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迷雾

    方雅竹从法院立案庭出来,望着冬日暖阳,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在熬了两个通宵之后,她用自己精心制作的诉讼方案和案例汇编,说服了当事人汪总和自己的师傅蒋律,在执行案件进行的同时,对冰洲海/乐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的两个现有自然人股东周东来、赵勇,以及原股东李海成提起股东侵害公司债权人利益之诉。

    今天一大早,她就排到了法院最早的立案号,可即使是立个案,都没那么容易。

    股东侵害公司债权人利益之诉这个案由太少见了,立案庭的初审法官对全案证据审了又审,对方雅竹问了又问。为什么不直接追加执行?为什么不在原审一并起诉?方雅竹绞尽脑汁回答着,她只知道,这案必须得立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那微乎其微的机会。

    执行中没法查的,可以在诉讼案件中来一步步追寻蛛丝马迹;执行案件中没法审的,可以在诉讼在诉讼案件中再把事实一点点掰开来分辨。

    在早先递上方案时,蒋律就问她,这个案子是否值得冒险?新增加诉讼的成本她算过没有?

    方雅竹计算过,权衡过,可她不想在还未拼尽全力前放弃。

    她主动把当事人的委托协议由固定费用变为全风险代理,原执行案件代理费转化为诉讼案件的经费开支。

    话一出口,当事人汪总和蒋律都愣了,他们没有想到,方雅竹的拼尽全力,尽然包括了舍弃自己的既得利益。

    既然这样,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汪总笑着说,做生意总是有风险的,诉讼亦然。小姑娘都有勇气赌一把,自己又何尝不可。

    到最后,方雅竹得到了一个全新的委托代理协议,诉讼案件全风险代理,按照回款的20%收取代理费。可是原来的执行案件,在汪总的坚持下,继续进行,不再变更,代理费正常支付。

    方雅竹心中沉淀淀的,她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这一个个困难,一关关的,不就是因为成功的果实太美味了吗?

    她在立案庭与审核法官据理力争,甚至引来了立案庭的庭长。是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勇气,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拿着民诉法解释大声读法条。

    原来,当丢掉内心的羞怯与恐惧,人就可以变得强大起来。原来,当不再害怕拒绝与失败,人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终于是立上案了,方雅竹拿到盖着鲜红印章的立案通知书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原来也没有那么难。

    马不停蹄地,方雅竹将保全三个被告财产的保全申请递到了法院执行局。

    如她所愿,三名被告财产被查封冻结的同时,她取得了对三名被告婚姻状况的调查令。

    这一次,因为是团队的案子,方雅竹没有再找李博帮忙,而是请了团队里的另一位同事谭勇律师协助。

    拿到婚姻查询结果,方雅竹终于放松了紧绷已久的神经。别看她说得志在必得,可怀疑终究是怀疑,方向终究是方向,一切还得结果来说话,一切还得证据来证明。

    这查询结果一出,方雅竹心中有底了。

    第一时间,她给李博发去了一条短信:“我找到对方破绽了!”

    李博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大大的笑脸,不由得也开心起来,方雅竹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可能,他比方雅竹自己更相信这份“方雅竹的执着与努力”。

    不敢懈怠,手中的案情分析是贺律点名要的,这些口供、证据太多太杂,一一梳理起来既费功夫又耗神。

    按照贺律的交待,李博将每一份笔录读得仔仔细细,他可还盼着这个案子的奖金。虽然自己还在实习阶段,可贺律上次说要给大家发奖金的时候,可没说要区别对待。再熬熬吧,李博给自己打气,肯定有熬出头的一天。

    时间不长不短地走着,每个人都一样,却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方雅竹才拿着查询记录回到律所,就被蒋律叫到了办公室。

    “雅竹,你查到案子的关键信息了?”蒋律笑着问道。

    方雅竹挑着眉,蒋律怎么知道的?她这两天连轴转,可还没来得及汇报。谭律?不会,谭律可不会越俎代庖,他不是那号人。

    “蒋老师,您怎么知道的?”

    蒋文看着眼前一脸问号的徒弟,揭秘了答案,“周东来主动联系了汪总,想要谈一谈执行和解的事。看来,你应该是保全到他的重要财产了。”

    “是吗?”方雅竹高兴地应道,“我这两天在查几名股东的婚姻状况,还没来得及问保全组保全结果呢。”

    “不是重要资产,周东来这样的商场老手可不会松口。可是.......”蒋律顿了顿,却说得很直接,“他的态度依然是比较嚣张。他跟汪总说的是公司债务本不该他们股东负责的,但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他愿意垫付一点儿。雅竹,你这些天的调查,有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蒋律,我正想跟您汇报呢!我们用调查令查股东情况,发现李海成和周梅是夫妻。虽然还没有进一步查周梅经营部的工商登记,但应该是周梅和李海成经营的没错了。”

    “哦,他们这么不小心?”蒋律倒是诧异起来,看几人的手法,还以为他们用了多么高明的计策,却原来如此拙劣。

    “嗯,我还怀疑周东来与周梅可能有亲属关系。”方雅竹说着自己的另一猜测,顿时让蒋文更惊讶了。

    “怎么说?”蒋文追问着。

    “我用114查号去打了周梅经营部的电话,说是找周东来的,营业员跟我说周经理不在,让我晚点打过去。”方雅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撒谎去探听消息,结果却只能摸到点皮毛。“我觉得两人都姓周,有些凑巧,许多人做生意又喜欢和亲戚合伙,就打电话去试探了一下。结果经营部的人果然知道周东来,还称呼他为周经理。但这只能说明周梅和周东来可能是亲属,具体什么关系,还不知道。看年龄的话,我猜可能是兄妹。”

    “不错,不错。”蒋文连连赞赏道。能够倾尽全力完成老师交办的任务,就已经是个合格的学生了,更难得能够举一反三,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爱呢。

    “接下来的谈判你有什么打算呢?”蒋文是一个好老师,他不喜欢直接给学生答案,仅是给出一个方向,希望学生能够自己思考。

    “蒋老师,我想在李海成和周梅的夫妻关系上做做文章。”蒋雅竹着力梳理着自己的想法,力图用简炼的语言把他们表述出来,“首先,对方愿意谈判,说明确实是有顾虑。态度不好,则是因为我们是保全而不是执行,他们仍然对于有限责任公司的有限责任有很大的信心。其次,我们即使是通过诉讼查到的夫妻关系、公司和股东、公司和经营部的资金往来,也只能算是间接证据,要想一锤定音也不容易,法院判决不一定对我们有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时间成本也是成本,他们拖我们个一审二审,再是各种异议,一两年就过去了。汪总是生意人,快速回款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蒋文看着眼前的小徒弟,从来没有这么顺眼过。这个朋友塞来的“三本”掉车尾,竟然有这般本事。分析证据条理清析,对人性也有一定的认知,难得,难得。“你还没说你的打算呢?”

    “老师,我就是想,咱们能不能以诉促谈。利用这个谈判的机会,把案子给尽快了了。”方雅竹胸有成竹地说道,她觉得,这场心理战,有戏。

    “那就约时间?”蒋文挑眉看着她,想看看她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不!”方雅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始终觉得还差点火侯,“您再等等我这边的诉讼案子呢?我还申请了对几位股东银行账户的调查令,这几天就应该下来了。”

    “股东银行账户与公司的往来,你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吗?再查能查出什么?不要作费力不讨好的无用功。”蒋文摇了摇头,感觉徒弟还是嫩了点。

    方雅竹听着师傅的不赞同,连忙解释道,“我没想查出什么。之前几十上百页的银行记录,我看得头都大了,再看一遍那还不要了我的命。”说着俏皮话的方雅竹突然变得可爱起来,在收到了师傅的鼓励后,她的声音自如了许多。

    “我之前向法官申请调查令,想查周梅经营部的资金往往,被法官以与本案无关给拒了。”方雅竹继续说道,“但是周东来他们不知道啊。我打算拿这几张调查令往相关银行走一趟,再跟客户经理说点似是而非的话。这些客户经理都是些人精,他们明面上按规章办事该查查该办办,但对这些大客户,未必不会网开一面,悄悄透露点消息。只要这话能传进周东来他们耳朵里,我不相信他们不急。”

    “哦,你打算给他们来一出<空城记>?”蒋文笑望着眼前自信的女孩,不由得感叹年轻人的成长真快。这一手计谋,既不违法违规,又带着几分狡黠,颇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这只是配合谈判的第一步。”方雅竹定了定神,“只要对方主动要谈,我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剩下的,只是能谈下多少的问题。蒋老师,我这几天就把谈判提纲准备出来给您,保证不耽误事儿。”

    “怎么?打仗打到一半准备撂挑子么?这可不行。”蒋文深感自己挖到宝了,但这块美玉,还需要细细打磨,才能散发出它真正的光彩。“谈判由你来主导。就按你说的,对方再次约谈后,我们就安排时间会谈。汪总那里我去说,让他给你最大权限。”

    “蒋老师,我?您让我主导谈判?”方雅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才刚执业,这些事情以前都是蒋律来的。

    “是的,方雅竹。我相信你担得起!你也必须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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