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

    四十六

    北海双语实验学校,课间操时间,学生们在运动员进行曲的催促下,纷纷下楼,成群结队,追追打打,蹦着跳着往操场走去、跑去。

    在语文办公室门口,文宇航喊住一个学生。

    文宇航:曾丁恺,你给体育委员说一声,我临时去开个会,叫他把课间操纪律管好啊。

    学生答应着。

    文宇航一回头,看见胡茂林和一个女家长以及班上一个小男生在办公室门口一侧在讨论着什么,那男生低着头,女家长兀自垂泪,胡茂林在不住口地安抚着。

    文宇航进了办公室,放好教材教参,从抽屉里寻找笔记本和钢笔。胡茂林回来了。

    文宇航随口问:茂姐,咋了,你们班那个家长,咋哭兮流了?

    胡茂林长叹口气:唉,那是我们班刘桂华的妈,上个月,刘桂华的老汉儿刚刚去世了。

    文宇航惊讶道:啊,咋去世的?

    胡茂林:肝癌晚期,没坚持多久就走了。

    文宇航:那年纪应该不大哦。

    胡茂林:就是不大嘛,才四十出头,你看,人活着好没意思啊,才四十多岁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文宇航惋惜道:唉,那娃娃造孽了。

    胡茂林:就是嘛,关键是这个妈跑来给我说,老公刚刚去世,她和家里的婆婆关系又不好,天天吵架,她就想到学校来打个工,也不图工资高低,就想把娃娃守到起,又免得天天在家和婆子妈两个吵架。

    文宇航:那可以来学校当生活老师啊,生活部不是在招人吗?

    胡茂林:就是啊,我就是给她出主意,叫她来应聘生活老师,刘桂华的妈答应了。问题是这个事我找哪个说呢?

    文宇航出主意道:你直接找卫萍,她好歹是语文组出去的人,凭你茂姐的面子,这点小事,你一张嘴,就OK了。

    胡茂林:诶,不能那么说,人家大小也是个生活部部长了。我待会儿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文宇航准备出门说:应该没问题的。

    胡茂林问:你到哪里去啊,你不去操场守操啊?

    文宇航:又在喊去开会,说是校庆晚会节目的事,一天到晚开会开会,会太多了,作业都是抽空在改——烦。

    胡茂林:哦,那你快去吧,去晚了免得扣你二两高粱。

    文宇航走在行政大楼三楼的过道上,找到一间门上订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工会活动中心”的办公室,推门进去。

    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江海珍抬头看见他,喊道:快点,老文,就差你一个了。

    文宇航走到办公室中间的会议桌前坐下,看见肖守望坐在一边正在大吃面包。

    文宇航奇怪道:阿兽,你怎么在这里吃东西?

    肖守望:饿了呀,上了两节课,肚子咕咕叫了。

    江海珍解释说:现在学校总务处安排食堂糕点组,每天给党员阅览室和工会活动中心提供面包了。

    文宇航惊讶道:哇,还有这种好事?

    肖守望边吃边说:上次开大会,新校长说过的,你肯定没认真听,差生。

    江海珍一指门口边的桌子说:那不是吗?吃嘛,这也是组织上对同志们的关怀。

    肖守望说:新校长上任三把火。

    文宇航起身:那我要吃一个,不能辜负了领导的心意,上了两节课,我也真饿了。

    江海珍说:还有咖啡,喝嘛。

    文宇航:咖啡就算了。

    文宇航过去拿起一个面包,边撕开包装,边回到会议桌前坐下,也吃将起来。

    江海珍左右看了看说:就我们几个人,老文到了,那我们人就到齐了。咱们语文教研组开个备课组长碰头会,说两件事。各位,第一件事呢,是这么回事,学校要搞校庆晚会,安排我们语文组出三个节目,我分配了一下,三个年级正好各承担一个节目,大家看好不好?

    身形高大,却有点儿娘里娘气的肖守望抢先问道:有哪三个节目啊?

    江海珍看了看面前的文件,说:有一个语言类,有一个歌唱节目,还有一个十分钟的课本剧。大家看,怎么分配下去呢?

    文宇航边咀嚼边说:初三马上要中考了,是不是就不参加这类活动了吧?

    江海珍说:我也给学校领导这么说的。但平校长说初三学生更应该参加节目演出,还要全体参加校庆晚会的观看,这对于学生感恩母校,感恩老师,记住自己的初中生活是有意义的。

    文宇航:年轻点的校长理念是蛮新的啊。

    肖守望插嘴道:老文,其实初三学生参加这些活动也好,一方面劳逸结合了,另一方面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复习时间。

    文宇航想想,妥协道:好吧,好吧,服从组织地安排。

    江海珍说:那大家看看这节目怎么分配下去呢?

    老实巴交的女老师罗昌平说:我们初一排课本剧吧,刘月潭老师他们班前几天刚刚才排了一个课本剧,我们都看了,都觉得蛮好的。

    江海珍高兴地说:现成的最好了,到时候再请艺术组的老师来帮忙指导一下,把把关。

    罗昌平说:要的。

    肖守望说:我们年级很有几个小家伙能说会道的,我们来搞相声吧。只是这个剧本怎么办,要原创吗?自己写恐怕我们的水平不够哦,要不要上网去找一找那些搞笑的段子?

    江海珍说:也可以,看你们吧,只不过这个相声的主题,不能一味搞笑,可以联系校园趣事来谈,最终还是要归结到培养孩子们的三观上来哦,千万注意不要为了搞笑而搞偏了方向。

    文宇航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

    江海珍有点蒙:咋了,我哪里说拐了吗?

    文宇航抹抹嘴巴,赶忙说:不是,不是,说起相声,我想起以前我为此上过一次苟委的当。

    大家饶有兴趣地问:你咋会上了苟的当了的?

    文宇航对江海珍: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一二九”演出,轮到我们年级出语言类节目,苟委自告奋勇说,他们班有两个说相声的天才。我们喊来一看,就两个小屁孩,个头都是小小的,眉眼之间看上去就挺搞笑的,难得的是跟苟一样,都伶牙俐齿,还不怯场。我们都说什么样的老师带出什么样的学生,最后就定了这两个娃来说相声。

    江海珍想起来了:哦,哦,好像有印象。

    文宇航:苟委说他自己写了个相声剧本,叫那两个孩子背了就去上台表演。我当时不了解苟唦,顿时对苟佩服得刮目相看,还说真看苟不出来啊。苟委拿了剧本出来,我负责押着那两个娃娃每天抽空背剧本,设计动作表情什么的,费了一包子劲儿,等上了台,那两小屁孩还真行,有板有眼的,演出效果挺好的。我就说,这剧本不错,要把这个剧本的稿子整理出来,下届学生可以再用。我就喊这俩孩子利用晚自习时间,在我办公室里边回忆各自的对白台词,边写下了,我再来打出来整理成电子文档,我打字打得慢,那时我还在和陈……陈某某耍朋友,我还委托她抽空帮我打。忙了好几天,总算弄好了,那天我也不知咋的,忽然想起来上网去看看,结果上网一查,妈哟,完完整整网上现成的一个剧本,一模一样,一点不差,苟委还非说是他自己写的,害得劳资瞎忙乎了半天!

    大家哈哈大笑。

    肖守望撇嘴道:苟最爱搞这种名堂,还喜欢把网上的段子改成他自己的故事来神吹。

    文宇航止了笑,说:所以说,吸取教训,类似的关于学校校园生活的相声剧本,在网上还是找得到的,只不过找到之后,再发动学生统一写一次作文,题目就叫“我们校园里的趣事”,或糗事?负责的老师把相关的既有意义又有趣的素材收集起来,再安排几个文笔好的老师加工一下,润色一下,写出可以操作剧本了,再选拔两个有相声表演才能的学生,一般是两个男生吧?

    江海珍说:万一也有女生愿意参加的呢?

    肖守望说:一般没有吧。

    江海珍说: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有女生参加也好,也可以一起参与选拔,万一又出一个贾玲什么的呢?

    文宇航说:这是个开放式的问题,没关系,到时候再说。

    江海珍:对,那老文,你们年级就来红色经典传唱哦。

    文宇航说:行吧,翦文化是主角,他会指挥,平时又超喜欢□□色歌曲,有经验。

    江海珍说:关键是这个节目要求师生一起要参加的。

    文宇航有点意外:啊,老师还要上啊?那还需要多少个学生呢?

    江海珍说:我们语文备课组有12个老师嘛,肯定都要上台。在年级上再找一部分学生,找个三四十个?

    肖守望说:红色经典歌曲,人少了没气势,出不了效果。

    罗昌平点头说:就是。

    文宇航想了想说:全年级24个班,每个班出五个人,就是120个学生,组成个方阵,加上12个老师站到前面,差不多了。

    江海珍思忖道:120个学生,少不少,要不每个班出10个人?

    肖守望:那就是240个学生了,舞台站得下不?

    文宇航:也是,人太多了,排练起来招呼学生也够费力了,干脆就每班出五个人,120个,差不多了。

    江海珍:嗯,行吧。那你们找的演唱曲目,要那种既要能唱,还要能朗诵的哦,老文你负责好好找一找,还要有伴奏音乐,背景音乐什么的,反正你和老翦一起商量一下,你定个计划,包括每个班的人选的名单的汇总,确定训练时间,还有人员到位后,训练的场地——这个我去解决,主要是训练时间,在哪个时间段集中训练好呢?每天下午活动课的时间恐怕不够哦。

    文宇航说:实在不行,只有牺牲中午休息时间了——估计翦文化又要闹死了,他是个夜猫子,每天晚上一两点钟才睡觉,到了中午饭后那是必须要补瞌睡的。

    肖守望:那没办法呀。

    江海珍:就是,只有让他克服克服了。

    文宇航:行吧,我回头和老翦商量一下——合唱的主题是什么呢?

    江海珍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说:刚才说了啊,红色经典,牢记先辈,歌颂新时代,要积极昂扬向上的那种就可以了。

    文宇航说:那你也要参加哟。

    江海珍说:那是,唉,又要牺牲好多休息的时间哦。其实我中午也有午睡的习惯,我们这个训练又只有利用中午和下午活动课时间了。

    文宇航说:没办法,反正任务是你自己安排下来的。

    江海珍说:好讨厌哦。

    肖守望说:听说这次除了安排校园十佳学生歌手上台表演之外,工会还要搞校园十佳教师歌手选拔,到时候也要一起上台演出。

    江海珍说:就是。

    肖守望摩拳擦掌道:那我来报名参加一个。

    文宇航鄙夷道:你这个麦霸,听到唱歌就来劲儿。

    肖守望怂恿道:老文,你也来一个呀,你唱得那么好。

    文宇航摆摆手说:拉倒吧,一天到晚,上课,吼学生,嗓子早都成了公鸭嗓子了。

    大家都笑起来。

    江海珍说:老文,老肖你们都可以上,还有老翦,我们语文组本来人才就多嘛。

    文宇航说:我就真的算了,你们上,你们上。

    肖守望:这学期我们语文组又来了那么多小姑娘,小妹妹,肯定也是多才多艺的,把她们都喊上展示一下。

    文宇航说:你们注意到没有,连续几年了,年年招的新大生都是女孩,就没看见招过男老师了。

    大家想想,都说:就是耶。

    文宇航说:以前学校里的局面是,小学部基本都是女老师,男老师凤毛麟角,初中部是男女老师各一半,高中部男老师居多;到现在,好嘛,初中部高中部也基本都是阴盛阳衰了,英语组就不说了,那就是娘子军,男性成了熊猫了,就像咱们年级英语备课组,就只剩两个半拉子男人了。

    大家都笑。

    罗昌平好奇地问:怎么是两个半拉子男人呢,谁啊?

    江海珍笑着指着文宇航道:他说人家波娃子以前勉强算是个男人,现在退化成半个男人了,加上那个新来的向阳,简直雌化得很厉害啊,可不是两个半拉子男人。

    肖守望说:哎呀,你们年级那个向阳,确实有点儿太娘了。

    文宇航大笑: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娘!

    肖守望用大手掌捏成小拳头,捶文宇航:你啥意思嘛,你啥意思嘛!

    江海珍说:这好像是个普遍现象哦,估计全国都是这样的——现在男娃儿越来越不想当老师了,像那天来办公室推销教辅资料的一个小伙子,就是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的,我跟他聊了一会儿,他说他宁肯去推销教辅资料,也不愿意去公办学校当老师。

    大家都叹息地点头。

    文宇航说:一句话,只能说明男生当老师的收入少了,不足以养家,不足以让他撑起做男人的尊严。

    肖守望说:社会上还天天在说老师的工资待遇高,待遇高!说是好多老师开的都是豪车。

    文宇航:那他们是光看表面,不明就里,学校停车场每天是停了不少豪车,但你们注意到没有,双语实验学校开好车的基本上都是女老师。

    肖守望一拍大腿:对,我也发现了。

    文宇航:都懂了唦,光靠这些女老师自己,她怎么开得起好车啊,那都是人家嫁得好,老公给买的。

    江海珍点头:现在很多单位上的人,做生意的人,都愿意找女老师,工作稳定啊,个人素质高,颜值高,将来有了孩子,又方便教育,所以好多女老师嫁得好。

    罗昌平笑道:我们颜值不高的,所以就嫁得不好,只能找普通的打工仔了。

    肖守望:你老公也可以了,跑种子销售一年也挣不少钱了吧。

    罗昌平推脱道:哪里啊。

    江海珍:所以,买豪车就别指望老师的那点工资了,就算收入高也是个别会挣钱的人高,大多数老师的工资待遇顶天了说,也就是一般般的,好处是旱涝保收,发不了财,饿不死人。

    肖守望:总有一天,我的外孙子上学了,放学了回来我问他,宝贝儿,你们学校里有没有男老师啊?他肯定会惊讶地说,啊,还有男的当老师的啊!

    江海珍笑道:你好会想象啊。

    罗昌平说:真的,慢慢的,以后学校里都是女老师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哦。

    文宇航说:肯定不是好事情啊,教出来的男生,个个都是温温柔柔,秀秀气气,男孩子也翘个兰花指,说话嗲声嗲气的——怪不得现在都在学那些小鲜肉,男生也带他妈个耳钉,还振振有词:谁也不能剥夺我化妆的权利,活见了鬼了!

    肖守望问江海珍:事情都说完了吧,那我去文印室抱卷子了,第四节课要用呢。

    江海珍想起来,急忙拦住大家:哎,别忙,别忙,还有一件事,尽吹牛,差点搞忘了,还有一件事——都怪死老文!

    文宇航笑道:怪我咯?

    大家只好重新落座。

    肖守望站着问:还有啥事?

    江海珍:就是招宣处布置的任务,学校二十年校庆的系列活动里有一项就是,要编辑“二十年校庆纪念文集”,要组织老领导,退休老教师,校友,在校教师学生写纪念性文章,遴选出优秀的文稿编印成册。那些老领导老同志,学校领导早就亲自去登门拜访约稿哦;校友们的文章,也早就在网上发布征稿启事了,据说校友们投稿踊跃哦。现在还需要部分在校老师的文章,这个任务肯定主要落在我们语文老师身上了,要求各个年级必须交三篇有质量,契合校庆主题的文章,最迟后天就要要。

    文宇航不解道:咋那么急啊?

    江海珍:就是要得急,可能前期有些工作耽误了吧,主要是校庆方案在本部党委那里一直没通过,因为涉及到费用——现在通过了,各项工作的时间就显得很紧了。没关系,大家都抓个紧,克服一下嘛。

    文宇航想了想:老珍,我记得你公众号里有一篇回忆初到双语实验学校的文章还可以,算一篇嘛。

    江海珍眨眨眼:可以嘛。

    文宇航:实在不行我那里有一篇,是回忆08年在双语实验学校经历大地震的;还差一篇,我再问问组里的人,看他们平时写的有没有。

    罗昌平:你们好安逸哦,平时还在写文章,我们就没有那个才情了。

    江海珍:也是写着玩,乱写的,你们组织大家赶两篇稿子应该没问题。

    文宇航想起来,说:对了,有一次翦文化写了一首诗,发在全校的□□群里,以学校的黄葛树为意象,有感而发,反响很好的,这次也可以拿来一用。

    肖守望:我有印象。

    江海珍也想起来了:就是,你下去问问他嘛。

    文宇航:好。

    肖守望问:我们收集的文稿交给谁呢?

    江海珍:交给程建超,阿超是校刊的主编,他在负责这件事。

    肖守望:哦。

    四十七

    连接教学楼的廊道上,文宇航准备回办公室,路过校刊办公室,正好程建超从里面出来到门口的直饮机上来接水。

    文宇航招呼道:程大主编,忙啊?

    程建超一抬头,笑道:老文,哎呀,这几天天天在加班哦。

    文宇航笑道:怪不得没怎么看到你回办公室来呢——能者多劳,你是双语实验学校一支笔,双语实验的明天等待你来描画。领导必须把你的才华最充分地榨出来不可。

    程建超: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了,老文,你以前的一个学生发来了一篇文章,我们几个刚才还在说,那么多选中的文章中,数这篇写得最好。老文,看来,还是你教的学生的文采好啊。

    文宇航好奇道:是不是哦,谁啊,谁写的?

    程建超:哎,好像叫什么俊,你自己来看嘛,在我电脑上。

    文宇航跟着程建超走进校刊办公室,这是间仄窄的屋子,三张桌子挤在一起,有两台台式电脑,另一张桌子摆了台打印机,桌上堆满了打印纸,文稿什么的。屋里还有一个年轻女孩,正忙着打字,头也不抬。文宇航却不认识,应该是新进的老师,一时还没岗位安置,暂时被安排过来给程建超打下手帮忙吧。

    程建超坐到电脑前从电脑里调出那篇文章。

    程建超起身让文宇航:老文,你自己看嘛,我去上第四节课了。

    文宇航:好。

    文宇航坐在电脑前,定睛一看,惊讶道:赖明骏!哎呀,是我来双语实验学校教的第一届学生了,毕业后就没联系了,这么久了啊,你们咋联系上的?

    程建超笑道:应该是他在网上看到了我们的征稿启事,自己投稿过来的吧。

    文宇航点头:哦,是这样啊。

    程建超:你自己慢慢看哈,我去上课了,反正有小美女在旁边陪你。

    文宇航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漫应道:好。

    文宇航仔细读着昔日学生的文章:

    您好,文老师

    涪江北海中学双语实验学校初2006级4班赖明骏

    在我眼里,您并没有什么口头禅,您的外貌我是永远记得的,长得很像“当代胡适”,不同的是,他倡导的“新文化运动”使得他夏天爱穿长衫,现在看来复古又前卫,而你倡导“寓教于乐”使得你冬天常穿皮衣,现在看来过时而又普通了。一口流利的东北话,走路和我一样是外八字,是的,学问的象征。上课的声音很大很激情,写的粉笔字很“瘦金体”,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粉笔字也是有笔锋的。钱包里总放有创可贴,我们也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帮您用了它。晚自习,您不像其他老师一样,有备而来是为了争分夺秒地接着上课,而您每次进来头也不抬就那六个字“自己看书复习。”有一点遗憾的是,您平时不怎么爱笑,很严肃,唯一一次笑,把我惊呆了,还记得有篇课文叫《蟋蟀切斯特》吗?14岁的王宇川是当时的语文课代表,他长得像28岁。写周记他写的内容讽刺了他同桌的王泽林上课唱歌,说他像蟋蟀很吵,您在课堂上念给大家听的时候终于还是没憋住啊,哈哈。

    好久不见了,文老师!您是我遇见的最棒的语文老师,词汇量如此丰富,何来口头禅一说?每当您滔滔不绝而又侃侃而谈课文的作者和古文的历史背景等方方面面的繁杂且有趣的知识时,您口中总会在结尾说出“是吧,是吧”的后缀,课堂上也总有那么几个小淘气会判断准时机,跟在您的语调后面,恰如其分地喝一句“是吧,是吧。”这就是所谓的口头禅吗?这三年来,我们都在这节奏感极强的“是吧,是吧”中,学习了很多以往乃至今后的课堂上也学习不到的知识。硬要我说出您的口头禅,个人观点,就那句“众所周知,赖明骏的文学和历史知识是很不错的,嗯,不错的。”被我最崇拜的语文老师以口头禅的形式夸奖,那是被数学抛弃过后缺乏自信的我,仅有的尊严,谢谢您给我带来的感动。

    十多年了,没想到母校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別开生面地以这种形式和您“见面”。初中毕业后,有多少次我拨通您的电话,又迟迟不知道说什么,从何说起,连单纯的问候都吐不出口,又默默地挂断。于是,初中的那段只有语文还眷顾我的时光,以兔走鸟飞的方式慢慢吹散,似乎却始终没有忘记您。高中,我还是那个我,不一样的是,我成为了语文课代表,我比初中多了几分勇敢,课堂上懂的东西总要说出来,不像曾经那样的扭捏。“《儒林外史》的作者你们知道是谁吗?”答曰:“吴敬梓!”哇,同学们一片赞叹。原来那个内向的我,总是没有机会跟您交流,更不用说畅所欲言了,好奇怪的师生关系,不是应该像孙中山先生那句“学问学问不懂就要问”的态度吗?很遗憾,我也不懂,那个时候我就是那么害羞,不,那么含蓄。我总是在课堂上,哪怕坐的位子那么显眼,也总是把显眼的位子强行“伪装”成一个阴暗的小角落,听您讲着新乐府运动,茶花女,牛李党争,福楼拜,长沙会战……嗯?您是历史老师?上的文学欣赏课?还带有近现代文学史鉴赏?不是啊,这所有的所有都出自您语文老师之口,因为您,它们的类別都能统称为语文。

    或许,人生不是梦,正相反,它是我们宇宙般无边长梦的一次醒。谢谢您让我睡得那么有深度,醒得又那么茅塞顿开。想起了临走之际藤野先生送给鲁迅的那张“惜别周君”照片,之于毕业您给我的一张赠言,时隔多年也依旧好好地被我保存着,那二十个字像是座右铭一般,成为了我人生道路上的一张信条,我也正是遵循着它为人处世,努力向前。

    文宇航读完,久久地,陷入了对往昔岁月的沉思中,不觉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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