模式。

    学生适应不了家教的教学方式，自然成绩直接坠了下去。

    央栀因为跌下去的成绩被不喜欢的同学找到理由，狠狠地嘲笑了她一顿，讽刺她从前的成绩不过一时走运。

    这个时期的孩子本就过于在意面子，央栀妈妈更是因为比从前付了更贵的价格反倒质量下降，向央栀发泄怒意，央栀因此和她大吵一架。

    最终由央栀的父亲做主，向她开出更好的价格，一百二，预定了她的寒假时间。

    毕竟目前是向晚提高央栀的成绩，最简便的办法是将她请回来。

    她听闻央栀的成绩下降倒没有太惊讶，只是还要将她请回来，着实惊到她，真是能屈能伸。

    向晚最终接受了央栀父亲的邀请，倘若她…她没有这样的家庭，以她自身的傲气，她是不可能回来的，可惜只是倘若。

    央栀父亲将价格翻倍，可以让她歇上这半个月，没钱是最可怕的。

    她回想起当初和央栀母亲争论的场面，那时她初出茅庐，现在想起来忍不住摇头轻笑，其实她走出去的第一天，缩在自己的小房间就后悔了，三十也是钱。

    可是她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向她们低头，她那段时间还想过发传单再招一个学生，庆幸的是，她的学生给了推了一个学生，让她不需要折弯自己的傲骨，向她们求饶，也有了今日之局面。

    另一个学生，是从前的学生推荐的，她只见过一面，制定了她的教学计划。

    *

    向晚咬着笔，翻看对每个学生做的笔记，不同的进度，不同的水平，自然也要不同的方法。

    电脑屏幕一闪一闪的，跳动着刚刚发来的信息。

    少女“啪”地就把笔拍在桌子上，冷着脸握住鼠标，遑论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这个沈松，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消息，也是有够缠人的。

    不加就是不加！

    她是周骁的女朋友，沈松和周骁又是冤家，这沈松是被驴踢了脑袋，不停地加她好友，疯了吧！

    然而当她打开交友软件的界面，沈松这条新的加好友申请附带的信息，却让她直接愣住。

    S：我和周骁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思考沈松的这句真实性。

    虽说他们在一个班，可论关系，实在很坏，沈松这个人，向晚皱眉，自相识以来，总在想办法挑拨她和周骁的关系。

    可他也没有必要去欺骗她，毕竟向晚随时随地可以把他删掉。

    思索再三，她还是点了同意。

    同意后，向晚向他发送了一个“？”问号。

    未过多久，沈松回复了第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