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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红尘

    时近黄昏。

    出租车停在了凯悦商贸大厦楼下。

    文宇航和倪喃下了出租车,抬头一看,名字叫“山谷风”牛排店的大霓虹灯招牌映入眼帘。

    文宇航左右看了看周围环境,辨识道:原来在这里呀,哎呦,这里真的好久没来了。

    倪喃也抬眼看了看四周,说:我也记得小时候爸爸带我来过这里的,那时候好像这里还是涪江市的城中心,挺热闹的。

    文宇航说:就是,后来尼尔玛商场,百达广场开了,这里的生意好像慢慢慢慢就没有以前那么火爆了。

    两人相跟着拾级走进店里。

    这家新晋网红高档牛排店生意还是挺好的,将近饭点,大堂里就已经有了不少的客人。环视大堂,店里的装修也还是显得很高级,蛮上档次的。灯光明亮而不晃眼,从前台到大厅,再到包间,所用装修材料和桌椅餐具都很精致,色彩搭配也很素雅清爽。服务员的服务也热情到位。

    倪喃走到前台,对柜台里起身迎客的女服务生出示手机说:你好,我在网上订了位置的。

    那女服务生客气地点头道:您好,请稍候。

    她看了一眼倪喃的手机,马上在电脑上确认了一下,然后对身旁一位背着手候着的男服务生低声说了句:月影。

    那男服务生客气地招呼文倪二人,走到了靠里边一处较僻静的半封闭卡座,仪门上挂着“月影”的小门牌。

    另一个男服务生过来请二人点餐。

    倪喃看着菜单问文宇航:你要哪种牛排?

    文宇航:我只知道菲力牛排和黑胡椒牛排,要不就来个黑胡椒?要全熟的。

    倪喃建议道:你要个肋眼牛排吧。

    文宇航:泪眼?没听过啊。

    倪喃把菜单展示给他看。

    文宇航看明白了:肋眼,哦,原来是这两个字啊。

    倪喃:肋眼肉嫩,适合全熟,你就要这个吧。

    文宇航无可无不可:好吧。

    倪喃对服务生说:一个肋眼全熟,我要黑椒丁骨,七分熟,谢谢。

    服务生收了菜单,点头退下。

    那个带路的男服务生送上一只冲泡了茶水的精致玻璃水壶。

    倪喃向他点头致谢,接过水壶,拿起桌上的水杯,给文宇航倒了一杯店供的普洱生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文宇航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点点头。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说:这里以前是家咖啡馆。

    倪喃转身从双肩包里摸出一瓶红酒,她看了一眼文宇航说:那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哦。

    文宇航:也不是经常来,来过两次吧——咦,你还自己带了酒来啦?

    倪喃说:正宗的澳洲奔富798,我老汉儿的,我专门带了两瓶,昨天请张老师喝了一瓶。

    倪喃招呼路过的服务员来开酒,叮嘱道:小哥,帮忙把醒酒器拿来,这个酒要醒20分钟口感才好。

    那服务生答应着,去拿醒酒器。

    文宇航拿起那瓶红酒,看了看瓶身上的标签说:这酒名我好像听说过,说是好酒,那我今天可要多喝一点了。

    倪喃笑道:你自己说的哈。

    服务生拿着开瓶器和醒酒器过来问:你好,先生,请问现在需要开酒吗?

    文宇航点点头,把酒瓶递给他。

    服务生熟练地用启瓶器一下子就把红酒瓶口上的软木塞起开了。

    服务生看看两人:请问倒多少出来合适呢?

    倪喃:全倒出来吧。

    服务生:好。

    就把一瓶红酒都倒在醒酒器里了。

    倪喃宣布:酒开了,就不能浪费,全要喝了,一两千块钱一瓶呢。

    文宇航犹豫道:我们两个喝一瓶啊?

    倪喃:这不算多啊。

    文宇航:啊?

    这时一个中学生模样的胖胖男生,背了一个鼓鼓囊囊拉链也没拉严实的大书包,跟在家长身后晃晃悠悠从旁边路过,可能是边上的挂饰挂了他一下,啪的一声从书包里掉出了一本儿书来。文宇航起身跨出过道把那书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他抬头要招呼那胖学生,结果却只看见那个胖学生的背影,那个孩子毫无感觉地往前一转,不知道进了哪一个卡座。

    倪喃说:等他自己回来找吧,要么回头放到吧台去。

    文宇航回到座位上,看看手上的书,说:十几岁的中学生,是不适合看《挪威的森林》的,太早了,看不懂的。我都是二十多岁的时候,第一次看了《挪威的森林》,当时就觉得村上春树就是写给二十多岁那个特定年龄段的年轻人看的。

    倪喃拈着桌子上店家送的黄豆酥往嘴里边送,伸头瞥了一眼那书的封面,漫不经心地说:好像很有名,我没看过书,有电影吗?有电影看电影,现在谁还看书啊,没时间啊——

    文宇航点头道:这就是代沟了,看电子书,看电影的基本上是你们年轻人,还在看纸质书的全都是老同志们。

    倪喃:刚才听你说,二十多年前这里是个咖啡馆,看样子你经常来这里哦。

    文宇航眨眨眼说:一晃二十多年了,那会儿还在和前妻耍朋友,也只来过一两次。

    倪喃来了兴趣,看着文宇航诡笑道:边看《挪威的森林》边喝咖啡?

    文宇航大笑:《挪威的森林》只适合独处的时候看,谁会在耍朋友时看这种书啊!

    倪喃说:呵呵,文老师,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浪漫史呢?

    文宇航摇摇头说:有什么浪漫的,我的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倪喃说:师娘,哦——前师娘,应该很漂亮吧?文小仙都长得那么漂亮,一点不像你。

    文宇航自信地说:乱讲,小仙的鼻子眼睛都像我,她吸取了我们的优点。

    倪喃仔细看了看文宇航,轻嘲地笑了一下,又点点头:是不是哦,我也好多年没看见过你们文小仙了。你和前师娘怎么认识的,在这里喝咖啡认得的吗?

    文宇航说:过去的事了,人都离婚了,不提也罢。

    倪喃:哎呀,你莫卖关子嘛,就算给我介绍一点经验教训嘛,免得我们这些晚辈吃亏上当,再走你们的弯路。

    这时,一个服务员把前菜的蒜蓉面包端了上来,样子很好,味道应该也很好,上面还浇了热熔的奶酪;配菜有色拉,生菜,薯条。

    倪喃说:饿了吧,先吃点这里的蒜蓉面包,他们家的蒜蓉面包还真好吃。

    文宇航拿了个面包,咬了一口,点头道:嗯,不错,好吃。

    倪喃:我没骗你吧,我每次都要点他们的蒜蓉面包。

    倪喃提过醒酒器,给文宇航的酒杯和自己的酒杯,都斟上了红酒,说:醒得差不多了吧,先倒上,不忙喝,再让酒醒一醒,那样口感会更好。

    两个服务生一前一后端着两份牛肉牛排过来,提醒了两人把非常大的一张白色餐巾展开挡住自己,之后揭开上面的盖子,只见大块的牛排配了季节性的酱料,热气腾腾的,滋滋乱响。

    倪喃紧张地和文宇航展开餐巾,挡在脸和衣服面前,以免被热油溅到了。热油消停了点儿,两人把餐巾铺在膝盖上,拿起精致的刀叉就要开始动手切割牛排。

    文宇航:可以吃了。

    倪喃举着高脚酒杯拦住文宇航说:还是先喝一个吧,来,祝你生日快乐哦!

    文宇航拿起杯子和她的杯子轻碰了一下,说:谢谢。

    他喝了一口,却看见倪喃一口把杯里的红酒都喝干了,吃惊地说:要喝完啊?

    倪喃说:肯定要喝完啊,满心满意嘛。

    文宇航无奈,也只好把杯子里的红酒都喝完。

    倪喃给他和自己的杯里又倒了2/3高的红酒。

    倪喃说:趁热吃牛排吧,尝尝味道怎么样,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假牛排?

    文宇航拿着刀叉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左叉,右刀。

    倪喃则熟练地使用刀叉分切着自己的牛排。

    文宇航切了一块,放到嘴里慢慢嚼着,感觉到肉质鲜嫩,风味饱满,煎制也挺到位的,点头说:的确和假牛排不一样,味道好极了。

    倪喃:当然不一样了,贵都贵那么多,一分钱一分货,告诉你我的人生经验: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物美价廉”的说法,包括吃的。“物美价廉”?哼,那都是骗你耍的!所以不吃则已,想吃点儿好的,就不要肉痛什么钱钱了。

    文宇航点头道:精辟,你小小年纪就能总结出这么厉害的人生道理来,真是见过了大世面就不一样啊。

    倪喃笑道:你霉我嘛,我啥子时候见了大世面了?

    文宇航:从涪江市这个小地方跑到了成都省生活,又满世界飞,那还不是见了大世面?比如,我就对吃真牛排喝红酒的那些规矩就没什么经验,真不如你们成都省的人。

    倪喃说:我们也就是在上礼仪课的时候学了那么一点点,平时吃的时候也不多。

    文宇航:我上次吃牛排,嗯,吃假牛排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

    倪喃笑道:其实我们四川人,最擅长的还是火锅,只不过吃火锅太粗俗了,不像你们外省人,就应该吃着牛排,喝着红酒,聊着自己的情感故事,那才有情趣呀。

    文宇航:呵呵,格老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倪喃:我啥也没说啊,放心,我才不爱打听人家的隐私呢,那不好。

    文宇航:呵呵,你是好人。

    倪喃:只不过我的确是个关心别人的好人,而已。

    文宇航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倪喃的酒杯,一口喝干了,说:算了,看在你点了那么贵的牛排,和奔富红酒的份上,今晚就满足一下你的八卦之心,你想问啥就问吧。

    倪喃给他斟上酒,笑道:嘻嘻,真的,你自己说的哦?问你,你不许生气啊——你们到底为了啥要,嗯,要离婚啊?你这么一个看上去有文化的人,咋也会离婚呢?

    文宇航答道:你总还是年轻,离婚这件事会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不论他的文化程度,社会地位,等等。

    倪喃:我承认,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其实我只是为了问得委婉点,那就一句话,你和你前妻为毛要离婚?

    文宇航:中年人离婚,就是场悲剧,人都到中年了,本来就应该云淡风轻地过过安稳日子了,结果哗啦——一切又回到原点。

    倪喃摇头道:也不能那么说,中年离婚的人多了去了,也别太消极了,你也可以把这看作是人生新的开始,新的机会嘛。

    文宇航苦笑道:这倒是属于转换思维角度,转换脑筋的一种想法,肯定乐观的人都这样想,但我是个守旧的人。你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好像其中的一个犯了错一样,告诉你,我们都是好人,没什么毛病,

    倪喃不解:都没毛病,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文宇航:这个问题其实我也认真思考过,现在看来,主要还是彼此个性太强了吧,当然,也有外来原因,但根本上,应该是个性不合,情感基础不牢。婚姻,情感基础还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

    倪喃默默点点头。

    文宇航喝了口酒:我们是婚介所里认识的。

    倪喃笑道:哦,还有这种事?感觉去婚介所的都是些……比较——

    文宇航:木讷,不开窍的人,四川人说的瓜?

    倪喃:就是,有点。

    文宇航:那年我刚调进北海中学——之前我师范学院毕业就先到了一所厂矿子弟校教书,后来才进的北海中学——以前子弟校时的一个同事的夫人,租了市委党校的房子,开了一家婚介所。那个同事也是一片好心,古道热肠的,就把我的信息给了他老婆,帮忙介绍对象给我。一开始我不好意思,但后来自己的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父母都还在广东办厂,姐姐姐夫在重庆,大哥也去了日本,找了个日本女的,基本上不回来了,我自己傻乎乎的,又不会给自个找对象,闲着也是闲着,就交了一百块钱——其实夏姐(我们同事的夫人)是不收我钱的,我不好意思,还是交了。空了也去帮着主持过几回他们组织的相亲会什么的,也没什么合适的——倒有人相中我,我觉得不合适——有一天夏姐就说有个外地来涪江发展的女孩还不错,安排我们见个面,说她就在太平洋大酒店工作。那天下午我没课,中午就跑过去,就在她们酒店门口见了一面。

    倪喃:一见钟情?

    文宇航:见了之后,第一眼感觉这个女孩人长得黑黑的,说着一口奇怪口音的普通话。她说她待会儿还要上班,两人就在马路上走了走,聊了一会儿,再仔细看她,觉得人长得还是很端正,蛮俊秀的,个子有个1米62左右吧,身材也还不错。那时的我,幼稚得很,找对象的基本条件就是人要好看,加上当时的我可能也还不错,所以彼此第一印象还满意,就交往起来了。

    倪喃诡异地笑了笑,低头看看酒杯,晃着杯子里的酒,不语。

    文宇航:她在太平洋大酒店商务中心上班,经常要一个人值夜班,我没晚自习的时候,就去她那里陪她上班。原来她是湖北人,黄冈的,可能是那边日照比较强吧?所以人长得比较黑。她父母早年从武汉钢厂调到江油长钢工作,把她哥哥带在身边带到了四川,她从小就留在老家,由外婆外公带大,就在湖北长大,读书,在湖北一所师范学院毕业了,这两年才到四川父母身边来工作的。实际上,是她和她母亲在婚介所先看到我的资料,选的我。

    倪喃笑道:能叫丈母娘先相中,你真的不简单啊。

    文宇航笑骂道:不许嘲笑老师——别看她好像不爱吭气,对人总是笑盈盈的,后来才发现,其实她的个性很犟,比如她本来姓严,叫严箐箐,她嫌不好听,硬是自己给自己改了名,改了姓,叫秦溱,连户口本都改了,她妈都拗不过她。你看,听说过自己给自己改名的,可没听说过自己给自己改姓的吧,够有个性!

    倪喃抿着小嘴,扬了扬眉毛点点头:是够厉害的,换了我都不敢这么干。

    文宇航喝了一大口酒,吃了口生菜,说:换了谁也都不敢啊——唉,其实,当时还是年轻,不懂事,不聪明。放到现在,回想起来,就凭这点,管她再漂亮呢,我都应该及时收手,赶快撤票。

    倪喃小口酌了口酒,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文宇航:一个人,个性太强,不听人劝,犟得要命,短时间接触的无所谓,长时间呢?那太难相处了!关键是谁会相信,那样一个貌似很温柔很随和的女孩,骨子里却犟得像一头牛!只有跟她长期生活过之后,才会真真切切感受到,等你反应过来了,就晚了,那真的就剩下心累了。

    倪喃:……

    文宇航:当然,我的脾气也不好,也有责任。恋爱,婚姻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其实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学习的,可惜在中国没有这样的专门学校,学校也不教这些课程。其实让你们在中学时期就早恋是必要的,早点学会如何应对情感问题,管他正面经验反面教训的,那真的可以改变人的命运,至少是婚姻带来的命运。我就是生活在一个刻板的所谓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里,父母都是教授高级工程师,从小父母就严禁我和哥哥姐姐在学校里耍朋友,说是影响学习,结果学习也没搞好,女朋友也耽误了好几个!

    倪喃朗声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这个话敢不敢讲给你的学生听啊?

    文宇航做个鬼脸:那不敢,只敢讲给你听。

    倪喃又大笑起来。

    文宇航:当然你们和我们那会儿又不一样了,现在这个社会好开放,你们见多识广,那么多言情剧,爱情片,那就是现成的教科书;你们年轻人思想又活泛,耍朋友的技能从小都熏陶出来了。

    倪喃抗议道:我可就没学会啊。

    文宇航看她一眼:我就不信,你在双语实验学校读书期间就没有男同学来向你表白示好?

    倪喃自负道:那肯定多了去了,没有那才叫不正常呢。

    文宇航:瞧你的得意劲儿——当然,谁叫你长得漂亮呢,你有资格諞嘴。

    倪喃得意地摇头晃脑:那是——哎呀,怎么说起我来了,快,继续讲你的爱情故事。

    文宇航:不想讲了,你这红酒的后劲上来了。

    倪喃拎着醒酒器给文宇航倒酒,文宇航捂着杯子:不喝了,不喝了。

    倪喃一把夺过他的杯子,给他满上:哎呀,才喝了一丁点儿,那么好的酒,别个还喝不到呢,人家诚心诚意带来的,今晚你也不上晚自习,难得,我陪你好好喝几杯,酒开都开了,还剩一小半了,莫浪费了,来,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干一个。

    倪喃一仰脖子,一杯红酒就下了肚,她把杯子底亮给文宇航看:我都喝了啊,你看着办啊。

    文宇航惊讶道:倪喃,你酒量可以啊!

    倪喃承认:那是,我从小跟着我老汉儿练出来的。

    文宇航也就只好把杯里的酒也喝干了。

    倪喃:好,继续给我上课吧,你不是说恋爱婚姻是门学问吗,让我也好好学习一下,补补课。

    文宇航:可惜,我自己都没学好,没法教你。

    倪喃:你没学好,那你可以作为我的反面教材啊,让我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免得等我也走了你的老路,后悔都来不及。快点,后来怎么样了,怎么就又结婚了啊?

    文宇航切了一块牛肉吃了,歇了口气说:我和秦溱交往,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当时感觉自己年龄也大了,经历了许多事,感觉人也累了,就想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成家了。

    倪喃喃喃道:经历了许多事,看来还有好多有意思的故事哦……

    文宇航:我们都一大把年纪的了,本来就是有故事的人啊,但真的羡慕你们,人单纯点活着多好啊!

    倪喃:我不觉得单纯有什么好的。恐怕你的秦溱和你交往也是抱着想结婚的念头去的,不然她那么漂亮,也不会去婚介所,而且,她肯定也是和你一样,经历了一些故事,心也累了。

    文宇航:你太聪明了,果然是冰雪聪明——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你说的秦溱的过往,我当时真没多想,那时候真还是年轻,谁说的年轻就是好?我跟他急!——所以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就向秦溱提出希望结婚的考虑,她没拒绝,甚至也有此意,因为她仔细问了我的家庭情况,尤其是房子。我家的条件还是过得去,房子也有,虽说是和父母住在一起,但房子还是够宽敞。但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始终和我保持了一种距离,感觉都是我在上杆子追她,求她,而她就是在刻意保持一种距离。有一次碰到同事,连他在旁边都觉得两人不像在耍朋友。我也觉得别扭,却也不知道咋办好。

    倪喃大有深意地点点头:……

    文宇航:不冷不热地交往了两三个月,有一天晚上,就在这里——二十年前这里有过一个叫“桃花坞咖啡馆”——秦溱突然说算了,停止交往吧。

    倪喃:理由呢?

    文宇航:我当时就不明白了,也是那时结婚心切吧,我就一直追问她为什么。她也承认我挺不错的,应该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但她说她就是找不到感觉,可能是之前把激情都消耗完了吧。

    倪喃:哦?

    文宇航苦笑道:原来她在湖北黄冈有过一个初恋,是高中同学,交往了多年,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看起来她当年的确投入了不少热情,感情陷得也比较深。当时我心里五味杂陈,但有些不甘心,努力挽留,企图说服她:既然和前任要断,说明就存在某些无法回避的矛盾,人总要向前看——反正当时人也年轻,说不出个什么。她的犟劲儿就上来了,只要她打定的主意,只说要断。我极力挽留,甚至听了同事的建议,很幼稚很可笑地为她费了好几个晚上,折了一千只千纸鹤,选了个花篮,一起送到了她办公室……

    倪喃惊讶道:哇,好浪漫哦!她感动了吗?

    文宇航苦笑道:浪漫个啥啊,傻了吧唧,尴尬——她可能也真的感动了一会儿,但也就是一会儿,最后,还是决意分手。

    倪喃遗憾地摇头道:这都感动不了啊。

    文宇航:呵呵,没办法,虽然很失望,但毕竟犟不过她,牛不喝水强按头,太难。所以得到的教训是,对一些不切合实际的东西,尤其是感情,不要自以为聪明地投入太多,包括情感,人要懂得及时止损,否则,太不值得了。

    倪喃:这又算是一条恋爱学里的法则原理吗?

    文宇航:应该算是吧。

    倪喃:好,受教了,来,谢谢文老师,敬你一杯!

    文宇航告饶道:慢点喝,慢点喝,我喝不惯急酒。

    倪喃一口喝干,给文宇航亮亮杯底:文老师,我喝完了,你看着办。

    文宇航埋怨道:你这倒霉孩子,啥时候学坏了……怎么能这样喝酒呢?这不几下就把人搞醉了吗?

    抱怨归抱怨,文宇航只好也大口把杯里的红酒吞了下去。

    倪喃劝他说:吃肉,快,吃块肉!

    两人吃了几块牛肉。这时服务员把一盘生蚝端过来。

    文宇航奇怪道:嗯,我们的吗?

    服务员点头道:是的。

    倪喃:我点的。

    文宇航:东西点多了,吃不完浪费了。

    倪喃劝道:吃得完,来,吃一个尝尝。

    两人吃了生蚝。

    倪喃继续问:后来呢?

    文宇航:后来,过了两个月,突然有一天,秦溱跑到学校来找我,约我出去,就问我,还想不想和她结婚了。我就奇怪了,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先只是说,如果我还想和她结婚,那就结婚吧。我就说,听你的口气,有点赌气的意思,咱们别意气用事,到底咋回事。

    倪喃:就是啊,什么情况啊?

    文宇航:原来,他父母给了她很大的压力,说年龄大了,再不现实点,就不好嫁了,秦溱的一个姑妈就是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四五十岁,一个人在武汉,过得也没滋没味的。她妈找了她姑妈来劝她,她姑妈在长途电话里现身说法吧,秦溱说她不想像她姑姑那样,当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我的条件的确还算好吧,人也还真诚,所以,我们就急急忙忙把我父母的房子收拾了一下,国庆节就结了婚,十一月秦溱就怀了孕,第二年八月份小仙就出生了。

    倪喃:不也挺好的吗?

    文宇航:对于恋爱来说,婚姻是终点;而对于感情基础不牢的婚姻来说,结婚才刚刚是起点。婚姻是场马拉松比赛,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一长,两个人彼此的缺点就都暴露无遗了,即使是当初山盟海誓热恋过的人,也难逃七年之痒,更别说像我们这种为了结婚而凑合结婚的人了,家庭里的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交响曲,矛盾随时存在;加上养育孩子时,我父母刚好去深圳办企业了,秦溱的妈也生了病,她爸要忙着照顾她妈,所以四个老人都没来帮我们带孩子,带孩子本来就挺辛苦,又都没经验,磕磕碰碰,两人都没好脾气,更加重了彼此同床异梦,各怀后悔之心。矛盾出来了,我性子急,她脾气犟,吵嘴怄气不断,但都还不是那种大吵大闹,吵完闹完彼此就是冷战,那种持续很长的冷战。

    倪喃:你一个男人家就不会让步?

    文宇航不服:拜托,回回都是我先让步好不好,唉,为了孩子嘛。但毕竟当时年轻,我从小也是被外婆惯坏了的,什么都挂在脸上,工作中为人处世,不够圆滑,秦溱就很是嫌弃,说我不如他哥哥,更不如她前任。男人嘛,虚荣心强,说我啥好像都还忍得,一旦和前任比了,那就是不能忍的屈辱了,我就怼她:你前任能干,你为啥还要分手?!气得她不行,当然,我这么说的确也是很无聊,毕竟这是人家的伤疤——

    倪喃:……

    文宇航叹气道:两人老是闹,闹那种让人心寒,后悔的冷战。很多次晚上,我都后悔得睡不着觉,就觉得真不该这么匆匆忙忙结婚,就想干脆离婚算了。但回头看看娃娃,小仙还那么小,娃娃又那么乖,那么可爱,想起来,一个小娃娃才来到这世上不久,还那么小,父母就分手了,原生家庭就破裂了,也太可怜了吧。看看身边,班上那些因为离婚,导致孩子从小就不快乐的例子,所以就只能在心里一声叹息,忍了。心想,婚姻不都说是要彼此磨合的吗,磨圆了也就好了,那就磨吧。

    倪喃默默点点头,喝了口酒:……

    文宇航也喝了口酒,继续回忆道: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拖了五六年七八年,那时真不容易,身边没有老人指点,带孩子都是一点一点摸索着带,尤其是孩子半夜生病送医院,那种无助,只有自己才知道。钱也挣着不多,新买了房子,父母帮着给了首付,自己想争气,非要自己还贷,又请了个保姆,一个月下来,钱都是用得紧巴巴的,但根本不敢亏了小仙。后来娃娃长大点,好像松活了一点,有一天,突然秦溱下了班直到半夜都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小仙从来都是,到了晚上见不着她妈就要吵着闹着要妈妈的,当时急得我跳。想出去找她,保姆晚上也下班回家了,家里也没人带孩子,又不能把小仙一个人丢在家,我就给孩子穿好衣服,抱了小仙刚一出门,秦溱倒回来了,脸红红的,很亢奋,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那种。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理我,等把孩子哄睡了,她来给我摊牌,说是她的初恋从武汉过来找她了,叫她离婚,两人复合。我很平静,好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问她:你决定了吗?秦溱点点头说:决定了。我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分吧,娃娃必须跟我,我永远不会叫我的娃娃喊别人叫爹的。第二,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在办手续前别给我戴绿帽子就成。结果秦溱自己反倒犹豫了,她也怕影响到小仙,怕小仙不能接受父母离婚。因为之前有一次,小仙说起她幼儿园的一个同学的妈妈爸爸离婚了。我就试着问她,如果爸爸妈妈也离婚了你怎么办啊?结果小仙刷的脸色都变了,当时抱着她妈就哭得死去活来的,边哭边求我们说,妈妈不要离婚,爸爸不要离婚!那叫一个造孽!我们大人的眼泪都下来了,赶快哄她说是爸爸逗她玩的。小仙就说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就离家出走。所以我们心里一直都非常忌惮,都怕伤着孩子了,怕小仙别出什么事。后来就私下约定,等小仙大了,上高中了,再去办手续。在这之前,只要小仙住校了,两人就一直处于分居状态,秦溱搬到小仙屋里去睡,小仙回来了,就把被子枕头搬回主卧,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当然各盖各的被子——演戏给小仙看。

    倪喃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那是多久的事情了?

    文宇航回忆道:大概十年前吧。

    倪喃忽然严肃起来,盘算道:十年前……三年高中,三年高职,工作两年,我那时应该正在上初二,对不对?

    文宇航摸不到头脑,不知咋回答:嗯……

    倪喃幽幽地问:也就是说我后来上高二那年,你和你前妻早就分居,打算离婚了?

    文宇航想了想,迷迷糊糊地说:好像是吧。

    倪喃眉毛一挑,突然冒火,把手里的叉子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看着文宇航大声说:可恶!

    文宇航吃一吓,忙问道:怎么了?

    倪喃虎着脸瞪着文宇航,停了停,压住火,管理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喝了口酒,说:没什么——你前妻去找初恋,你也可以去找你的初恋啦。

    文宇航的脸色灰暗了,冷笑道:我有什么初恋,我有初恋吗?我没初恋。

    倪喃给文宇航杯子里添上酒:来,走一个。

    文宇航老老实实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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